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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湿(别动,等下洗澡也注意些)

 梦境诡谲,黄栌在纷乱心悸的情绪中惊醒,她捂着胸口坐起来。
 夏凉被落到床上,手臂露在空气里,微凉。
 已经早晨7点,卧室里仍是一片昏暗,比心跳更乱的是砸在玻璃上的滂沱雨声。
 外面弥漫着雨雾,连海也看不清了。疾风卷着残叶摔打在窗上,噼啪一声,吓得黄栌一激灵。难怪昨天那么闷热,原来是憋着一场倾盆大雨。
 黄栌在床上呆坐片刻,这个微凉、潮湿的早晨,当她清晰地看见窗外的雨时,意识逐渐清醒,梦却变得模糊。
 实际上,也确实没有时间仔细去咂摸梦境。
 手机连着震动,有当地气象台发来的暴雨提示信息,还有一条黄茂康的。
 爸爸说他快要忙完了,这几天在看机票。他准备来青漓,和孟宴礼聚一聚、叙叙旧,顺便接黄栌回帝都。
 黄栌认真回复了爸爸的信息,还汇报了几句自己的日常。
 在她写这些信息时,隔着门板,黄栌清晰地听见了徐子漾的鬼嚎,“我向你飞,雨温柔的坠,像你的拥抱把我包围~”
 徐子漾的歌单是个迷,有时候是摇滚、有时候是民谣,也经常能冒出《雨蝶》这种怀旧金曲。但无一例外,都是跑调到大西洋。
 可能上帝为他打开了画画的大门时,顺手焊死了他音乐的窗。
 但黄栌今天并不嫌弃他,在听见徐子漾声音的第一时间,就想起了grau。
 她飞快收拾好自己,脱下睡裙,换上连衣裙和外套,跑出房间。
 无论如何,今天是!可以听到grau消息的日子!
 也许她可以知道,那位她喜欢了好多年的画家,是不是还健康。
 或者,她也许有幸能知道,这位画家还有没有在继续作画。
 grau会有喜欢的画家吗?
 梵高?莫奈?还是毕加索或者达芬奇?
 grau画完画会认真洗画笔吗?
 还是就那样丢在那里,再买新的用?
 啊,好激动好激动好激动!
 黄栌从房间跑出来时,孟宴礼和徐子漾刚好也在下楼。
 走在楼梯上,孟宴礼听见身后的动静,心知是黄栌,转头,一句“早”才刚出口,就看见黄栌蹦跶着下了几节楼梯,一阵风似的追上他们,敷衍地问了声“早”,然后越过他,凑到徐子漾身边。
 天气原因,整栋别墅光线都不怎么明朗,暗沉沉的,过廊里开了几盏壁灯。
 黄栌却像一只欢快的蝴蝶,夏季服饰布料轻薄,印花裙摆在空气中飘浮而过,扫过孟宴礼的手背。
 孟宴礼意外地抬眼,看着黄栌和徐子漾并排走在他前面。
 俩人挤眉弄眼,又压低声音商量了什么。黄栌叉腰,摇头不认同,看口型,是在说“你答应我的,男子汉大丈夫,说话不能不算数”。
 亏他昨晚还在担心徐子漾说话太伤人,会打击到黄栌。没想到这俩人看起来,感情还挺不错?
 得,他的担心成多余的了。
 徐子漾一副心虚的样子,扭头看了孟宴礼一眼,然后拉着黄栌的牛仔外套,往前走了几步,和她说:“这事儿不能让孟哥听见。”
 黄栌也跟着回眸,瞥他一眼,满脸疑惑:“为什么?”
 “别问我为什么,反正就是不能让孟哥知道,不然我就不能给你说了。”
 “可是”
 黄栌犹豫片刻,居然也答应了,“那好吧,我们瞒着孟宴礼,悄悄说?”
 孟宴礼两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走在后面,好笑地看着两颗凑在一起的脑袋。
 他不想知道他们搞什么猫腻,但他出声提醒:“真不想让我知道,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小点声说?”
 前面的两个人吓了一跳,同时挺直腰板,几乎踢着正步一路走到了餐桌前,没再说话。
 孟宴礼留意到,入座前,黄栌这姑娘还殷勤地帮徐子漾拉开了椅子。
 啧。
 这雨来得急、走得也快,此刻外面雨势骤减,淅淅沥沥。
 厨房里煲了粥,有几扇窗被烟火气熏染得上了霜。杨姨说,这种突然变天的时候,就是要吃点热热乎乎的,不然寒气侵入是要生病的。
 门口放着杨姨脱掉的红色雨衣,餐桌上的花瓶里插着几支沾满雨水的白色月季,茎杆长短不一。
 很显然,杨姨又因为花枝被打断,心疼了。
 大阴天,让人也跟着懒懒的,这顿早餐吃得比平时久。
 和其他三个人相比,黄栌到底年纪小,城府不深。心里有惦记着的兴奋事儿,表现也就特别明显。而且这事儿,显然和徐子漾有关。
 在徐子漾伸长胳膊夹放在黄栌面前的一碟小咸菜时,黄栌连忙起身,把小咸菜碟子递到徐子漾面前。
 孟宴礼旁观两人神神秘秘一早晨了,有心想逗黄栌两句。
 他正准备开口,一声闷雷,吓得徐子漾嗷地喊出来,黄栌举到嘴边的勺子也顿了顿。
 杨姨担忧更甚,放下筷子,看着外面的天:“天气预报说今天暴雨,还以为早晨这阵子下完就算了,怎么又起雷了。我得快点吃,去把花遮一遮。不然一会儿又暴雨,那些花可遭殃了。”
 黄栌被雨水迷了眼睛,揉几下,才睁开,疑惑地看向自己。
 回眸看时,孟宴礼似乎也这样觉得,他蹲在一丛淡粉色的月季前,把手里的雨伞固定在月季丛上方,为雨中摇曳的花,营造了临时避难所。
 黄栌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拉着徐子漾问grau的事情,马上吞了两口粥:“我也去。”
 她除了冷和潮湿什么都没感觉到,经孟宴礼提醒,茫然地找了一圈,才发现自己膝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划伤了。
 他只瞥了一眼,对黄栌说:“帮我接一下,谢谢。”
 孟宴礼穿着灰色的衬衫,湿透,贴在身上勾勒出肌肉线条的形状。
 明明在帝都市被黄茂康散养时,她也没觉得自己有多脆弱。怎么到了孟宴礼家里,总有点小毛病什么的。
 黄栌已经撑开雨伞,迈进雨里:“这么大的院子,您一个人要弄到什么时候去,人多力量大呀。”
 那个瞬间的孟宴礼,给人一种那样的感觉。
 他语气平静地回答徐子漾:“来不了。浴袍穿好。”
 “嗯。”
 孟宴礼的手机在药箱上震动,是徐子漾打来的视频。
 她视线没敢往孟宴礼身上停落。
 不知道为什么,黄栌忽然想起凌晨的梦。
 “先消毒再洗热水澡吧。”
 他拖过一把椅子,示意黄栌坐下。
 然后他起身,冒着雨去帮杨姨干活。
 “黄栌,你回去吧。”
 孟晏礼垂头,把棉签轻拭在伤口上:“别动,等下洗澡也注意些。”
 裙摆湿透,贴在腿上磕磕绊绊,特别碍事。
 黄栌看了一眼屏幕,收回视线。
 她刚才只专心帮忙,一点没感觉到自己什么时候划伤过,到现在仍没感觉到任何疼痛。
 腿上三条伤口,还都挺长的。
 她甚至幻觉地感受到,像梦里那样,孟晏礼的头发滴了一滴水,落在她腿上。
 但这三个人,哪是她能劝得动的。
 下意识去看,腿上除了堆叠的裙摆和浴巾,什么都没有。
 作为一个整天闷头在画室里的美术生,黄栌是有点四体不勤,干活儿干得少,大动作上不怎么灵敏。
 “孟哥,破伤风会死人的,我要死了!你能不能拿药箱,过来帮我处理一下?”
 再回到屋里,徐子漾嚷嚷着“太他妈冷了,我得去洗个热水澡”,先一步冲回楼上,洗澡去了。
 黄栌抹掉眼睛上的雨水,把裙子稍微撩起来,在膝盖上方打结,冲着孟宴礼说:“一起吧,等搭完棚子我和你一起回去!”
 老实说,徐子漾松松垮垮穿着浴袍的鬼样子,可比孟宴礼现在“不体统”多了,可她心无波澜。
 徐子漾撩起浴袍一角,露出毛腿:“孟哥,你家院子里种刀子了吧?我腿上都是伤!”
 “我陪您一起。”孟宴礼说。
 黄栌也冷,也想着回楼上洗个热水澡。
 并没有什么暧昧的举动,黄栌已经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眼皮在颤。
 冷不丁看见伤口,黄栌只在心里叹了一声:又要给孟宴礼添麻烦了。
 孟宴礼丢掉棉签,换了新的。
 反倒是孟宴礼,他只是用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棉签触碰到她的伤口。
 闪电,然后又是一个闷雷,冰冷的雨水把他们三个没穿雨衣的人浇了个透心凉,终于在暴雨前给花草们搭建了一层保护。
 但孟宴礼忽然敛起眉心,问她:“黄栌,受伤了?”
 黄栌把屏幕尽可能冲着孟宴礼,但也还是看见了穿着浴袍出镜的徐子漾。
 刚才在外面,黄栌腿上溅到不少泥水,看着脏兮兮的。她特别不好意思,想要自己来,被孟宴礼拒绝了。
 杨姨当然不肯的,说家里没有那么多雨衣,让他们别出来,回头着凉是要生病的。
 几个人迅速解决掉剩下的早餐,准备着和杨姨一起出去遮花。
 最开始黄栌还打着雨伞跑来跑去,帮忙递材料,但打了雨伞就没手干活儿,效率很低。
 杨姨对雨势的担心不无道理,雨果然越下越大。
 嗯,徐子漾确实更惨。
 黄栌冻得哆嗦,裹着厚浴巾,站在门边,看孟宴礼先开了空调,又拿出上次的药箱,从里面翻了碘伏棉签出来。
 孟宴礼拿了一条挺厚的浴巾,让黄栌披着,免得她着凉,然后带她一起去了上次那间储物间。
 黄栌干脆学着孟宴礼的样子,把伞遮在一丛花上,顶雨拿起塑料布,去帮忙搭建小棚子。
 英国诗人西格里夫·萨松说,“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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