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眼看着胜利在握,这回怎么也能把单军这小子给吃一回,没想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这架神出鬼没的战机,贺兰缺这懊恼劲儿就甭提了。
茫茫大漠,一览无余,在这开阔地带,这群铁疙瘩往哪儿隐蔽?躲都没地儿躲,这会儿再跳下车披伪装网也来不及了。
“撤!快撤!”
贺兰缺一边没好气地下令,一边抬头透过望远镜看向天空。
“见鬼,它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战机飞掠而过,带着破空的轰鸣,迅捷的影子在沙漠里投下闪电般的坚硬,扫过一片蓝军的坦克群。
它的动作极快,空中姿态利落洒脱,似乎像逗着蓝军玩儿一样,潇洒从容。
“队长,这救兵够神的啊,来的正是时候!”
索朗也看傻眼了,眼看着将要包围它们的蓝军装甲群迅速撤退,犹如一片退潮的海水,撤了个干干净净。
单军推开坦克顶的舱门探出身位,看了天空一眼。
天空掠过的战机影子如烈日之鹰投下的剪影,从他脸上划过。
“这风骚的走位,有点眼熟啊?”
贺兰缺举着望远镜,啧啧自语。
三天的演习,正面大军一波又一波地杠上,战斧基地笼在一片飞沙走石之中。
上级首长的到来为演习带来临时的休整命令,厮杀的红蓝两军待命休整,清点各自的装备人员,等候下一步的演习指令。
派出的各作战分队陆陆续续向休整地集结,红蓝双方都交手多次互有战损,双方从军官到士兵都有熟悉的,这会儿中场休息,碰了面互开玩笑的,互怼互损的,不服气的,哥俩好的,把个休整营地弄得热闹非凡。
一辆军车在路上行进。
单军开着车,带着剩下存活的队员,去往休整地。
路上不断遇上来来回回的演习车辆,刚才还在演习里你死我活,这会儿和平共处,不时有间杂着红蓝标志的车开过。
车上气氛有些沮丧,索朗和剩下的队员还沉浸在演习的气氛里。
“哎,哥几个,等会儿到了大营,跟我走一趟。”
索朗一边靠着车里,一边嘀咕。
“我非去找找那帮家伙不可。”
“哪帮家伙?”
有个队员接茬。
“废话,这还用问?不就是埋伏咱们的那帮混蛋吗?报销了咱们那么多兄弟,我这口气就不顺!”
索朗愤愤不平。他没忘了之前那场遭遇战,要不是遭了埋伏,他们小分队就可以不伤一兵一卒全员零战损完成任务!这是耻辱,就是因为输了这场阵仗,现在谁都高兴不起来,连长的脸到现在都还绷着,那色都是青的,从上了车就没开过口,弄得平时跟连长随便耍嘴皮子的他们,现在连口大气都不敢喘。
“哎,你不窝火?”
索朗杠了杠他旁边的林威。林威这个闷葫芦,不讲话,现在也一样,像什么也没听到,闷不吭声面无表情地擦着手里的枪杆。
听不到他回答,索朗也习惯了,过了一阵,却听林威忽然闷闷地冒出三个字。
“狙击手。”
“什么?”
索朗没听清。
“我要干掉他。”
这五个字,索朗听清楚了。
林威仍然面无表情,重复着擦枪杆的动作,眼中却闪出桀骜倔强的神色,如同一只盯住了猎物的狼崽子。
“就你啊?”索朗打趣,“行,有志气!”
车里你一句我一句的,索朗不由自主看了眼单军的脸色。
单军开着车,越野车在地形复杂的沙地上疾驰,单军却不知道在想什么,人在这儿,心思像远在五十公里开外。
旁边有辆军车超过了他们,速度飞快,车身上是醒目的蓝色标志,敞篷的车后坐着几个荷枪实弹的蓝军战士。
“嘿!那几个小子!是他们!”
索朗忽然喊了起来。
他认出了那车上的面孔,其中就有跟他在树林里交手的蓝军。
一车子的队员都探出了身。
“就是他们!妈的,追!”
队员们都认出来了。
没等他们这声“追”落地,车已经猛地一脚油门,一车人都被离心力弄得猛然后仰。
“队长……”
一车队员还没来及多出声,单军驾着车如咆哮的猛虎,直追而上。
前面车上的人回头,看到这辆红军标志的车,略一诧异,也认出了他们。
几个蓝军用力拍了拍前面的隔窗,示意司机飚起来。
两辆军车如风驰电掣,一前一后飙车。
单军对其他人视而不见,眼里只有这辆车在超过他们的那刹那,他无意向副驾驶瞥的那一眼。那个车窗里闪过的,戴着防沙护目镜的侧脸。
休整营地就在前方,已经可以看见了,两辆军车像是飞起,疾驰在主道上,卷起滚滚沙尘。
“干哈呢?生死时速啊?”
路上被这两辆飙车的军车甩了一脸沙子的人不明所以,看得有点懵。
单军狂飙的军车超了上去,当他的车身越过蓝军那辆车时,单军侧过头,视线和紧挨的车窗内向他转过头来的视线碰撞在一起,一瞬间的对视。
单军一甩方向盘,车身甩尾漂移,在尖锐的刹车声中一个急停,拦在了蓝军车辆之前。
蓝军车也停下了。
两辆车上的战士全都跳下了车,剑拔弩张。
各自的武器枪支铿锵作响,围站在各自的车头前。
“你们追我们干啥?”
一个蓝军队员大剌剌地问。
“冤家路窄啊?”
索朗把枪杆往肩膀上一扛。
“本来还寻思到营地会会你们,这下好了,省了我们不少功夫!”
“干啥,请我们吃饭啊?甭客气兄弟,有炊事班就够用了!”
蓝军的兵也挺贫。
“少废话,你们那个狙击手呢?叫他出来!”
索朗说。
“队长,冲你来的!”
蓝军战士们笑了起来,回头冲车里说。
蓝军的车门打开,下来的人走到了车头前,蓝军的队员向他靠拢。
他身材高大,野战迷彩裹住他修长结实的长腿,护目镜遮住了他的脸,镜下的脸部线条棱角刚毅,如刀削斧凿。
他面向着单军。
他和单军面对面,各自在车头前站着,一言不发地看着彼此,他们之间的空气,似乎连被风卷起的风沙也进不去分毫。
索朗疑惑,这人怎么有点儿眼熟?
“兄弟,你点了我们不少兄弟,报个名儿呗?咱们也整个明……”
索朗话没说完,对面的人摘下了护目镜,索朗一下定格了。
“班长?!”
林威一声大喊,冲上前去。
“副……副连长?”
索朗彻底傻眼了,他那简单直白的脑瓜子已经反应不过来眼前这什么情况。
“班长!是你!”
林威已经像条小狼狗,一下冲上去抱住了周海锋。
其他红队的队员面面相觑,蓝队的战士们显然早就知道内情,一个个抱着枪笑。
“副连长,怎么是你啊??这……”
索朗一头雾水,又惊又喜。
“哈哈!这下我心里痛快了!”
索朗也冲了上去,激动地抱了抱周海锋。他心里那口窝囊气这下子一扫而空,原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输给了自己人,六连没输!
“你们知道他是谁吗?”索朗朝向红军队员的伙伴,骄傲:“他是我们连的!我们六连的副连长,边防团的兵王!”
索朗的脸上全是得瑟。
“哎副连长,你怎么会参加演习的,你怎么……”
后面的话没说下去,索朗就发现气氛不太对。
单军站在车头前,仍然没动,也没有表情。
周海锋越过了林威和索朗,走到单军的面前。
两人在这演习场上,面对着面,周海锋望着单军的眼睛,举起右手,敬了一个标准而庄重的军礼。
“连长。”
这一声,低沉,带着周海锋独有的嗓音,带着分量。
单军站着,没有还这个军礼,看着周海锋俊美的眼睛。
“这儿没有连长。”
单军说,一字一句。
“没有军衔,没有职务。只有攻方守方。”
演习场上,所有人员不佩戴军衔,佩戴的只有攻守双方的红蓝战斗袖标。
单军向前了一步,距离在他和周海锋的胸膛之间缩短,他们两个身材高大的人这样面对面站着,两旁的战士们在他们的身后,形成了这沙场上特殊的对峙,安静的空气里飘动着异样的氛围,在沉默中散开。
“你是不是还欠我一场架没打完?”
单军盯着周海锋的眼睛,说。
周海锋也回视着他。
那双眼睛里映着单军的影子,在这样的距离,单军可以在他的眼里看见自己。他在周海锋的眼睛里,看不见自己的表情是什么样,单军知道他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就像周海锋看到的,就像那一夜,在他们胸膛紧紧相抵的瞬间,他在周海锋眼中,也是这样看的到自己。
周海锋的目光停留在单军的脸上,卷起的风沙也隔不断那长久的目光。
“随时奉陪。”
周海锋说。
“索朗!你开车,带他们回营地!”
单军回头。
“那……连长你呢?”
“干架。”
单军吐出这两个字。
“这……”
索朗一愣,不知所措地看看单军和周海锋。
林威动了动,却没像以前直冲上去。他犹豫了一下,观察着单军。
“在这儿?”
周海锋看着单军。
“就这儿。怎么,又想跑?”
单军微微地笑了,勾起一边的嘴角,那痞气又帅气的笑,透着致命的吸引力,却带着旁人看不明白的东西,直透进周海锋的眼睛里。
“跑啊?我看着你跑,你不就爱跑吗?”
“不跑了。”
周海锋说。
“你说哪儿,就是哪儿。”
“我说跟我走,你跟吗?”
单军突然说,声音都带着粗嘎。
“跟。”
周海锋一字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