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单军定定地站在屋中,像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他像突然惊醒,转身冲了出去。
“周海锋!”
他大声吼着。
“你出来!周海锋!!”
单军的心跳得很急,很烈,他知道他就在这儿!
“周海锋!!”
寒夜的莽莽大山回荡着这个名字,回应着单军躁动急迫的心,可是四周寂寥,空无一人,他找遍了屋前屋后,也没有半个人影。
单军呆立在雪地上,脑子里飞快地回想,他想起那个开车的老兵,棉帽和面罩结结实实地藏起了他的面容,他一路上的一言不发,和在哨所不见了人……
他知道,那就是他,不可能是别人,单军这种强烈的感觉从来没有错。
单军又惊又悔,他竟然这么粗心,竟然相距咫尺也没有认出那是周海锋。他就在离他那么近的地方,可为什么?为什么周海锋会回来,又为什么不能当面见他?为什么大老远回来了,连面都不露,连句话也不留?
单军感觉他没走,他就在周围,难道他是从集训偷跑回来的,违反了纪律?
一簇绚烂的烟花,在雪地上冒起。
骤然炫亮的火花热烈地喷薄着,霍然照亮了单军的侧脸,将他帅气的眉目笼进灿烂跳动的光芒中。
在单军怔怔看着那簇小小的烟花时,一双手臂从背后环了上来。
他被抱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落进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熟悉的气息环住了他,带着屋外寒气的面颊贴住了他的脸颊。
小小的烟火仍在簇簇燃烧,灿烂明亮的火光后,是紧紧偎依的身影,是两个穿着军大衣的军人。
单军没有回头,只是完全将后背沉进那个深沉的怀抱里,被身后的人抱得更紧。
如洗的夜空上繁星遍布,嗤嗤作响的烟花照亮了四周的莽莽大山,在火光渐渐消退的时候,单军听到耳边的一声低语,那是对着他的耳朵轻声说的,带着低沉性感的余音。
“新年好。”
单军转过了身。
他对上那双眼睛,那个人,周海锋的手仍然环在他的腰间,没有将单军放开。
“……你怎么回来了?”
单军的嗓子发干。
“我偷着回来的。”
周海锋语气中带着难得的玩笑,单军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为什么跑回来?”
单军知道这问题挺傻,他就是想问。
“你说呢。”
周海锋望着他的眼睛,说,像看不够单军的眼睛。
“我怎么知道?”
单军耍浑了。
“你不知道?”
周海锋说,唇距离单军很近。
“你要不知道,我就不知道。”
单军扬起一边的唇角,仍是十七八岁里那又痞又坏的神情,周海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马上就让你知道。”
周海锋低低地说。
话音落下,他的头一低。
没等单军有所反应,他的唇就被吻住了。
突然封上来的吻,猝不及防,将单军的唇舌包裹住,吻得既急又深,单军紧搂住周海锋,粗重的喘息声里,两人吻得急迫,难耐,周海锋把单军紧紧地箍在怀里,他的力道是那么大,像要把单军嵌进他的胸膛,他吻着单军,吻得用力甚至粗鲁,毫不压抑和掩饰……单军甚至感觉到不同,他说不出是哪儿不同,周海锋像是不仅仅是在吻他,还在安抚他,在那昏沉的时刻单军也无法分辨,他沉溺进周海锋那猛烈的节奏里,甚至来不及回到温暖的屋中,在周海锋的吮吸纠缠里沉溺……
唇舌微微分开,周海锋的眼中还有未退的火焰,他抬起单军的脸,带着粗糙的手指抚摩过单军的脸颊。
“……又跳舞了。”
周海锋说,带着激吻中不匀的气息。
“……你看见了?”
单军的气息也混乱不堪。
“跳得咋样儿?”
单军用气音问,轻啄了一下周海锋的下唇。
“比王大锤强。”
周海锋紧紧看着他,说。
“操。”
单军笑了,那帅气的笑像烫着了周海锋,他又猛然吻了下来……
“好好过年,我走了。”
周海锋重重地亲了一下单军的唇,匆匆地说。
“等等!”
单军抓住他。
“……你真是偷跑回来的?”
单军半信半疑。
他知道周海锋想陪他过这个远在边防的除夕,可是周海锋不是不讲原则的人,他不相信他能真的不顾纪律大老远地偷跑回来。
单军这一拉拉开了周海锋的军大衣,单军这才看到周海锋里面是全副武装。
武装背心,弹匣弹袋,手榴弹袋,野战刀……
“有行动?”
单军脸色陡然一凛。
夜空中突然窜起一道突兀的亮光,红色的信号弹拖着长长的尾巴,在天空炸开了。
这是特殊的联络弹,当通讯无法马上通知到人时所用的紧急信号弹。
单军三步并作两步,上山去往观察哨点,这座小屋没有通讯设施,只在上面的观察哨有。
“锋刃报告,请讲话!”
单军上了观察哨,用通讯设备单向联络某部门。
“锋刃,‘野狼’要出山了。”
设备里,一个严肃的声音传来……
野狼行动。
某境外势力长期以来活跃在边境地带,一直对我国边境地区偷渡、渗透,雇佣了境外雇佣兵组织,以贩毒、走私为掩护,伪装成一般的毒贩进行贩毒交易,实际上却与境内相关势力勾结,暗中进行间谍和军火活动。在西南地区遭遇边防部队与武警的强力打压后,这股势力偃旗息鼓了一段时间,又谋划改道东北,利用东北地区的自然环境和恶劣气候妄图突破边防,渗透入境从事非法活动。
军方已经盯紧了他们,行动以彻底消灭为目标,取代号为:野狼行动。
为了不打草惊蛇,并未动用边防部队,而是由边境警察勘察情报、特战旅直接负责此次行动。
东北的部署早已展开,索兰山正是这股势力的头号目标。
而“锋刃”,正是这次行动的一把尖刀。
他的任务是长期潜伏在边防一线,熟悉地形环境,前侦边境动向,并负责考察组建一支战斗小组,在熟悉当地地形特征、有丰富戍边经验的边防军人中挑选战斗成员。
这就是单军来到边防连的真正任务。
野狼行动的保密等级是1级,据可靠情报,野狼获得了国内某势力的支持,而这股势力潜伏得很深,稍有风吹草动,就很可能消息外泄,前功尽弃。
单军在边境巡逻中勘察地形,绘制了索兰山的全地形图上交,提出行动设想,只等撒网。但大半年里,野狼犹如销声匿迹,始终没有动静。军方等得很焦灼,担心野狼太过狡猾,察觉了什么,临时改变计划,这无疑将意味着行动的失败。
现在,听到上级这句话,单军的血都热了。
可是,在听到下面的命令时,单军一下愣住了。
“什么?”
盯了很久的野狼终于露了痕迹,之前已经有一支行动队探过路,这伙人伪装成贩毒分子,与国内的毒贩接上了头,国内吸毒的买家与他们有了接触,顺着这些买家查探到了野狼的踪迹。据可靠情报,他们很快将采取下一步行动,要趁着过年期间放松戒备的时候“出山”。现在,这批吸毒的买家成为最重要的线索,探路的行动队已经与他们有过接触,获得了可靠的情报,有情况表明,野狼很可能选择那条“魔鬼巡逻线”入境,与内应买家接头,因此周海锋之前提过的“魔鬼巡边”今年也被上级取消,就是因为怕惊了野狼。上级将派出特别行动队,明天一早就出发,赶往33号界碑,静待野狼落网。
“但是锋刃,明天的行动你不能参加。”
“什么?为什么?!”
单军愣了。
“没有什么为什么,你的任务是原地待命。这次的行动将交由别人负责,他的代号:军刀。”
“军刀?”
单军从来没听过这个代号。
“他是谁?”
“是我。”
一个声音在单军身后响起。
单军回过头,看着站在他身后的周海锋。
单军都明白了。
他慢慢放下了通讯设备。
他明白了,周海锋为什么会在这一晚出现在索兰山,为什么会全副武装,为什么隐藏着行迹来匆匆见他一面,就要离开。
“是你不让我参加明天的行动的?”
单军问周海锋。
“对。”
周海锋看着他,回答。
“为什么?”
单军问他。
周海锋沉默了一下。
“就因为危险?”
单军不相信仅仅是因为这个。
“对。”
周海锋还是只回答了这一个字。
“别糊弄我!”
单军心里的疑问无法抹开!
“危险的事儿多了,我趟得还少吗?”
如果只是因为危险不让他参加行动,这就是对他军人本职的质疑,他相信周海锋不会这么做,因为周海锋既然参加了野狼行动,就应该明白这个任务对单军的意义,他一直在等待行动的这一天!
单军不再问,他知道周海锋选择了沉默就不会开口,单军径直进了观察哨下面的小屋。
“单军,你干什么!”
周海锋堵在门口喝,单军背起了上山时带的背囊。
“去哨所,拿装备。”
单军冷静地回答,一字一句,要推开挡在门口的周海锋。
周海锋一把将他推了进去,门在周海锋身后关上了,周海锋堵在了门前。
“让开!”
单军喝。
“你待在这儿,哪也不许去。”
周海锋的声音微冷,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
“想关我?行啊,那你先给我个理由,”
单军火气上来了,把背囊一下甩在了地上。
“阻止我参加行动??你是看不起我?还是怕我拖你的后腿?”
单军最不能忍受的就是不能被周海锋平等看待,他总是把他还当成当年那个扶不上墙的烂糊泥,处处替他挡着处处怕他担不住,可那是单军埋在心底的一根刺,当年周海锋就是因为他“担不了”离开了他,现在他要证明,他不要他的保护,他是可以和他并肩作战的战友,他是他的后背,他的子弹,而不是永远被他小心守护着的瓷娃娃!
周海锋要撇下他,只身涉险,他能眼睁睁看着周海锋一个人去冒险吗?让他待在这儿,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你在这有在这的任务,这里需要有人接应,一旦前方有任何情况,需要大部队出动,你是最适合的指挥人选!”
周海锋紧紧盯着单军。
“情况?大部队出动?那是不是意味着行动队失败,等我带着人赶过去,……你在哪儿?”
单军说。
周海锋不做声了。
“我要去。”
单军沉稳地说,说得冷静,决绝。
“你让开。”
“你趟不了那条线!”
周海锋忽然吼。
“而我能!你说得没错,我不想让你拖我的后腿,我的行动队里个个都在雪山窝里待了三年以上,你呢?你不适合这次行动,你自己心里也清楚!你要真的想帮我,就老老实实待在这儿,别让我分心,别给我添乱,懂吗?”
“今儿你说什么也没用。”
单军站在周海锋面前,屋内噼啪燃烧的锅炉让空气带着一股燥热。
“周海锋,你这套对我不管用。”
单军知道周海锋在想什么,如果他不知道,他就不是单军。
“别激我,没用。我告诉你,明天早上,你去哪,我去哪。什么魔鬼巡逻线,就是刀山火海,老子也闯一闯。我还真不信了,这条道,还能比你没影的时候更难熬,难熬的我都走过来了,趟条道我就趟不了?”
单军望着周海锋,他们交会的目光中有太多内容,彼此的眼中都深浓地堆聚。
“你老实告诉我,到底为什么?”
单军敏锐的心察觉到什么。
“你是不是碰到什么事了,所以才非要拦着我?”
单军的感觉一向机敏,他能感觉到周海锋的反常。周海锋在极力阻止他,仅仅是为了不让他涉险吗?可是直觉告诉单军,不单是如此。他似乎隐瞒了什么事,更似乎在躲避单军的追问。
“不说实话是吧,那就别拦着。”
单军向前就闯。
他突然被周海锋一脚踹在腿上,周海锋用的是真力,单军没有防备,一个趔趄,重重地摔倒在地。
单军呆住了,他倒在地上,抬头看着周海锋。
“你听不懂我的话吗?”
周海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单军。
“周海锋,你拦得住我吗?除非你现在把我揍晕,否则我明天非去不可!!”
单军的火上来了。
“非去不可?”
周海锋一字一句地重复。
他摘下了雪帽,扯开了面罩,放在一边的桌上,然后反手落下了锁。
门锁咔哒的声音,在这个窄小的小屋里,格外清晰。
周海锋解开大衣,单军看着他一颗颗解开纽扣的动作,然后是脱去的武装背心,卸下的弹匣和军刀,放在桌上发出金属的铿锵声。
直到周海锋向单军走来,单军还没有反应过来。
下一秒,他被周海锋从地上拦腰扛起,被扔到了床上。
周海锋的整个身体压了下来,压制住了单军想要挣动起身的身体,双手如同铁腕紧紧将单军的手抓住分开,分在他头的两边。
“你说非去不可?”
周海锋的嗓音低沉,带着强大的压迫感。
“明天,你哪也去不了。”
周海锋压了下来,俯视着单军,声音震动着单军的耳鼓。
“我会让你失去行动的能力。”
周海锋紧紧凝视着单军的眼睛,说。
单军仰望着覆盖在他身上的周海锋近在咫尺的眼睛,全身的血都涌上头顶。
“你干什么?”
单军说,嗓音喑哑。
“干你。”
周海锋低头在单军耳边,一字一句,说出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