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师兄!”匆忙赶到医院的何桃看到坐在走廊上的顾穆清,随即快步跑了过去,“发生什么事了,宁宁怎么会?”
“实验室失火,宁远估计是受到了惊吓。”顾穆清紧皱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只觉得心烦意乱的。
听到这话的何桃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呆愣的坐在顾穆清身侧的空位上,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顾师兄,你知道吗,宁宁的父母就是死于火灾。”
顾穆清愕然,微抿了唇角沉声道,“她到底发生过什么?”
何桃吐了一口气,哑声道,“严格来说,宁宁的父母是死于车祸引起的爆炸,宁宁原本是学美术的,她资质聪颖,教过她的老师都说她是不可多得的艺术家。高二时候,她和父母在去参加临市的艺考的路上,遇到了车祸。她的父母为了保护她没能来得及在车子爆炸前逃出来,宁宁就这样亲眼目睹了父母的惨剧。除此之外,宁宁因为车祸压迫到了手神经以及心理障碍的原因,再也无法拿起画笔,而且她也患上了特定恐惧症,特别害怕接触火光。”
何桃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段时间的宁远,呆滞沉默,就像把自己装在了套子里,任凭外人如何呼喊都听不见看不到。
“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一段时间,宁宁被接回她外公家,休养了三个月后,再回来就跟没事人一样。只是我再也没有见她回她外公家了。”
谁都不知道那三个月,宁远发生了什么又经历了什么。
良久,医生从病房走了出来,“谁是宁远的家属?”
何桃匆匆走上前,“我是,请问一下里面的人怎么样了?”
“病人身体没什么大事,主要的还是这里。”医生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她已经醒了,你们可以进去看看。”
两人走了进去,何桃坐到病床边,轻声的喊了一声,“宁宁?”
宁远收回目光,机械的转过头看向面前的人,看着她呆滞的模样,何桃一时间没忍住,眼泪就流了下来,后者慢慢抬起手,擦了擦她的眼睛,声音低哑,“桃桃,我没事。”
“你怎么就那么轴呢,放下不好吗?”
宁远轻轻的阖上眼眸,一字一句道,“放不下。”
“放不下可以,只是让放不下成为负担,你觉得这样对得起你父母吗?”站在窗边的顾穆清沉沉的开口,宁远这才注意到房间里还有别人。
“顾教授,对不起我又闯祸了。”宁远想到自己造成的麻烦,觉得自己这次肯定会被辞退了,一时间情绪变得更低沉了。
顾穆清站到床边,对上她有些黯淡的眼神,沉声道,“最后一次。”
宁远似乎是有些惊讶,张了几次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最后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顾教授,谢谢你。”
顾穆清淡淡的点了点头,“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恩。”
“宁宁,其实你不用把过去的一切都绑在自己的身上,那样你会很累的,而且,发生那样的事是谁都不想看到的,换个角度想想,如果当时出意外的是你,伯父伯母把这一切都绑在自己的身上,你会觉得安心吗?”何桃握着宁远的手轻声的安慰着。
宁远闭着眼沉默着,就在何桃以为她又在逃避时,宁远淡淡的开了口,“有件事一直都被我压在心底,其实,那天他们本来要回去看外公的,是我耍小性子非让他们陪我去参加考试,结果呢,他们被我害死了,外公在家等了一天等来的就是女儿女婿不在人世的消息,我觉得我就是一个刽子手。是我非要学美术,是我非要去参加考试,是我非要他们陪我一起,可是坚持到最后的结果却是我失去了所有,这样的我还有什么资格值得被原谅呢?”
何桃沉默,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闷,许久,宁远听到了何桃清冷的声音,“你就是太自以为是,你怎么知道外公不会原谅你,你怎么知道伯父伯母不会原谅你,再说了他们真的有怪过你吗?你说你坚持学美术坚持要去考试害死了伯父伯母,你这样对得起伯父伯母还有那些对你寄予厚望的老师吗?宁远,我告诉你,这么些年来你外公一直透过我在关注你的消息,他们为你担心,害怕你在外面吃不饱穿不暖,你告诉我,他们看到这样的你会高兴吗?你又为他们考虑过吗?你没有!你永远把自己装在套子里,自己走不出来,别人也走不进去,你说的对,这样的你就是不值得被别人原谅!”
听完何桃的一番话,宁远的心里一阵波涛汹涌,被子下的手紧紧揪着衣服,一句话也说不出。
何桃叹了一口气,语气僵硬,“你先好好休息,我晚上过来看你,想吃什么?”
宁远轻轻的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见状,何桃直接走了出去,留她一个人自己思考,何桃清楚,宁远现在需要的就是别人推她一把。
何桃走后,宁远一个人想了很多。
晚间。
何桃给宁远带了一些清粥,看着她静静的喝粥也不说话,何桃有些担心下午自己的话是不是说的有些重了,“宁宁,我。”
“桃桃,你不用说了。你说的对,是我太自以为是没有考虑到别人的感受。”宁远放下碗,对上何桃担忧的目光,淡淡的笑了笑,“我想,你要帮我请一段时间的假了。”
“你不会?”这么想不开吧
“你想什么呢,我只是在想,是时候该回去看看外公他们了。”宁远望着窗外的霓虹,静静的沉思着,是时候放下一切了。
g市。
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还是四年前。宁远站在熟悉的门前,看着周围熟悉的建筑,一时间竟有些近乡情怯。
犹豫再三,宁远抬手按了门铃,很快就有人走了出来,“谁啊?”
宁远看着来人熟悉的面孔,低低的喊道,“周叔。”
听到熟悉的声音,周和猛然抬头,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喜极而泣,“小小姐?”
“恩,周叔我回来了。”
周和激动的将宁远迎了进来,随即小跑着跑向大厅喊道,“老爷夫人,小小姐回来了!”
正在大厅喝茶的贺清放下听到周和的声音,放下手中的杯子就走了出去,刚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四年未见的外孙女站在门口盈盈的笑着,“外婆,我好想你。”
贺清红着眼转身回了客厅也不管宁远,后者小跑着追了过去,“外婆,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那么久。”
贺清看着这个跟女儿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外孙女,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你说说你,怎么就那么狠心,四年都不回来看看我们啊。”
宁远哑着声音,静静的趴在外婆的腿上,“外婆,对不起,都是我太任性了。”
贺清轻轻的抚摸着宁远的头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外婆,外公呢,他怎么样了?”
“在书房呢,昨天都还在念叨你呢。”贺清起身带着宁远上楼去书房,“你进去,我去给你准备些吃的。”
“谢谢外婆。”宁远搂着贺清就亲了一口,随即小心翼翼的推开门走了进去。傅之怀正专心致志的在临摹书法,一时间也没抬头看是谁,还以为是贺清,头也没抬的说道,“老贺啊,你过来,快给我把这墨给磨磨。”
宁远没说话,静静的站到身侧,研磨着。
“老贺啊,你说今年远远会回来吗?想想都有四年没看到她了。”身侧的人也不说话,察觉到不对劲的傅之怀放下笔看过去,有些难以置信。
宁远红着眼,笑着说道,“外公,今年远远回来了。”
傅之怀像是被突然出现的宁远给吓着了,半天才淡淡的开口,“回来了?”
“恩。”宁远应了应。
“喏,把这些都给我抄了。”随后,傅之怀便傲娇的甩手走了出去,留下宁远对着一堆笔墨纸砚面面面相觑。
一个小时候。
贺清推门走了进来,“远远,外公让你下去。”
宁远放下手中的笔,伸了几个懒腰后捏了捏泛酸的手指后,,跟着贺清走了下去。
“你外公现在就是纸老虎,现在看你回来了,又高兴又气愤,你注意点。”临下楼前,贺清简单交代了一下宁远。
“外婆,你放心好了。我没事的。”
宁远屏息走到傅之怀面前,低低的喊了一声,“外公。”
傅之怀也没应,端起面前的茶杯微抿了一口茶,“你上学时,我跟你说过什么?
宁远顿了一下,静静的说道,“是故聪与敏,可恃而不可恃也;自恃其聪与敏而不学者,自败者也。昏与庸,可限而不可限也;不自限其昏与庸而力学不倦者,自力者也。”
“你开始学美术的时候,我又跟你说过什么?”
“跬步而不休,跛鳖千里;累土而不辍,丘山崇成。”
傅之怀淡淡的点了点头,“那四年前你非要回c市的时候,我又跟你说过什么?”
宁远静静的站在一旁,沉默许久沉沉的开口,“如烟往事俱忘却,心底无私天地宽。”
傅之怀放下手中的杯子,“好,那你告诉我,你到我教给你的三句话了吗?”
“没有。”
“你到挺诚实。”傅之怀轻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宁远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抬眸偷偷看了站在旁边的外婆一眼,后者朝她示意走过去,宁远比了个ok的手势,就跪在了傅之怀的面前。
“外公,对不起。虽然我没做到你教给我的点点滴滴,但是你说过的每一句话交给我的每一件事,我都牢牢记在心底,永远不会忘记。”
傅之怀一时间也没说话,沉默许久,宁远听到他淡淡的开口,“周嫂,准备午餐吧,记得烧份糖醋排骨。”
糖醋排骨是宁远最爱吃的一道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