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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琅回了东宫,身上沾满了鲜血。
长孙瑾瑜见此大惊,伸手拉他进了内室,皱眉忧心道:“怎么回事,怎么身上都是血,刺客还是——”
乔琅失笑,“这是别人的血,殿下不要担心。”
“如何让孤不担心?”长孙瑾瑜看了他一眼,语气有些沉,“你是孤身边的左膀右臂,出了事孤怎么办?谁为孤出谋划策?”
没有阿琅,除夕夜父皇就不会给他参政权,没有参政权,他就还是那个没用的太子,面对那些想做的事都无能为力。
分明只是很短的时间,他却觉得少年对他重要极了。
是挚友,也是名师。
他侧头快速吩咐着内侍:“阿福,快拿一身新衣裳来,顺便让人送来热水。”
阿福说是,转身匆匆离开了。
乔琅无奈,“殿下也太紧张了,不必如此的。”
“你再多说一句,孤就要生气了。”长孙瑾瑜威胁。
乔琅闭了嘴,不再说话。
不一会儿,新衣裳和热水都送过来了,长孙瑾瑜将乔琅拉到屏风背后的浴桶旁,压着心情缓声道:“先洗澡,换身衣裳再来和孤说清楚发生了什么。”
在皇宫里,怎么会无缘无故沾了这么多的血呢?太不可思议了!
宫里的那些侍卫做什么吃的?
乔琅见他神色冷沉的模样,叹了叹气,伸手开始脱衣服,刚解开腰带,他回头看了一眼,神色疑惑,“殿下不出去等我吗?”
怎么还在此地站着。
长孙瑾瑜道:“孤要看你身上有没有伤,若是有伤便是欺瞒于孤。”
神色非常认真。
乔琅手指一顿,有些迟疑道:“这好像——不太合规矩,殿下。”
况且他也没有让人看着脱衣的习惯,总觉得有些过于羞耻,而看人脱衣也不符礼。
长孙瑾瑜皱眉,“你是孤的伴读,孤的话就是规矩。”
乔琅的目光变得有些奇异起来。
长孙瑾瑜参政后似乎变得强硬起来了啊,不过这是好事。
握到权力的人,总会不自觉强硬几分,这是人性的本质,难以自控的东西。
就连他自己也是如此的。
而长孙瑾瑜也反应过来,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些强势,便抵唇咳了咳,“孤只是担心你,阿琅。”
“刚才的话,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误会。”
“我知道的。”乔琅微微一笑,解释道:“只是殿下在,我难免会有些紧张。”
“有什么紧张的,都是男人。”长孙瑾瑜温声安慰道。
“都是男人,看着脱衣服还会紧张吗?”
乔琅再度叹气。
殿下你看起来明明也很紧张啊。
圣人训,非礼勿视,并不只是用于男性与女性之间,同性也是相通的。
不过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他一个伴读还能怎么办,只好抽了腰带,挂在屏风的钩子上。
手碰上衣领正打算往下拉的时候,手指不自然的颤抖了下,他回头,缓声道:“要不殿下还是先出去一会儿,等我脱完了再叫殿下进来看?”
长孙瑾瑜其实也紧张的,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伴读的脱衣举动,他的喉咙莫名干燥起来,这种感觉陌生又不适。
觉得仓皇极了。
不过他是太子,绝对不能将这种情绪表现出来。
他顺着乔琅的话说好,走到了屏风外面,咳了咳,“脱好叫孤,孤进来检查。”
似乎有哪里不对?
乔琅微微蹩眉,有一瞬间的违和感,但是这种违和感很快就消失了,他嗯了一声,手指将外衣轻轻从肩膀上拉了下来。
气氛安静极了。
只听得见衣物摩挲间发出的细微声响,还有轻微的呼吸声。
殿内的烛火烧得很亮,地龙透过地面传上来的热气驱赶了寒冷,不一会儿,乔琅轻声道:“殿下可以检查了。”
“孤——进来了?”
“嗯。”
长孙瑾瑜走了进去,少年泡在浴桶中,他讶异的挑眉,少年示意他去看衣物,道:“殿下检查衣物就好,血迹只在外层,里层是干净的。”
长孙瑾瑜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孤怎么没想到,是孤太愚笨了。”
乔琅不由得一笑,“许是殿下太紧张了没有想到罢了。”
长孙瑾瑜检查了遍乔琅换下的衣物,的确只有外层有血,里层纤尘不染。
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无事就好。
既然无事,他也就放心了。
他将乔琅的衣物放回原处,“孤去看书了,你洗完了,过来。”
“好。”乔琅颔首。
长孙瑾瑜出去了,余光看见乔琅肩胛骨上的胎记。
红色的,像桃花,有些好看。
资料上没错的话,乔琅肩膀上有类似桃花的红色胎记。
待长孙瑾瑜离开后,乔琅低头看了一眼那画上去的胎记,然后似是自嘲的笑了笑,“我到底欠了你多少啊。”
又要如何还得清?
一柱香的时间后,乔琅换了新衣,将还未干的长发用一根发带在腰间的地方束在一起,朝长孙瑾瑜看书的地方走去。
“殿下。”
长孙瑾瑜回头,招手,“阿琅,来,坐在孤身边。”
乔琅走到他面前,将衣袍理了理,跪坐在他身旁。
长孙瑾瑜手指点在一行字上,问道:“阿琅为孤解释下这句,孤似懂非懂,不甚明晰。”
乔琅靠近了他一些,看了一眼他指的地方,思考了一会儿,轻声解释了起来,还举了长孙瑾瑜能够理解的例子。
他讲得极为专注,发带落了下来也不知道,一缕长发落在长孙瑾瑜的肩膀上,若有似无的香味吸引了长孙瑾瑜。
长孙瑾瑜侧头。
少年湿濡的长发披散在身后,乌黑如水墨一般,他的面容轮廓温软流畅,眉眼是极为俊秀的好看,嘴唇一张一合的说着话,唇色有些红,衬得牙齿越发雪白。
尚未所觉,专注的看着他手中的书,烛火的光落进了温润的眼眸里,仿若星河。
长孙瑾瑜的脑袋情不自禁凑在少年的肩膀上,嗅了嗅,“好香——”
“好香?什么好香?”
少年疑惑抬头,神色有些茫然。
“殿下你在说什么?”
长孙瑾瑜弯唇,“孤刚才嗅到你身上的香气,很让人安心的味道。”
乔琅紧张起来,“难道我没洗干净还有汗臭味?”
他身体并不是很好,抱着那名少年走到长青宫,实在累得紧。
长孙瑾瑜哑然,“不,不是。”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乔琅露出紧张的神情,他的伴读一向是温润淡然的,仿佛世界上没有什么他处理不了的事,乍然这种表情,他觉得很是新奇。
他笑了笑,解释道:“感觉像花香,又有点像果香,说不清楚,只觉得好闻极了。”
他很喜欢。
乔琅斟酌了措辞,“可能是殿下的幻觉,我的身上并没有什么香味。”
当然也没有什么臭味。
长孙瑾瑜考虑了下,决定顺着伴读的意思,“也许真的是孤的错觉。”
他低下头,继续看书,“来,阿琅,和孤继续说刚才的。”
乔琅轻嗯了一声,接着刚才的话讲了起来。
三更的时候,俩人皆已困了,乔琅将和七皇子的事简短的说了下。
长孙瑾瑜皱眉,“这也未免太过分了,明日我去训斥他们一顿。”
乔琅摇头,劝道:“殿下,你刚握权,陛下那边正盯着你,你若为七皇子出头的话,陛下那里实在不好过去。”
况且他说清此事,也不是为了让长孙瑾瑜同情于七皇子。
只是不想让长孙瑾瑜揪心罢了。
长孙瑾瑜略微迟疑,“阿琅的意思是。”
乔琅思考了下,回道:“现暂且不用管他,深宫命数皆有天定,殿下帮他也不会让他的日子好过半分,甚至还会让那些人记恨在心里。”
“若殿下真心想帮,不如早日坐到那个位置,给他一个闲散的逍遥王爷的身份,这样对他来说可能会更好一些。”
长孙瑾瑜觉得他说得很对,认同的点了点头。“孤知道了,听你的。”
无事再说,乔琅行了个恭敬礼,退了下去。
长孙瑾瑜犹豫了下,又看了一眼还没有合上的书籍,提笔将乔琅刚才讲解的那页提了标注,方才洗漱睡去。
睡前他想到那个七弟,轻轻叹息一声。
七弟有什么错呢。
无非是父皇酒醉之错,竟要七弟一人承担所有的罪。
——
——
一夜天明。
第二天清晨长孙殃在长青殿里醒来,他还记得昨晚发生的事,偏头看了下。
枕头边上放了一个雪白的药瓶,长孙殃没认错的话,这是太医院特供的,只有皇帝和太子才能有的东西,上面有特殊的花纹。
他眨了下眼睛。
长孙瑾瑜果然宠爱那个伴读,这种药也舍得给。
看着这瓶药,长孙殃的眼中并无暖意,他不是那种别人对他施以援手就会感激涕零的蠢货。
从小到大,帮过他的人并不少,他一开始也是心有感激,后面才明白那不过是他们的游戏。
将人的情绪玩弄于鼓掌之中,看着他傻乎乎的说谢谢的样子,他们在背后肆意的嘲笑,然后进一步摧毁他的理智。
不断的折腾中,他的心肠早已如同石头一样坚硬,为了活着,他可以不择手段的攀附一切。
昨晚的示弱,昨晚的祈求,其实不过是演戏而已,只是为了看对方有没有怜悯之心,好为下步做打算。
他将药瓶打开,数了数,还有五颗药。
倒了一颗吞下去,长孙殃靠在床上等了一会儿。
伤口渐渐热了起来,痛感也消失不少。
看来这药是真的。
眼睫颤了颤,长孙殃心想:真是同情心泛滥的伴读啊,对待一个身份卑微的七皇子都如此舍得。
他勾了勾唇,眼睛里却没有半点笑意,配着那张缺了肉的秀气面容,让人有些畏惧。
这样的人,太好利用了啊,能够让他更好的活着,无论如何也要好好把握住在掌心里才对。
“乔琅?”
“是的,大人,属下从东宫打听到的,太子的变化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因为那名叫乔琅的伴读。”
“听说他很厉害,熟读各国史书,史料记载信手掂来。”
裴穆眯了下狭长的眼眸,神态从容且漫不经心。
乔琅啊——
美石珠玉,琅。
他问了句:“性情如何?”
下属思考了下,回答道:“东宫的人说平易近人得紧,温文尔雅颇有风度。”
裴穆闻言耷下眼皮轻轻敲着桌沿,“平易近人,温文尔雅。”
他嗤笑了声,“我的阿琅,可是倨傲冷漠得紧,只有对待亲近的人才会温柔下来。”
当然,阿琅的惊世之才是阿琅倨傲的资本,这是无可置疑的。
他也喜欢极了他的那个模样,比世界上的一切都要迷人。
角落里的迷情香在燃烧,男女交合的声音在耳边回荡,裴穆若有所思。
“是巧合吗?”
在这个时间点回到乔家,而他又遍寻不见阿琅,可如此光明正大站在他面前,阿琅就不怕他的质疑吗?
是天定巧合?还是人为之作。
狭长的眼眸微眯,他的目光妖冶而冰冷,嘴里饶有兴味的念着:“有趣。”
“当真是太有趣了。”
一个在外流落的丞相公子,回来做了太子伴读,展现出惊人的才华,这听起来不是太不可思议了吗?
如同落魄书生话本里的故事一样。
但是这样的故事的确存在于现实之中,且几乎每个朝代都有。
让人不得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是有天才的,哪怕得不到最佳的教育与培养资源,也能成长得比谁都优秀。
他的手指微微摩挲着唇瓣。
“我好像找到了很有趣的新游戏。”
让这样的天才堕落,难道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吗?
他裴穆最喜欢的,就是亲手操纵惊世绝艳之人陨落,畅快的看着他们陨落的那一瞬间。
破灭的美,美到窒息,美到让人难以忘怀。
只是——
想起了什么,他有些乏味的托腮。
“这个游戏还是先放置一段时间好了。”
虽然好玩,却不够吸引他。
他现在只想找到阿琅,将阿琅囚禁在身边。
他会用极细的锁链锁住他的手脚,给他穿上轻薄的雪白的衣衫,放在黑色或者红色的大床上,无法逃脱的供他玩乐。
他快意的闭上眼睛,想着那一幕,身体激动得都在颤抖。
而男女的交合声却入了他的耳朵打扰了他发散的思维,他睁开眼睛,轻飘飘的吩咐下去,“太吵,杀了,拉下去。”
两声骤然高起来的惨叫,红色的鲜血溅在黑色的纱帘上,交合的男女躯体软了下去。
他嫌安静,喜淫乐之声,便让人在这房间里点上迷情香,抓来男女让他们交合当做看戏一般。
而今不过觉得吵了他的神思,便让人将他们杀了,人命在他眼中,竟如牲畜。
带着铁甲面具的侍卫收回长刀,像拖着牲畜般将两具尸体带了出去,鲜血蔓延一地,如人间地狱。
而这地狱里,裴穆是唯一的王。
他的眼睛是深渊,无论是谁,看上一眼都会被之蛊惑,沦入地狱的泥沼,不得脱身。
“阿琅,你看啊。”他看着这阴沉血腥的屋子,轻轻的笑了起来。
“没有你在,我可学不来那些闲情雅致,君子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