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许程仁回到寝室一边‘踢踏’‘踢踏’做作地踮起脚尖一边唱着邓丽君的情歌。
“停停停!”室友们纷纷叫住他,“班长,你这思想有问题啊,咱们国家正号召青年们积极向上走上美好生活,你唱这么颓废的□□?”
“对,身为班长你应该以身作则,别被资、产阶级蛊惑了,这些歌曲就是他们蛊惑咱们的。”
“颓废的歌曲会腐蚀咱们的精神,班长切不可大意。”
这几个哥们儿围住许程仁把他好一顿批判,当然,也有另一种声音响起。
“爱情,是多么纯粹美好的东西,怎么就被你们说成是□□了?啊~~我歌颂爱情。”一个经常不洗头头屑满天飞的男人挥舞着双臂坚定地站在许程仁这边。
“我同意!现在国家恢复高考培养咱们这些大学生,是想解放思想的,你们这些思想禁锢的老男人,难怪找不到对象。”
“说谁老男人?”一些室友开始怒吼。恢复高考这两届有些特殊,寝室里最大的男青年已经三十多了,对老男人这个词很敏感。
“我说你思想禁锢你就听不见,光听见老男人这个词了?”司马振杰鄙视道。
“姓司马的!你再敢说一次老男人,老子揍你!”
两方人马闹哄哄地吵了起来,这时,许程仁猛地跳上寝室中间的大桌子:“同学们静一静,听我讲。”
“欸?班长你买了新鞋了?”
“哎哟,我的大爷们,才注意到?”许程仁显摆自己这双新鞋,“怎么样?哥们儿就说说这鞋够不够隆重?”
“不错,不错。”
众人想去摸那皮鞋,许程仁拉着床边的栏杆一把跳到了上铺。
“我现在宣布一个重要的消息!”许程仁双手做暂停状,“我,许程仁,明天周六要去阳家做客。”
场面一时之间很安静,室友们都在想是哪个阳家?
“阳家?阳语儿!”一个室友猛拍大腿,“班长这是丑女婿见老丈人?”
“滚滚滚,班长实乃历史系第一大帅哥,是咱们系的骄傲,”司马振杰觉得有趣,“班长平常吃饭都舍不得吃上一顿肉
,今天买这双鞋可是下了血本啊。”
“还是司马大哥有眼光,我这鞋,喜喜牌的。”许程仁坐在上铺给兄弟们看,“你就说这材质,这颜色,啧啧。”
“啧个屁啊啧,弟兄们,抢了!”司马振杰吼道,“革命尚未成功,抢了今天晚上炖皮鞋吃。”
“抢了!”
众人闹哄哄地去抢皮鞋,早已经忘了要批判班长唱堕落灰暗的歌曲一事。
另一边,
“新屠站快到了,下车的做好准备啊。”售票员在乱哄哄的车上大声喊着。
“到了到了。”李小草激动地叫醒其他三个站着都能昏昏欲睡的小伙伴。
杨大虎搓搓鼻子牵紧手中的绳子,怕小伙伴们走散。一下车,四个孩子拼命地往外挤,生怕被留在汽车里。
“挤个屁!”“有病啊,这么乱窜干什么?”
“真是的,哪里来的没教养的孩子。”
“乡下来的吧,看那破鞋子。”
……
挤下车的四个孩子被骂懵了,不安地互相看看对方。
待汽车关上门离开,杨大虎追着上去吐了两下口水:“呸呸呸!”
“走,咱们去烟厂。”杨大虎红着眼眶带着三小孩去找厂子。
“爷爷,这里有没有一个叫李…李什么来着?”杨大虎记不起来名字。
“李仁强!是我爸。”李小草钻到杨大虎前面去,小眼睛冒着光和那门卫爷爷说着话。
“你爸?怎么来这找爸来了?”
玄城的烟厂很大,厂子里还为员工配有食堂、家属楼和学校。厂子里员工的孩子都在这厂里生活,大家都是互相认识的,可门卫从没见过这些穿着破烂的孩子,更不认识什么李仁强。
在大爷的一再否认下,几个孩子只好蹲在一旁商量对策。
许秧苗知道李小草爸爸不在这里,但是她不能说,这事说出来她不知道怎么向小伙伴解释,反正书中说过李小草找爸爸挺顺利的。
李小草垂头丧气地不发一言,他爸三年前通过病退结束了下乡的生活。回城之前,他爸和他妈离了婚。
本来李小草和妈妈外公外婆也过得挺好的,可是妈妈去年出意外死了。妈妈死了后,外公外婆经常在家里骂李仁强这个杀千刀的,李小草一边恨爸爸一边又想
爸爸。
“那里有很多小朋友玩儿。”许秧苗指着厂里面玩耍的孩子,她不懂那些玩具是什么,她只在乡下玩过泥巴和玻璃球。
“你想和他们玩儿?”杨大虎批评许秧苗,“咱们是来找爸爸的,不是来玩的。”
“我们可以进去问。”郑小瑳突然开口。
“进去?”杨大虎一拍脑袋,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四孩子趁着大爷下班关门的时机,偷偷地溜进了厂里的家属楼。
——
周六,紧张得不行的许程仁带着一本诗集上了阳家的门。
“叔叔阿姨好,”许程仁将诗集送了上去,“阳语儿说叔叔喜欢郭小川的诗,我就手抄了一本。”
“哦?”翻了一下的阳叔叔大感意外,这小伙子挺有心的。都说字如其人,阳叔叔看了看这狂放不羁的字体,心中大约对这小子的性格有了数。
“听说你下乡过?”阳叔叔趁势问道。
“下乡待了两年,四年多以前通过招工回来了,恢复高考后我辞了工作专心备考。当然了,我脑子笨,分数不高。不像语儿,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进了学校。”
阳语儿听到这里开心又自豪地朝爸爸使了个眼色。
阳叔叔没搭理她,而是紧逼不舍地问道:“所以你在乡下待了两年有没有谈过对象?”
许程仁笑容一下凝固在了脸上,随即在阳语儿怀疑的目光中摇了摇头:“叔叔说笑了,乡下那么忙,哪来的时间谈对象。”
闻言,阳语儿揪起的一颗心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