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妤真激动的说不出话来，眼泪又止不住的往外冒，她不敢开口，她怕一说话就会忍不住再次嚎啕哭泣。
两母女就这么互相凝视着，直到心情都平复之后才开始交谈。
交谈中宁妤真很注意妈妈的言行，虽然见到妈妈她很激动但她没有失了判断。
母女两聊了很久很久，如果说之前她还有些怀疑，那现在她就可以确定妈妈是正常的，和曾经一样，美丽，和善，全身散发出柔软的光芒。
她以上厕所为由出了病房，她去找了主治医生，医生给了她一份病例报告，名字一栏写的甄琪，正是妈妈的。
写的什么她看不太懂，大概就是说妈妈得了一种容易突发性情绪失控的病，发病时宛如一只洪水猛兽，开始破坏她所能破坏的一切。
不，这不可能，妈妈明明那么安静那么和美，医生嘴里的疯子怎么可能是妈妈？
她觉得一定是医生搞错了，每天都有那么多的病人一定是他混淆了。
所以，她又去找了几个看护妈妈的人问了问，令她惊讶的是她们脸上竟然都被划伤了，好似刚互殴了一架，伤口不深，应该不是利器。
从她们的话中她得知这些伤是妈妈抓的，她们的形容和医生的不谋而合，说她每隔几天就会失控一次，至于脸上的伤就是昨天晚上弄得。
现在还好，已经有所控制，一个月都不怎么发生一次，最开始的时候那是天天发病，她们这些看护真的是苦不堪言。
如果说病例可以搞错，这脸上的伤总不能作假，她的心又有些动摇了。
她颓然的回了病房，看着妈妈对她笑的那么温柔不惨一丝杂质她觉得自己的心被强烈撕扯着，一方面不愿相信一方面又不得不向现实妥协。
“妈，我们回家好不好？”
这句话她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说的，看护的人都说说妈妈已经发病很少了，她觉得可以把妈妈带回去。
然而妈妈还没回答，身后的秘书就发话了，“小姐，我们该回去了。”
她清楚的感觉到妈妈的手在颤抖，宁妤真紧了紧她的手对她露出一个乖巧的微笑，也不管秘书的提醒再次问道，“妈妈，跟我回去好不好？”
面对她期盼的眼神甄琪张了张嘴，然而还是没有回答，甚至很快就回归平静，松了她的手朝着里屋而去，任她怎么叫喊妈妈都不再理她。
她是被秘书强行拉走的，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了，她气匆匆的直接闯进宁腾飞的书房。
“爸爸，你为什么不接妈妈回家？”
“因为她生病了。”没有感情起伏的一句话，也让人没有一丝理由来反驳他。
“她没有！”宁妤真突然吼了起来。
“妤真，不要耍小孩子脾气，既然生病了，待在那里对她才是最好的。”
“就算是，那她现在已经好了很多，我们可以把她接回来，我保证，我会好好看着她的。”宁妤真略带乞求的看着对面专注于工作的父亲。
“不可能！”
宁腾飞竟然直接拒绝，冷硬的没有一丝感情，她觉得爸爸好无情，但她不想纠结于此，继续央求，“那可以把她接回A市治疗吗？为什么要送去那么远的小城市呢？难道A市的医疗还比不上那些偏远的地方吗？”
“A市的医疗当然强大，但是神经科那一家的确更加权威。
妤真，这些年我是怎么教你的，不要因为些些表象就轻易下判断，知道吗，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这种莽撞的性格有时候是足以致命的。”
“可这不是生意，更不是政场，妈妈也不是那些唯利是图的生意人，她是我的妈妈，是你的妻子！”宁妤真强势应对。
宁腾飞毫不在意，这一次甚至没有再回答她。
“爸爸，我求求你，至少让妈妈回来A市好不好，这样我也可以经常看到她。”宁妤真再次软了神色。
“看到她？”宁腾飞反复斟酌着这句话。
宁妤真以为有希望了，朝他猛的点头，然而宁腾飞只给了她一叠影片就让她出去了。
她隐约能猜到那是什么，她下意识就想扔了，可是在好奇以及眼见为实的驱使下她看了，这一看也让她彻底失去信心。
全是妈妈发疯的场面，病房里能砸的都砸了，过去劝她的人都被她砸的狼狈，有的人还被她锋利的指甲划伤了皮肤。
她只看了两个视频就忍不住了，印象中的妈妈宛如女神，和视频里的简直判若两人，然而事实摆在眼前她不得不相信。
可是这些依旧没有改变她的想法，片子收好，再次去找宁腾飞。
然而还没等她开口，她就看到宁腾飞正拿着一个大箱子回到办公桌。
“这是……”
“这么快就看完了？没关系，这里还有很多。”
宁腾飞随意拿起一张，眉头紧锁，道。“这张是昨晚的。”
“这张是三天前的……”
“一周前的……”
“……”
一张张碟片排在她的面前，爸爸面前的办公桌甚至都被占满了，日期都是最新的，间隔最多的只有三天，最少的一天甚至有两张，说明妈妈发病了两次。
“不，不可能，她们说妈妈好了很多，一个月都不怎么病发的。”宁妤真直摇头，一脸的不相信。
“我那是为了不让你担心，只是没想到你这么不懂事，医生说的话怎会有假。
我又何尝不希望你妈妈变得正常，可以永远陪在你的身边，可是我不能，因为她这种情况甚至会伤害到你。”
说着他还在不停的从箱子里拿出那些碟片，仿佛取之不尽，只是这一次不再一一介绍，然而上面的日期是那么的扎眼，让她想不注意都不行。
“这么多年了都没有好吗？”
显然，宁妤真崩溃了，让妈妈回来的话她是如何也说不出口。
虽然见不到妈妈她会很伤心，但她还是希望妈妈可以早一点好起来。
她刚才偷偷查过了那家医院，在精神科方面的确权威，虽然还有比它更好的，然而那里已经是离A市最近的城市了。
“那我可以经常去看妈妈吗？”宁妤真小声探询。
宁腾飞没有直接答应，转而问道，“你和离谦的关系怎么样了？”
咯噔……
宁妤真的心突然猛跳，她知道宁腾飞是什么意思。
“我们很好，还是和以前一样。”宁妤真回答的很淡定。
“是吗？”
“是！”这一次她说的更加坚定。
“昨天他怎么没回来，你不是说他一定会回来的吗？”
压迫，无尽的压迫，即使他说的随意淡然，宁妤真还是感受到来自他身上的压迫感。
“是我让他别回来的，你也知道他在英国独自打拼很是不易，现在更是关键时刻，我不想他为了参加生日宴会这种小事就分心。
不是你说的，男人的事业女人一定要无条件支持吗？”宁妤真用宁腾飞教她的话堵了回去。
“那你怎么不提前只会我一声，我还以为应离谦亏待了我的宝贝女儿呢，差点就要去应家要说法了。”
看似谎言圆过去了，但宁妤真知道爸爸并没有相信她说的话。‘宝贝女儿’这四个字更是充满了讽刺，讽刺她的无能，讽刺这么多年了，她竟然连一个男人都搞不定。
然而做戏要做全套，“昨晚太忙了，今天一大早又去见了妈妈，没来的及和你说，对不起爸爸。”
“记得我和你说过什么吗？”
宁腾飞和她说过很多，但她几乎是下意识就回答了一句，此情此景除了这句话她也想不到第二句了。
“二十岁！”似是坚定了什么，宁妤真说的气势汹汹。
简单的三个字，只有父女两才懂得的默契。
“记得就好，你想让你妈妈回来不是不可能，只要你成功，我可以让她回来。
当然，如果你失败……”
“不会的，宁妤真从不失败！”宁妤真打断宁腾飞话。
“很好，有魄力！”
……
结束这场谈话之后宁妤真就出了书房，自然，那些影片她一张都没有拿走，那种撕心裂肺的场面哪怕再看一个她也怕自己会崩溃。
妈妈，等我，我会接你回来的，你也一定会好起来的。
……
这两年，爸爸没有阻止她去见妈妈，然而还是限制了她的次数以及见面时间，每月一次，一次不超过两小时。
时间虽然少，但她依旧满足。
每次去，妈妈都很正常，和她聊天，和她游戏。她也会和妈妈讲一些心里话，就连琮她都没有告诉过的心里话，因为，这些话里也包括她对他丝丝的看法。
当然，她没有直接说那些人是谁，而是讲了一个大家都会说的我的朋友的故事。
“妈妈，我的朋友是不是很坏，我是不是不应该和她做朋友了？
可是我知道她也很痛苦，喜欢的人不喜欢她，身边又一直有一个那么爱她的优秀男人不断给予她温暖，她有所动摇其实也很正常。”
“她说她只是贪恋柔情，渴望温暖，渴望被爱而已。
其实这也没错，因为她的爸爸对她很不好，但也不是，只是不是她想要的那种好。
她觉得很累，很累，而守在她身边的那个男人是她现在唯一觉得可以依靠的人，如果不是他，可能我的朋友就真的支撑不下去了。
“妈妈，你说我该怎么做？要和她绝交吗？虽然她还保持着最后的理智没有犯决定性的错误，可是依然很坏是不是？”
“那她是你最好的朋友吗？”甄琪温柔问道。
宁妤真猛的点头。
“既然是好朋友，那你第一时间应该是劝阻她而不是选择离开，这个时候她是最脆弱也最需要朋友陪伴的时候。”
“那我要怎么做？”宁妤真有些茫然。
“让她不要再这样下去了，免得最后成了三个人的痛苦悲剧，到时候，可能就真的是无力扭转了。”
“真的要这样吗？那她崩溃怎么办？万一我也不能让她平静下来怎么办？万一她想不开怎么办？”宁妤真一连串的疑问油然而生。
“人生总是要面临选择的，何况这种情况对她很不利的，伤人更伤己。”
“选择？”宁妤真喃喃。
甄琪点了点头，“嗯，选择！选择一个能让大家都得到解脱的最好处理方式。”
“那你说她该选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