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弘清瞧着这两人刻薄的模样,心领神会的笑道:“毕竟还是个孩子,好在家里还有父亲母亲,把这一应事宜安排的妥当。”
说罢觑了一眼陈莉:“三婶儿也是费心了,这手术都快开始了还追着陈主任问东问西。”
“这么大的手术,不问清楚,怎么能放心!”
“是呀,这知道的是三婶儿担心二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想陈主任进手术室呢。”
被她噎了这么一嘴,许道妍一下就变了脸色,蹭的站起来带倒了靠椅,锐声道:“三姑这话,意思是我们三房不盼着二叔公好咯!”
许弘清略微挑眉,心忖道真是一张俊脸配了个狗脑子。
“听说二哥才被推下救护车,你就已经赶到了,当真是费心了呀,差点儿就比二叔还到的早了。”陈莉回敬道。
“你!”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肯落了下风。
就在此时,手术室门外的红灯转绿,瞧着一前一后两个人推门而出,不知和刘院说了些什么,只见他蹙紧了双眉,朝着休息室内张望了一眼,啧了一声,才拖沓着脚步走了过来。
许砚西瞧他脸色不对,问到:“刘院长,我二哥怎么样了?”
“手术...不太顺利。”
“怎么回事?”
“董事长是冠状三支病变,本身就非常严重,加之血管入路非常瘀曲和狭窄,伴随着钙化病变,所以手术的难度非常之大。”
听他车轱辘话来回讲,许砚北不悦道:“刘院,车轱辘话就不要多讲了,你就告诉我们现在究竟什么情况。”
“情况...不容乐观,要请各位...做好心理准备。”
此话一出,先前还稍显嘈杂的前厅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许弘清嘀咕了一句:“怎么会这样。”瞧那神情,似是当真讶异。
不过三两句话的功夫,手术室外的红灯再次亮起,原本禁音的监控画面突然传出一阵焦急的对话。
“不好,赶快止血。”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除颤仪准备....”
刘院本就局促的左手捏右手,现下这么一段对话传出,他霎时便紧张的打了个寒颤,来传话的年轻医生赶紧进来关了音源。
只见原本有序的手术室内突然涌进了几位医生,休息室内的各位专家也都急的站到了窗前张望。
所有人都吓的倒吸了口凉气,许砚北不安的望着显示屏,难道二哥当真要命绝于此了?
陈莉哀嚎一声,眼泪是说来就来:“怎么会这样!二哥呀!”
“刘院请您一定想想办法呀,陈主任呢,我们要见陈主任!”
“呵~”许弘清不屑的哼了一声,恰巧让许道妍听见了,她借题发挥,指着许弘清大声嚷道:“三姑,你什么意思!二叔公都已经命悬一线了,我奶奶关心两句难道还要看你的脸色?”
许砚西无奈,给孙子许道民使了个眼色,许道民便快步上前捏住了许道妍的手臂。
这厮还不明白,挣脱道:“你干嘛,放手!”
“别说了~”
场面一度混乱。
许弘达掐了烟,侧身低头发了条信息。
少顷,就瞧见许弘羽、许弘骏都摸出了手机,该是在和外头联络。
见状,杨建军提醒许道蕴:“邱主任到楼下了。”
“表叔公呢?”
“可能去洗手间了吧。”
约莫又过了半分钟,许道蕴一巴掌拍在方桌上,愤然起身,冲着还在叫嚷的许道妍怒道:“闭嘴!”
这突如其来的一吼,倒叫许道妍安静了一秒,她没有料到素来谨小慎微的许道蕴敢这么跟她说话,抬手就想朝她扇过去。
许道蕴一把握住她的手臂,稍稍用力就将她掀了开去,她踩着高跟鞋,脚下一滑,便扑倒在了方桌边,痛的闷哼。
“拨通手术室里的电话。”她用一种极其生硬,但又极其强势的语气命令那位年轻医生。
手术室的电话专用于和外界联系,不知她的意图,那医生有些手足无措,只得将目光投向刘院。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她又拿起了桌边原本属于陈莉的那杯茶,重重的砸向了地板,随着茶杯破碎,茶水四溅,她向前逼近一步:“我叫你打电话。”
“快打,快打。”
得到指令,那医生迅速拨通电话并将手机递给许道蕴,便听许道蕴厉声道:“港城人民医院的邱医生马上就到,请你们务必确保董事长的生命安全,否则许家一定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为了以防万一,送许砚南进手术室的同时,她就已经派了专机去港城接人民医院心外科的主任邱医生,话音刚落,邱医生就赶到了手术室外。
“刘院,沪城之所以能有中心医院,之所以能让中心医院做到一家独大,都是因为谁,想必你比我更清楚!”说到这儿,她顿了顿,看了一眼邱医生:“董事长的手术必须成功。”
“明白,邱医生这边请。”
待目送几位走进手术室,她回眸环顾了在场的所有人,继续道:“在座打的什么主意,咱们心照不宣,但我奉劝各位一句——别急。”
场面一度尴尬,林语柔拢了拢披肩,缓和道:“连邱医生都接来了,小蕴有心了,二叔一定会化险为夷的。”
说罢握住了她的手,带她走回了方桌前,又示意王婶儿把地上的玻璃碎片清理了。
林语柔是七叔许弘骏的太太,人如其名,温婉柔善,是这个家里为数不多真心待她的人,她悄悄用披肩替她揩去了手心的汗液,又请了几位长辈坐下,这才算平复了将才的闹剧。
许道妍恶狠狠的盯着她看,奈何弟弟看管着,不许她再闹,也只得作罢。
那些威胁的话语,整个许家不会有人放进心里,因为他们知道没有了许砚南,许道蕴甚至不可能是许道蕴,关于她的身份,本就存疑。
许道蕴自己也清楚,她不过虚张声势,但将才那出闹剧,的确是她有意为之的。
从她抵达医院就没见过表叔公——袁清明,这位是许砚南的表弟,自幼与他亲密,和杨建军同为他的左膀右臂,许砚南出事,他不可能不来。
加之将才杨院的那句“做好心理准备”,就连许砚西、许砚北都明显慌了,杨建军却和自己一起缩在了最后头,不声不响的观察着众人。
她便料定,许砚南这场急病背后一定另有其事,但若要让整个医院都来陪他演这场戏,不现实,所以这场手术一定是真的,但严重程度恐怕并不是刘院所传达那样。
自她去年被接回许家,便一直谨小慎微,许砚南也总嫌弃她胆气不足,怯懦有余;所以她决定赌一把,一反常态的闹了这么一出。
许砚南接她回许家的目的,在座诸位已经变着法儿的、添油加醋的告知过她多次了,所以她明白自己和许道衡不同,她不过是许砚南的一颗棋子,但许砚南的棋子也不是谁想做就能做的,况且这何尝不是一个机会,一个改头换面、重获新生的机会。
她要通过刚才那出闹剧告诉许砚南自己的决心,她不仅甘愿做他的棋子,还会按照他想要的样子去长,她会替许道衡铺平前路。
当然,许道衡尚在襁褓,而许砚南已近古稀,这条路又何尝不能是为她自己而铺的呢!
就这样,大约三小时后,刘院带着主刀的两位主任宣布手术结束。
手术虽然完成了,但许砚南仍有心衰迹象,所以情况不容乐观,只能先送进重症监护室,如果能顺利度过危险期,后续治疗加恢复期恐怕也得一年半载。
许家众人纷纷退场,杨建军送走了许老三、许老四。
唯她始终坐在方桌的主位,待众人离开后,才起身侧目凝视着手术室是大门,如同凝望深渊。
只是当时的她并不清楚那深渊也正在凝视着她!
...........................
待车门关闭,许弘达即刻便拨通了电话:“立即发布召开临时股东会的通知,嗯,嗯,让经手的人把嘴闭严实了。”
“你派人守在医院,实时汇报11层的情况。”这车里除了司机,只有许砚西和许弘达父子俩个。
“明白,四叔那边?”
“他惯常是隔岸观火,不肯表态的,等其他几个人敲定了,他那边应该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在接到许砚南突发心梗这个消息时,许砚西一家正在用餐,许道妍兴奋的笑出了声,许弘达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她才稍稍收敛。
许砚西示意许弘达随他上楼,陈莉则示意帮佣的阿姨先进厨房,一家人才展开了话题。
楼上书房里,许弘达先核实了消息,确认属实后,父子二人便决定趁此机会一搏。
一方面联络董事会成员启动紧急程序,由许砚西这个副董暂时接替许砚南的工作,然后召开临时股东大会,罢免许道蕴董事的职务,这个决定想必许砚北不会阻挠。
另一方面要赶在许砚南遗嘱公布前,提前联络股东会成员,尤其是许砚北,把握住天兴集团的核心业务。
最后在逐步肃清许砚南一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