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林锦砚忽的就明白唐爷爷了。
年少穷困,一生刀尖舔血,苦心培养的孩子背叛他,亲生女儿惨死街头,唯一的外孙吃尽人间苦,任何一件压在常人头上都难以承受。
“或者,你该知道关于银戒的一些事。”唐爷爷颔首。
说起这,她的确觉得奇怪。
几年前future明明有发展珠宝产业的意思,甚至出高价聘请林锦砚拍摄mv,可现如今mv没面世,第一批银饰也杳无音讯。
“future从来没有插手中国珠宝的计划,是sean那孩子,有天给了我一张草图。”
唐特陷入回忆。
雪白衬衫还未经历如今的雨雪风霜,棱角还藏一分稚气。
江彻从书包里抽出一张素描画本:“我要送她这个。”
老人放下手机,里头《王者荣耀》的画面还没撤出去,他接过草图,上面是一对婚戒,两两依偎,笔触和设计都有点性冷淡风。
“sean,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唐特抽出一支烟点燃,眼瞳闪烁一簇冥火:“求人帮忙就得有代价。”
“十年。”江彻垂眸。
有钱给钱,没钱卖命,十年起步,这是纽约的规矩。
唐特不打算给江彻优惠,他觉得不划算,重新拾起手机。
“四十年。”江彻按住外公的手。
四十年就等于一辈子。
“真是跟你妈一样倔。”唐特拂开他手,摆摆手机:“要是妲己能让我十连跪,那就帮帮你。”
一个小时后。
——妲己陪你玩
——让妲己看看你的心
——主人讨厌你了
——来和妲己玩耍吧
……
“那小子撵着我杀了一夜。”被妲己支配的恐惧涌上心头,唐特捏把汗:“可怕。”
负一层设计很独特,纵横捭阖的国风壁画让人摸不着头脑,林锦砚所在的厅室坐落东南角,门上安装虹膜识别系统和防爆装置。
江彻是在这种情况下闯入的。
“外公!”他衬衫袖子卷到小臂中央,衣袂微乱,脚步有点急躁。
唐特貌似早有所料。
他回头,严肃提点:“慌慌张张,像什么话。”
江彻带林锦砚离开future。
等红灯的时候,林锦砚沉默。
江彻瞄着车况,不动声色从口袋取出一枚银戒,正是之前林锦砚气急时砸在他身上的。
“jy到底代表什么。”林锦砚将这枚集结爱恨纠葛的小玩意儿放在阳光下,银质冰凉,小小的细钻光芒璀璨。
绿灯来了,宝马缓缓行驶。
“因为‘j’是‘江’的首字母。”江彻难得苦笑:“我私心想,要是学姐能冠上我的姓就好了。”
没有释怀后大起大落的情绪,林锦砚只是将脸撇开,看车窗外慢慢远去的风景,就像欣赏遇见江彻后的年岁。
头顶是艳阳,耳边是热风。
半生倥偬,眼前人是身边人。
他们来到第一人民医院。
舒君还是老样子,大部分时间躺在床上沉睡。只是这死气沉沉的地方多了个杨灿然,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每天清晨,他扬开窗户。
他会带来一束含苞待放的红玫瑰,搁在床头便宜花瓶里,柔软娇媚的香气便飘散开来。
他熬粥,糯到舀不上勺,连做豆腐脑都煞费苦心的琢磨花样。
舒君曾多次暗示,她喜欢白玫瑰。
杨灿然怎么也点不通。
今天林锦砚也告诉他,舒君不喜欢红玫瑰。
“也许她是别人的白玫瑰,却是我的朱砂痣。”杨灿然是个标准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他傻乐:“我要永远记得她。”林锦砚不敢进去看舒君,她立在门口,冰凉苦涩的泪水滑落,捂着嘴不敢哭出声。
“锦砚,怎么不来看看我。”因为无休止的化疗,舒君的嗓子已经全哑了。
脚有千斤重,林锦砚跪在床边。
舒君没力气睁开眼,默默流泪:“我把《今夜情浓》看完了,好浪漫啊,李静言真是世上最幸运的女孩了。”
林锦砚听着点滴水,像死神的钟声。
“对不起舒君……对不起……”对不起抢走江彻,对不起没能早点发现你的病,对不起不能陪你度过最后的时光。
“自从我生病,这三个字我听腻了。”舒君没办法再给她的锦砚一个宽慰的笑,“你没有对不起我,笨蛋。假如以后想起我,你只剩愧疚,那才真对不起我。”
严重的心律不齐导致她吸长呼短,林锦砚无法承受。
“你总是想太多。”舒君很困了,她坚持把这话说完:“我跟杨灿然很好,所以现在我的锦砚也要幸福。”
林锦砚因为情绪失控被查房的霍离带走。
她本身也是病人,大家都不敢掉以轻心,好几个护士守着怕出现突发情况。
重症心肌炎一旦复发,接下来就是无止境的复发抢救,抢救复发。复发一次伤一次,以林锦砚的身体状况,不出三次就会心脏衰竭。
然而,她还是不肯住院修养。
二人回到车里时已是夜深。
林锦砚扣好安全带,江彻却迟迟没发车。
“快点回家吧,我好累。”她恳求,声音又虚又飘。
那头纹丝不动。
“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不知不觉带上哭腔,林锦砚疲惫的托头。
“学姐呢。”
“我有点想你。”
想那个清冷出尘的少年,和万般温柔的容颜。
“所以学姐拼命拍戏,把自己弄成这样吗。”细碎的刘海遮住迷离眼瞳,上半张脸隐藏在一片阴影中。
林锦砚摇头,随后垂下脑袋,瑟缩着。
“林锦砚。”江彻捉住她手腕,攥起她下巴,眼下那颗泪痣轻易叫人眼花,他道:“你真的有在乎过别人吗?”
她仓皇挪开眼。
“我舍不得杀你,你就自己杀自己?”这话的确是从淡漠的江二少嘴里流出来。
“你知道不红的下场吗?”林锦砚满脑子都是油尽灯枯的舒君,每分每秒都让人恐慌:“如果我不拍戏,舒君的医药费哪里来?如果我不拍戏,爸爸的酒债谁还?如果我不拍戏,苏沫靠谁?如果我不拍戏就要赔给江家三十亿!”
“你生病住院有老江总出钱!有唐爷爷照顾!我出车祸的时候只有lee,只有苏沫。”
“江彻,我没有开银行的爸爸,没有开迪吧的外公,我们生来就不一样。”
“无论我怎么努力你们这些公子名媛从不承认!你们戳着脊梁骨羞辱我就因为我是不拼爹!我不想将来我的孩子跟我一样生生世世挣扎在泥潭!”
“或者我找个暴发户吧,一切就都解决……唔——”
炽热的吻侵袭,江彻修长的五指镶在她柔软的发间,发狠似的攫取她的味道。
气息纠缠间,她听见江彻说:“我从没像今天这样讨厌自己,如果你不喜欢,我就回纽约讨饭。”
他低声下气:“只要你来看我,像以前那样。”
“retarded。”她顺嘴溜出这个英文。
像多年前,她在国藤第一次跟江彻搭话,问美瞳哪里买。
“如果现在唯一的光不能再给我温暖。”江彻一颗一颗亲掉她泪珠:“那么这次,换我照亮你。”
林锦砚住院,江彻几乎把吴宁闲置,他本身就是吃惯苦的,照顾林锦砚比吴宁在行许多。
对于二少的行为,lee敢怒不敢言。
晚间,江彻回别墅取东西,林锦砚本想趁机下楼探望舒君,电梯路过六层时鬼使神差的,她出来了。
这里的景象同以前一样,随处可见疯癫痴嗔的病人,也有没发病的,三三两两靠在廊边闲聊。
林锦砚想起上次在这里被记者堵住的遭遇,随即转身。
才行几步,手腕被另只冰凉的手攥住。
颤巍巍回头,那张纯美脸蛋撞入视线。
只有齐肩短发依稀能瞧出国民天使从前的风采。
“锦砚,救救我。”罗清音穿着病号服,瘦的形同枯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