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自六年前出事,林锦砚常常半夜惊醒,此后睡眠质量就很不好了。
林锦砚登微博,上一条动态是lee发的某代言宣传。
他们这些人是没有话语权的,所有社交软件都要上交密码,她小号一大堆,偶有被扒出来便立刻注销自杀。
这时,有人敲门。
林锦砚还奇怪这么晚谁这么积极,门外江彻规矩的穿着宝蓝真丝睡衣,手里抱着软绵绵的枕头,蓝灰眼瞳湿漉漉的,眼皮耸着:“学姐,我怕黑。”
这位曾徒手干掉无数生猛壮汉的江先生,今天晚上声称自己怕黑,作为学生时代的学姐,作为早入行的前辈,林尤物告诉自己,要包容,要忍耐。
“你开灯睡吧。”她提出建设性建议。
“刺眼。”江彻垂下眼帘,刘海遮住舒朗的眉:“之前在医院养的毛病,学姐是不是也觉的我麻烦……”
“……没有。”林锦砚知道抑郁症患者最禁忌被人否定,她完全把门拉开:“地方很大,随便睡。”
江彻在离床不远的地方打了地铺。
熄灯,林锦砚抱着手机心猿意马的刷微博。
不一会儿,江彻的的声音自黑暗中传来。
“好咯。”委屈巴巴。
虽说他儿时吃惯了苦,但如今做了少爷总是娇惯些,打地铺这种事说到底委屈了他,况且他身体恢复才没多久,万一病倒了算谁的?
“你要不要……”林锦砚总觉的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不合适:“到床上来?”
这张床很大,足够二人各自为政。
那人气息近在咫尺,林锦砚裹紧被子,趁着精神飞快输出一行字。
——明天拍c市最后一场,加油:看看就行惹,骚骚每次炒cp都声势浩大
再有十分钟,微博显示登录异常,再上来时lee已经帮她回赞了。
一直侧着睡导致她手臂压的发酸,不知为什么不敢回身,也许是怕江彻的眼睛,也许是怕自己自作多情。
怕着怕着,她睡着了。
睡梦中,隐约有微凉的指抚她枯瘦的肋骨上,渺远的声音在耳边呢喃,先阐述罪过,后虔诚忏悔。
今天的戏在灵鹫山上拍,是c市最后一场,剧组豪气的弄了三辆咖啡车来。
林锦砚一向不用公家的杯子,之前出现过黑粉混进剧组往她食物里放针的事。
她端着自己的杯子接了一大杯拿铁,含着吸管看剧本。
江彻今天开工早,刚从b组回来,一眼从人群里看见她。
“拿铁和摩卡哪个好入口?”他站在咖啡车旁,英伦风的休闲西装衬的他神采奕奕,据说这剧男主有原型,是原作者致敬梦中情人的yy文。
听lee说,那个玛丽苏作者真名叫温月月,写书奇慢无比,和曾导一见如故。
“拿铁吧。”林锦砚不太了解,反正自己这杯是拿铁,也没很难喝:“不苦,甜的。”咖啡车里的服务生已经倒好一杯递来。
江小鲜肉一脸好奇的望着林尤物手里的屁桃君杯子。
接着非常自然的凑过来,菱唇轻启含住吸管,琉璃眼瞳闪烁着细细点点的光芒,像夜晚的星星:“嗯,甜的。”
树荫里的摄像机咔擦咔擦快速按动快门。
很快,这些照片通过推特传到另个人笔电。
拍摄结束时已接近傍晚,吴宁从酒店赶来,乐颠颠儿的蹲在林锦砚靠椅边,鬼鬼祟祟从口袋里掏出许多小零食一股脑丢给林锦砚。
“姐姐姐,快吃,我好不容易从酒店偷出来的。”紧张的张望四周,生怕lee突然出现。
他愧疚于上次没能及时送来食物,导致林锦砚心肌炎进鬼门关。
这次决不能让她出事!
林锦砚错愕。
吴宁习惯不争不抢,如果不是那些藏在细节里的真诚,她甚至会忘记这个人的爱意。
她戳戳他下巴,笑:“你这个小机灵鬼啊。”
不远处的曾导正跟江彻讲戏,连喊三声大名:“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江彻默默收回视线,周遭气压跌入冰点。
“你要笑,甜甜的笑。”曾导指着一句台词,对江彻现在的面部表情很不满意,他试图开导:“甜的像吴助理给锦砚带的果干,发自心底的那种甜。”
剧组下山前,场务小姐姐提议去姻缘庙祈福,求姻缘结。正赶上七月盛夏,可为下半年修福报。
女子属阴,进姻缘庙前先去旁边的小摊上买红鞋。
吴宁跟随人流去小摊,轮到他的时候老奶奶问他什么码。
登时就懵了。
后头排着老长的队伍,他不好走,于是掏出手机想打电话给林锦砚。
“连小对象的码都不知道啊?”老奶奶一脸不认同。
“据、据说170那么高……”吴宁一紧张就结巴,嘴里解释不清,手上锁屏也解不开。
“拿40吧。”差不多了,小也小不到哪去。
“——37.5。”他身后的江小鲜肉墨镜拉下来一点,露出蓝灰的瞳,非常肯定的报出一个精确鞋码。
这会儿排队的都是组里人,可闪瞎24k纯金眼了。
组里人陆陆续续离开,林锦砚在庙里跪拜近三个小时,她替苏沫、舒君和罗清音各求一个,跪的腿麻才发觉自己漏了。
算了,拉倒。
进西厢领姻缘结时老和尚流着哈喇子睡的正香。
“大师。”林锦砚其实不太信这些,但一直抱以尊重。
老和尚一下子惊醒,与她在老戴课上偷懒却被喊起来回答问题一模一样,摸瞎从抽屉里掏出一把姻缘结,挥手:“给给给。”
他口水都没擦,林锦砚忍俊不禁,认认真真的取过三个,转身却被喊住。
“林锦砚。”老和尚用那身老旧的袈裟擦嘴,“不为自己求一个吗?”
林锦砚愕然。
这老神棍怎么知道?
“自小孤苦,职场得意,偏偏无法感受名利的乐趣。”老和尚摇头晃脑,像喝了二两酒:“命运多舛。”
林锦砚三步走回来:“请大师指点迷津?”
“我这破庙也曾来过一个命格类似的女孩,天生反骨。”他迷瞪瞪回忆一遭:“把‘jc’纹在胸口或许能躲过一劫。”
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晚,组里人基本下山了,热闹的姻缘庙冷清下来,丝丝凉意入骨。
吴宁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林锦砚逡巡在挂满红绸带的姻缘树下,她哄骗自己许愿。
希望有一天她能安安心心把辛德瑞拉画完。
愿望还没许完,背后是一阵暖意。
那件久违的深灰色西装外套出现了。
她雀跃的回头,想一窥善良小哥的真容,林中月皎洁,浓密的睫毛下藏一双诗情画意的眼。
下意识把手伸进西装口袋,一把彩色水果糖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心肌炎不容易好透,她没来由心悸。
二人遥遥相顾,晚风袭来,裹挟着芙蕖花香。
鬼使神差的,林锦砚又去掏另边口袋。
指尖触及冰凉,那枚刻着“jc”的银戒回到正主手里。
远处有巍巍山峰,人间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