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幽深海底漂浮一具羸弱身躯,脚踝上一条黑色绳索,林锦砚挣扎无果,默认窒息浮沉。
两岁以前,爸爸是小有名气的漫画家,一本《勇敢的公主》父爱深沉,多少家长争相购买,风靡一时。
那是爸爸送她的礼物,是她24年来唯一能吹嘘的,来自原生家庭的爱。
后来,妈妈突然消失,爸爸一蹶不振。
住在四十平方的贫民窟里,对门是扒手,隔壁是娼妓,即使每天睡前把门窗锁死依旧会丢失物件。
所以为了不饿死,她三岁入行。
七岁签时她哭着恳求爸爸,她说想画漫画,林茂中告诉她,画漫画是天底下最没出息的行业。
再然后,就是江彻了。
林锦砚一直以为,她爱江彻爱的史无前例、无法自拔。
后来他离开,她好像也没出什么问题,就像做过一个绮丽的梦,醒了也就醒了。
倒是江彻,搞的天崩地裂仿佛她真有那么重要。
人间一趟24年,只余空叹。
意识渐渐剥离躯壳,一阵水流将她推起,衬衫游荡拂过林锦砚肌肤。
江彻比所有安全员更快在一望无际的大海寻到她。
林锦砚试图再次挣脱脚踝上的绳索,这绳索如附骨之疽般越缠越紧。
这种特制的绳索她认得,十四岁在纽约被绑架,唐伦用的它;十七岁去海边春游,唐伦用的它;甚至江彻两次为救她被拖入深渊,四面八方冲来的也是它。
绳索有遥控,江彻救不了她。
林锦砚奋力推开江彻,她怕再这么下去江彻要给自己陪葬。
江彻的唇抿成冰冷的线,眼瞳沉淀着比海水更深的色彩。
林锦砚想,江彻从小就是这样的人,乖起来无比懂事听话,飒起来天王老子也要让道。
忽然,他往更深的海洋底层去,循着这根绳索徘徊在巨大磐石边,嶙峋的线条划伤他五指。
林锦砚看不清他在做什么,只一会儿,脚上的桎梏豁然松开,爽快的痛感冲击神经。
她不会水,四处挣扎寻迹江彻,那可怖的黑色绳索不知何时牢牢束缚他手臂。
只有江彻知道,这是凯撒独创的黑科技,绳索可连接蓝牙远程操控,一旦缠上想第三方解开除非截肢。
它有近八十个版本,林锦砚今天遇见的是必须安装在墙壁、地面等需要依托的一种。
这个版本根部开发热感应智能,机关启动后绳索会自发向体温更高,也就是生命力更强的物体进行缠绕。
它精妙就精妙在,一旦被缠绕物失去生命特征,绳索会再次寻找热度更大的物体,到时尸体漂浮,掩藏海底的绳索吞噬新的猎物,警方查无可查。
林锦砚只晓得,江彻第n次在她和自己之间做出脑残选择。
他总是非常决绝的直面死亡。
也许,“jy”真的是“锦砚”呢?
所谓的季颖通话记录,或者哈根达斯蛋糕,包括棱模两可的“jy”,也许都是个笑话。
许琦善辩,全学生会都知道。而林锦砚看见的是江彻愿为她舍弃生命,为她放弃z大前程,为她二度回国投身娱乐圈。
他买过好多好多她没吃过的东西,细心的把所有关于她的事记在备忘录,任性的时候从不跟她吵,无论她做什么决定都尊重并支持。
除了吃醋的时候异常难哄。
这么冷感的人,貌似毕生的温柔绝对都给了她。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呢?
是林锦砚这样。
那爱一个人是什么样呢?
大概就是江彻这样吧。
林锦砚也不知道他和江彻到底是怎么获救的。
lee脸上的伤还没痊愈,裹着常穿的皮夹克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林锦砚乖顺的靠他肩。
医院消毒水味让人恶寒。
“lee,我好像做错了什么。”她之前肺里呛水,咳出来后嗓子一直是哑的。
她是不是应该问问江彻,通话记录是什么鬼,哈根达斯蛋糕是什么鬼,季颖是从哪冒出来的。
“你错什么?”lee当然不会胳膊肘往外拐:“活该他救你。他以前怎么玩弄你的?要不是你运气好遇到苏沫和沈奕,现在活没活下来还是未知数。”
“也许有误会——”
“误会个屁!”lee瞬间暴起,他家丫头躺在病床上睡了整整六个月,抢救的时候用了多少血袋,复健的时候有多疼,复出的时候多少圈里人落井下石,他蛮横指着林锦砚:“我告诉你,不管当初是怎么回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可……”
“要不是他!你当年就去好莱坞了。”lee少有的正经:“你选错了,差点付出整个人生。现在他回来,你当然可以猜测有误会,但如果又错了呢?”
林锦砚摩挲右手的戒指,眼睫垂下,一声不吭。
“林锦砚,你24了,没有豪赌的资本了。”lee长长叹一口气,他知道,江彻对林锦砚来说就像塑料袋上小小一个破口,他拦不住了。
那厢,维纳斯急匆匆赶来,透过玻璃窗一眼瞧见江彻食指上的血氧感应夹,情绪崩了:“这他妈让老娘怎么跟江承屹交代啊!”
她声音又细又尖,隔壁门的护士连忙阻止她,不许大声喧哗。
林锦砚也才缓过来,维纳斯这一叫把她吓着了,身体紧张的敛着。
这下把lee惹急了:“你叫魂啊!吓着我们锦砚了!”
这俩人声音一个比一个高。
“吓着她?”维纳斯风风火火撸起干练的西装外套:“当初要不是她狠心抛弃sean,sean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你知道他在精神科……”
lee没给她讲完的机会,先是捂住维纳斯嘴,接着直接扛肩上带走。
林锦砚一头雾水。
主人整日未归,酒店的保洁员在江彻房间发现角落的小胖。
lee开车送林锦砚回酒店,她右手搭在车窗外,夜里舒爽的凉风拂过柔韧五指。
凌晨十二点半,她抵达宾馆。
从包里翻出房卡,耳边传来轻微声响,像是塑料制品从高处滚落,迟疑着将房卡靠上。
——嘀
她伸手推门,手机抢先一步提示来电。
是一个陌生号码。
说实话,经过海边溺水的事,她神经终于后知后觉的紧绷起来。
“喂。”
没有任何回应。
林锦砚确认对面没有挂断:“喂,你好。”
“打错了。”是江彻的声音,非常虚弱。
其实他没打错。
他只是想确认林锦砚的状况。
——嘟嘟嘟
接下来是一阵忙音,江彻轻而易举掐断这则通话,独留林锦砚举着手机怔讼。
倏忽,她掉头直奔医院。
江彻夜里基本都失眠,一般只有到四五点后,天蒙蒙亮时靠在窗边,陪着东升的太阳才这能安静下来。
凌晨一点半,他从抽屉里翻出维纳斯新送来的左洛复,唇优优雅雅的抵在玻璃杯沿服送,病房的门忽然被粗鲁掀开。
林锦砚身后紧跟一楼前台的值班护士,她从没见过这么野蛮的女人,两个保洁大妈都拉不住,
“林小姐,您不是家属,也没有提前登记,现在已经过了探视时间,您真的不能留在这。”
“上过床算有关系吗?”林锦砚拂开她手。
小护士默默张大嘴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看不见的样子,转身蹑手蹑脚出去,还不忘带上门。
开玩笑啊,林尤物既然睡了同公司的师弟。
江彻蹙眉,将左洛复藏进柜子里。
林锦砚气喘吁吁靠在门背,下颌微抬,睫毛上挂着泪珠,湿漉漉的,“跟我谈恋爱。”
一口水呛在喉咙,江彻轻咳。
林锦突然砚三步冲上来,趁机把包包往病床上一丢,两手轻捧江彻俊美流畅的下颌,认认真真说:“既然你搞不懂我为什么抛弃你,我也搞不懂你到底喜欢谁,那咱们就不搞了。”
江彻愣了半天,难得惊慌错乱:“还是——”
“那你回来干嘛?”林锦砚从没被拒绝过,她挫败:“难道不是因为想睡我吗?”
江彻哑口无言。
“来吧,简单点。”林锦砚撩起江彻宽大衬衫,下手快准狠。
“学、学姐。”江彻连连向后退,从前敏锐的身手现在竟然捉不住那两只胡乱作恶的手。
林锦砚攻势十足,三下五成二把惊愕的江彻逼到窗边,眼里闪烁着点点星光:“我知道你最喜欢窗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