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家长坐在教室里听班主任长篇大论,学生全被赶到门外等候,这是家长会的惯例。
林锦砚和江彻并排靠在走廊边,廊外飞絮濛濛,正是人间四月天。
“你这个群众演员找的挺流弊啊,姑奶奶?开银行?还印了名信片,这趟花不少钱吧?”林锦砚踢踢江彻,一大一小两双万斯头挨着头。
江彻斜着眼睛睨她:“那位真是我姑奶奶。”
林锦砚‘呵’一声,撇过头不和他聊了。
她就是想不通,她爸怎么突然跑来学校,“开银行”这个梗又是怎么来的。
临近舒君十八岁生日,林锦砚思前想后,实在不知送她什么,吴宁出馊主意说做手账本。
林锦砚脑子一抽,还真做起来,光素材就收集了一周,要赶在舒君生日前给她,时间比较紧,以至于后来她基本一有时间就把那本手账翻出来折腾。
这天晚自习,林锦砚又开始鼓捣那本手账,满桌子东西,江彻被挤的缩在犄角旮旯里写习题。
“你会不会画漫画版的小猫小狗小兔子?”林锦砚翻着图库,很苦恼。
回答她的是一片静默。
须臾,江彻的声音才传来:“你打算考什么学校?”
答非所问。
林锦砚握着蜡笔的手顿住,她真的思索起来:“这要看公司了,十有八九是首都艺校。”
江彻貌似奥了一声,也好像没有。
俄而,林锦砚放下画笔,转过来问他:“去年春游,你赶来救我那天,到底怎么回事?”
她明明记得,江彻被十几条锁链缠住,绑走。
还有几年前,唐人街的时候。
她总觉得,有什么事瞒着她。
熟悉的香袭来,江彻靠过来,握着林锦砚的手,寥寥几笔,已经勾勒出小女孩的线条,一直到画完,他都没回答林锦砚的问题。
林锦砚看他眼帘上的浓密睫毛,眼下那颗小小的泪痣,这么一双诗人般唯美忧愁的眸,暗藏阴郁孤僻。
“学姐,把所有的好奇都收起来。”声音底底的,像水滴敲击磐石。
林锦砚盯着行走在纸间的笔:“你什么时候生日?”
等江彻过生日,她也要送一本手账给他。
“过了。”
江彻的画笔是有魔法的,他的随意涂鸦可以创造世间任何一种美。
漫画版的林锦砚跃然于纸上,林锦砚惊喜的看江彻,又看手账本,开心的差点原地转圈圈:“那等下次你过生日,我也送你手账,可以翻一辈子的那种。”
江彻的眸子轻轻定在林锦砚的瞳孔上,眼底有洪水猛兽,有四月微风,有波澜壮阔,有潺潺溪流。
千言万语,林锦砚了然,只咧嘴露出一个单纯到不能再单纯的笑,像只乖顺的吉娃娃,一个劲的往他怀里蹭。
窗外是蔚蓝的天,轻柔的云,还有归来的大雁,万物复苏。
周末放假,lee接林锦砚回家,把周末的工作跟她交代一遍,忽然问她:“你是不是搞对象了?”
林锦砚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还特地强调:“我们班那个第一。”
lee根本不知道那个‘第一’是哪个‘第一’,林锦砚暧昧不清的男人数不胜数,时间最久的那个叫……唐伦?也不知这个‘第一’能坚持多久。
“明天的珠宝mv非常重要,主办方说银戒之前就寄给你了,你收到了吧。”lee一页一页的翻合同,查漏补缺。
林锦砚瘫在沙发上,登小号给沈奕打榜,浏览超话,小手在屏幕上划得不亦乐乎:“没啊,什么银戒?”
lee眉头一皱,表示奇怪,他掏出电话。
晚10点,林锦砚从浴室出来,特地在衣帽间换了一件超宽松的睡衣,款式与衬衫如出一辙,领子夸张的开到第三颗,露出一条若隐若现的沟。
然后,她拨通江彻的微信视频。
那会儿正是舅舅馆子最热闹的时候,江彻一手端着糖醋里脊一手接通微信电话,入目是那件雪白衬衫,有点透,隐隐可瞧见衬衫下白玉无瑕的肌肤,修身的款式将她的曲线勾勒到一览无遗,江彻手一软手机连同糖醋里脊全掉到餐桌上。
糖醋里脊泼了一点,正巧烫到座位上的女孩子,好在没起泡,只红了一块,不严重。
江彻道歉,掏了七八百块钱递过去,一般餐馆里出现这种情况都是要赔三倍医药费事情才能压下去。
女孩子却拒绝了。
只见她从包里掏出一个水晶球,塞到江彻手里,雪白的脸颊红的堪比手上的伤处:“真的没关系,过几个小时就消下去了。”
舅舅连连道歉,心里明镜似的。
这个皮肤雪白的小姑娘已经第八次来他馆子了,回回指名江彻上菜,那么点意思表现的不要太明显,说不定现在还感谢上苍,终于给她一个搭讪机会。
“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微信……”小姑娘头更低了,脸上滚烫的烧灼蔓延到耳根,衬的她雪白的皮肤如凝脂般。舅舅干脆牵线:“这么滴吧,小彻啊,我给你放两个小时假,你送小姑娘去医院看看。”
小姑娘忽然抬头,向舅舅露出万分感激的眼神,面向江彻又悄悄低头,声如蚊呐:“好。”
“不好意思,我女朋友会不高兴。”江彻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
小姑娘攥着钱愣在原处良久,才被几个小姐妹连拖带拽弄走了。
江彻再拿起手机的时候林锦砚已经换好衣服,正蹲下来穿鞋,方才他没挂电话,林锦砚应该全听见了。
“谁不高兴了。”林锦砚站起来开门。
“我女朋友。”江彻抿唇笑。
“我可没不高兴,你少自作多情。”
林锦砚承认,她就是不高兴了,非常不高兴,所以就算九点多钟了,她依旧要赶去舅舅那里。
去查岗。
林锦砚每次来,舅舅都要备一桌菜,想方设法搭配出营养高、味道好的全素宴。
“小彻,谈恋爱了?”舅舅冷不丁问江彻。
搞的林锦砚一口饭噎住了,拼命捶胸。
江彻看到连忙攥住她没轻没重的手,给她递水,好不容易缓过来,她那双眼睛滴溜溜的转,看看你看看他,鬼鬼祟祟。
相比于林锦砚,江彻坦然的不得了:“嗯。”
舅舅对着江彻笑笑,那笑怎么说呢……林锦砚觉得有点像电视剧里犯罪团伙,杀人的遇见放火的。
“我还记得,那会儿小砚天天嚷嚷,说你这么个性格,还不知道带什么奇奇怪怪的女孩子回来,哪天带回来,舅舅请你们吃饭。”舅舅淡定而轻松的转着手腕上的佛珠,丝毫没有早恋家长的觉悟。
林锦砚闷头疯狂扒饭。
江彻托腮,余光瞄林锦砚,忽然歪头一笑:“的确奇怪,还任性的要命。”
江彻一路送林锦砚到公交车站。
“明天什么安排?”江彻忽然问她。
林锦砚还以为江彻要约她,为难起来:“明天要拍mv,可能……”
“什么mv?”江彻一反常态。
林锦砚也不明白他问的这么细致要干啥,老老实实道:“就给一个珠宝牌子代言。”
江彻笑笑,没后话了。
林锦砚狐疑的瞄他。
彼时车来了,江彻催促林锦砚上去。
临别前,他隔着透明车窗向林锦砚挥手,后来林锦砚反复回忆他的唇型,拼出来三个字——明天见
林锦砚五点起来化妆,七点lee就载着她出门了,望着车窗外熟悉的景色,忽然发现这是往国藤的路。
“我昨天给future打电话,那边说银戒早就给你了。”lee强调:“我说你手上怎么突然多出个戒指,你自己都不知道吗?”
林锦砚一下子坐直了身子:“future?”
“嗯,就是你们年轻人常去的那个future,貌似想伸手珠宝产业,你手上的那个就是他们初生代的样品,刚刚定稿,厂子都还没生产。”lee突然冲她抛媚眼:“独一无二哦。”
第一幕
3,2,1,action!
林锦砚穿着藏蓝色百褶裙,带着红领结,头发梳成两把,坐在某间教室的座位上,阳光抚摸她年轻细腻的肌肤,伸出手,刺眼的光线从指间溜进,银戒上的钻石闪烁着夺目光彩,她缓缓露出清浅的笑。
岁月静好,日光倾城。
第二幕
她换上格子风衣,踩着七公分的高跟鞋,抱着一沓文件,从走廊头走到走廊尾,步履匆匆,廊外跳跃着空气分子,像躁动不安的心,无论怎样都不能平静。
林锦砚驻足在拐角处,轻轻回眸,定睛在教室的某个位置,眼底盈盈泪水,滚落到暗淡的银戒上,冲刷往事。
有多少爱情从错过的那一刻起就是永远。
第三幕
五个机位跟着林锦砚,她一身洁白婚纱,逶迤远长,广阔操场变的安静,她笑着向远处的摄像机走去,跌跌撞撞,狠狠摔到,干净的婚纱染上污渍,再也不复原先的纯洁,爬起来时眼泪划过脸庞泥泞,银戒上的钻石失去光泽,像蒙尘的梦,慢慢皲裂破碎。
林锦砚的哭戏给人一种浓烈到撕心裂肺的冲击感,她第一次掌握这种技巧是十二岁那年从继父的府宅逃出来,她求爸爸带自己回家,却被丢在公交站,夜里大雨,她独自坐公交回到继父府宅。
后来她每次拍哭戏都逼迫自己反复回忆那个噩梦。
原先的设定是当林锦砚走到尽头那台摄像机后比v字手,可当她越来越靠近时,摄像机变成一个挺括的侧影,身子挺的很直,眼帘却垂着,那双藏着无尽心事的蓝灰眼瞳下,一颗小小的泪痣晃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