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何辜
黎尧得到消息的时候,年已经过去了。
在他看来,黎静完全没有什么不同,她就和往年一样,把事情安排下去了,孩子们热热闹闹的准备了年货。
然后说有事情出去一下,回来过年,然后她就没有再回来。
他找了很久,黎静的手机关机也无法定位,最后找到了年闻,黑掉了路上的监控,终于知道她去了哪里。
年闻咬着烟,含糊不清的笑,“老子找了你这么久,砸了这多钱,结果还是为了个女人你才肯来见我——黎尧,你小子不会是恋母吧?”
黎尧面无表情道:“静姐不让我们叫她妈。”
“你是傻哔吗?”年闻抖着肩膀笑。
只是笑了半天,发现黎尧的脸色依旧铁青着。
他拍了拍黎尧的肩膀,“人都找到了,你还待在我这里做什么?”
黎尧的眼眶渐渐泛红,捏紧拳头,咬牙切齿,“我杀了他!”
年闻没问他要杀了谁,也没劝他别做,而是一昂头,漫不经心道:“快去快回。”
黎静昏迷了两天才醒过来。
手术过程中她大出血了,医院里没有备下那么多的血浆,两个人都差点出事。
失血过多,人推出来就没了意识,直到今天才醒过来。
她本来是准备做完手术休息一下就回去的,陪完孩子们过年,黎尧也可以安心回去上学,反正他本来就已经成年离开孤儿院了……只是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没能起来,在病床上过得年。
只有顾先生来看望了她,他也瞒着所有的人。
黎静虚弱的笑了一下,“我起不来,你就不怕暴露吗?”
“妻子的情况很好。”顾先生道,“谢谢你。”
他并不怕别人知道,只是让顾桔然知道,他肯定要闹,他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出现什么节外生枝的事情。
病房外面有一颗柿子树,已经掉光了叶子,却奇迹的有一颗柿子还在上面。
黎静看着那颗柿子,平静的想,自己是不是也给黎尧带来了一丝希望呢?
医院里有很多人看守着,黎尧冰冷着脸进去,却直接被人拦住了。
“让开。”他道,今天无论如何,他都要找到黎静的。
可是保镖得了命令,是不允许任何人接近vip病房的。
“你们在干什么?”顾桔然走了过来,看见黎尧的一刹那还有些惊讶,“黎尧,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已经快一周没有见到黎尧了,不欢而散的谈话,好在顾先生找到了愿意给顾夫人捐赠的人,手术后他寸步不离的陪着顾夫人,心里却是有期待的。
不是黎静,等顾夫人好了,他就可以去找黎尧了。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们之间,还能够像以前一样。
黎尧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眼圈却泛着红,像是很伤心,亦或是很委屈。
“黎尧?”他往前一步,“你哭了,谁欺负你了?”
然而黎尧却答非所问,“你也知道?”
“什么?”顾桔然有些迷茫。
“呵。”黎尧嘲讽的笑了声,“他怎么会信任你。”
说完也不打招呼,一脚就朝保镖踹了过去。
顾桔然不是第一次看见他揍人,但是却是第一次看见他这么狠,几乎没有多余的动作,一拳就撂倒一个,其他的人还想要上来,却猛然在原地站住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充斥着浑浊的雨水之气,像是随时都能来一场滂沱大雨。
“黎尧……”
顾桔然后退了一步,这不是平时安抚他的那种温柔,是让他畏惧,不想靠近的威胁。
回头看了他一眼,黎尧缓缓开口,“离我远点。”
现在,他对顾桔然能说的,也就只有这么一句而已。
他不需要动手,这里没有人能压制他的信息素,就像他要带黎静走一样,也没有人能够阻止他。
信步走进病房,信息素渐渐淡去,顾桔然才像是晃过神来,腿一软,就跌坐在地。
那不是他认识的黎尧,陌生的让人害怕。
他用力咬破了舌尖,疼痛压制住他本能的畏惧,他直接追着黎尧去了。
黎尧看上去很不对劲,要是这样横冲直撞下去,他或许会受伤,他不能让黎尧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事!
顾先生像是早就预料到他会来一样,在病房门口等着他,看那架势,甚至还愿意给他开病房门。他一点影响都没有,只是皱了皱眉头,“把你的信息素收起来,你知道这对我没有用。”
对,他们是父子,一脉相承,不论输赢。
黎尧看了他一眼,绕开他走进了病房里。
打了镇定剂黎静,这会儿正睡得香甜,并不知道,黎尧已经找到了她。
他走到病床前,握住了黎静的手贴着她的额头,在她耳边细语,“静姐,我来接你回家。”
“她刚做了手术,你不要折腾她。”
“我折腾她?”黎尧冷嗤,声音听不出一点起伏,眼泪却毫无预兆的砸在了黎静的额头上,“你怎么有脸说这样的话的呀?”
明明前两天……健健康康的跟自己说,等着她回去过年的呀。
这是为什么年过去了,她就躺着没有醒呢?
他在她耳边又喊了一声。
“静姐。”
黎静没有一点反应。
没由来的,黎尧就一阵心慌。
她一直都没有醒,她没有睁开眼看自己一眼,是从此以后都不会睁眼了吗?
“静姐。”
顾先生被他喊的烦了,忍不住皱起眉头说道:“她刚打了镇定剂睡下,一时半会不会醒来的。”
“你不要和我讲话……”黎尧道,“求你了……”
他不想要听到顾先生的声音,他怕自己忍不住要动手。
顾桔然便是这个时候冲进了病房的。
看见了病床上躺着的黎静,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他以为是别人救了顾夫人,这个别人就是黎静。
为什么最后……还是她?
他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现在他终于明白,刚刚黎尧问他的那句,你也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他慌忙的抬头看向黎尧,冷不防的却和他对视上了。
那不是错觉,黎尧的眼圈的确红了,他的确在哭。
他用一种倔强的神情看着自己,眼神却充满了怨恨。
“黎尧……”他摇头,“我不知道,我知道不知道的……”
“我说了不救啊!”黎尧低吼,“那个女人是死是活跟我有屁的关系!”
那不是他的亲人,黎静才是。
顾桔然张了张嘴,说不出反驳的话。
“这不是你的决定。”顾先生道,“你不能阻止别人伟大。”
“伟大个屁!你怎么不去挖个肾呢?!”黎尧抬手捂住了脸,他不敢看任何人。
“就你老婆是人,静姐不是吗?她的命就不是命吗?”
“我那么、那么那么那么珍惜的人!”黎尧歇斯底里,手指着顾先生的鼻子问道,“你凭什么去伤害?”
“她救的是你母亲……”
“你放屁!”黎尧侧头,猛的甩掉了眼泪,咬牙切齿的说道,“谁说那是我妈,这里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才是我的妈!”
“在你抛弃我的那一刹那,她捡的我她选择的抚养我!她给我第二条命!我的命和你无关!”
顾先生毫不退让,他往前一步,坚定的告诉黎尧,“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我救你母亲。”
黎尧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吐出,“你只爱她,你不爱我们,你的爱与我无关,所以我也不要你们。”
他抬手用力的抹掉了脸颊上的泪水,俯身把黎静横抱了起来,绕过顾桔然,径直走出门去。
顾桔然的手抬了一下,又在一瞬间僵住,连转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没有任何资格去留他。
就像这场争吵,他插不进一句话。
这是父子之间的争吵,他什么都不是。
他被留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