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被献祭给神的“新娘”(15)
城内。
一身飘逸红装的朝暮正坐在画满了血祭符祭坛的中央。
祭坛下方,是烈火焚烧着的悬崖绝壁,灼天的怨气从地底升上来,无数张大着嘴眼眶空洞的头颅从地底探出头,朝着正中央坐着的人咆哮着。
那是已经被炼化了的百姓。
而朝暮四周,同样围满了死相凄惨的城民怨魂,他们咆哮着,哭泣着,睚眦欲裂,恨不得将眼前的人吞噬掉。
一双双扭曲的手从地底钻出,游离在朝暮周身,围绕着他,试图触碰到他,并将他也一同带入滚烫的炼狱。
天边有滚滚浓云翻涌而来,将整个蜀城遮盖得严严实实。
厚厚的黑云之后,隐隐有电闪雷鸣,层层叠叠的云压下来,将整个蜀城变得犹如黑夜。
随着天空变暗,乌云之后的雷电越加明显,轰隆隆的声响不绝于耳。
朝暮闭着眼睛,身后的气势如墨如雾,浓厚到遮天蔽日,这些黑雾正在不断蚕食着四周的冤魂,随着吞噬的范围不断扩大,他周身的气势也不断增强,竟隐隐有了与天上雷电一搏的架势!
朝暮身后的黑气逐渐升高,很快就要触碰到天上的乌云。
下一刻,一道粗如天堑的雷电轰然降落,下落的方向正正就是下方祭坛的正中!
远远赶来的沈眠看到这一幕,惊得几乎快要失声。
然而惊雷落下的前一秒,朝暮动了。他身后的黑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涌上去,短短几息,将那道银雷蚕食得一干二净!
沈眠一下顿住了。
神罚之雷,被吞噬了?
他暮地看向朝暮。
只见原本双眼紧闭的朝暮已经睁开了眼,瞳孔漆黑一片,额头浮现黑红魔纹,显然已经入魔!
沈眠脚一软,堪堪扶住了一根树枝站稳。
朝暮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看向天际的那片雷云。
片刻后,他动了。铺天盖地的黑云从蜀城四周蔓延开来,不断蚕食、吞噬了四周的怨魂,随后向天际的雷云冲去!
沈眠根本没反应以来,又或者他其实已经反应过来了,但就算他反应过来,也已经晚了。
彻底魔化的朝暮,他根本抵挡不住,也阻止不了。
沈眠只能眼睁睁看着朝暮将眼前的众多百姓魂魄蚕食得一干二净。
而后,眼睁睁看着他,将那道象征天罚的雷云击成七零八落的碎片。
蜀城的模样,在凡界显眼得紧,哪怕是离得最远的边城百姓,也能够从空中场景揣摩出蜀城此刻正遭大劫难。
“连天罚都……拿他没办法了吗?”巫司南眺望着远方,喃喃道。
事到如今,他甚至已经不敢再去掐算了,成也算,败也算。
一切,只能听天由命了。
蜀城内,终于吞噬完那道雷云的朝暮,视线终于落回地面上了。
看到他视线落到自己身上,沈眠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朝暮似乎没注意到他的动作,他缓缓起身,红袍上的血珠随着他的动作颗颗滚落,竟是半点没沾到他身上。
眨眼间,朝暮已经站到了沈眠身前。
他的声音低沉、暗哑,不似以往明媚。
“阿眠。”
在呼唤他的,明明还是那个人,却又不像是那个人。
沈眠神色里带着慌乱,“朝暮,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朝暮神色温柔,“我知道。”
沈眠看他无动于衷的模样,摇头,“你不知道。”
“我知道的,阿眠。”朝暮温柔道:“我在向你走近。”
“以前我们距离很远,你高高在上,让人不敢亵渎。”
朝暮轻轻将他的手牵住,慢慢逼近他,垂眸看他,呼吸打在他的额头:“可是现在,你看,我们的距离好近好近,近到我可以亲吻你。”
沈眠想推开他,却被他禁锢住无法动弹。
“朝暮,不是这样的。”
朝暮咬住他,与他耳鬓厮磨了一会儿,“阿眠,我不想听你说话,你总有很多大道理,我不会被你骗的。”于是沈眠惊恐地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了。
他是神灵,按理说没人可以剥夺他的能力,除非……
他看了眼朝暮。
朝暮弯了弯眼睛,“就一会儿,安静地陪陪我吧?我吸食了不少能量,现在很累。”
沈眠一颗心霎时间冷了半截。
朝暮成为了魔神,传说中,神灵克星的,那个魔神。
难怪天罚也拿他没有办法,难怪,难怪巫司南会卜算出他的是自己的劫难。
一个凡人,怎么会成为神灵劫难!除非,他一开始就根本不是什么凡人!
朝暮他根本一开始就是魔神转世!难怪他会被盯上,被挑唆屠杀十万百姓!
沈眠拉住朝暮衣袍,示意他给自己解开闭口咒。
朝暮摇了摇头,“你乖点,我很累。”
他眉宇间都是疲惫。他是勉强吞噬的天雷。他本该找个地方好好炼化掉,可他没有。
现在他的体内,数万魂魄和天雷两道力量在不断冲击着他,他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可他并没有选择找个地方炼化掉那些力量,因为他看到了他的阿眠。
阿眠比什么都重要。他要的从来不是什么成神,他只要阿眠就够了。
所以他紧紧拥着阿眠,像是拥着属于他的月亮。
“跟我在一起吧,阿眠。”朝暮唇贴在沈眠耳边:“不要做什么守护神了,我们找个地方,一直呆在一起,好吗?”
朝暮微微和他拉开了些距离,“你愿意吗?愿意的话,点点头,好不好?”
沈眠没有动作。
朝暮眼里都是受伤,“只是点头,都不行吗?”
沈眠看着他,眼里是朝暮读不懂的情绪。就在朝暮以为他会点头的时候,沈眠向后退了一步。
朝暮笑了。
“你总是这样。”
若即若离,忽远忽近。
闭口咒突然解开了。
沈眠看着低头的朝暮:“你屠杀我辖地十万百姓,如今城内怨气横生,我不可能跟你一起走。”
他偏过头,不再看朝暮:“你走吧。”
他现在不想看见朝暮,却也不愿下手与他为敌。
他现在有其他事情,比朝暮重要。
那些并没有被吞噬掉的幸存魂灵,沈眠想要送他们往生。
朝暮却笑了笑,“走?我不会走的。”
沈眠皱眉,“你还想做什么。”
沈眠脸上带了点烦躁、恼怒,他自己没有觉察。
朝暮却看见了。
那些神色深深刺痛了他。为什么呢?他明明已经是神了,阿眠为什么还要这样看他?
“阿眠,你跟我走吧,好不好?”
沈眠神色很冷,“我说了,现在不行。”
等将这些魂灵送至往生路上后,他自然会去找朝暮,然后将一切事情都解决。
毕竟这场劫难,与他有关。
又一次被拒绝了,朝暮笑了。
“阿眠,是你逼我的。”
在沈眠惊愕的神色,朝暮将他一把抱住,而后,一阵轰隆隆的响声后,整个蜀城顷刻间四分五裂,沉入地底。
——宏盛十五年,蜀地鬼城遭雷击,深陷地底。众人探测无果,蜀地自此消失于图策之上。
——宏盛十六年,有乞人自蜀城边际乞讨路过,见里面雷火熏天,遍地尸骨,有鹿从中缓步迈出,口吐人言,曰,蜀地之祸,乃朝暮渎神之故。
——朝暮者,原痴儿也,苦恋上神无果,引心魔之祸,入魔,坠为魔神,求而不得,遂弑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