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炎抿了抿嘴,没说话。
杨染指了指手机:“我连号码都没存,哪里知道是哪个人发的?以前也有过一些分了手还缠着不放的,要是你准备拿这个发作,我就只能哑巴吃黄连了。”
柯炎看着杨染的眼睛,炯炯有神,他问:“真的?”
杨染托着下巴,仰着头,反问:“那要看.....你信不信我了。”
几乎是一瞬间,没有半点的犹豫,柯炎握住了杨染的手:“信。”
噗嗤笑了一声,杨染拽着柯炎的领子往下一拉,给了他一个缠绵的深吻,结束后又向他撒娇:“好啦,说好帮我拖地的,你快去!”
柯炎于是乎只能乖乖拿着拖把在屋子里劳作着,他本就是小时候跟着爷爷奶奶也下过地的,这点活不在话下。他还很细心地拿起抹布把各个角落都擦了一遍。
擦到柜子橱窗的时候,看到一张杨染小学时候的毕业照。他忍不住放下抹布,在里头找了起来,他从每个小孩子脸上扫过去,但还是没认出来杨染的脸。
再看一遍,还是没认出。
“诶,你小时候是不是跟现在差很大?我怎么认不出来你呀?”柯炎盯着照片看,放大嗓门问屋里的杨染。
杨染缓缓从屋里挪步出来,瞥了一眼相片:“你仔细往最后一排边上瞧瞧。”
柯炎闻言就再看了一眼,最后一排的几张面孔还是都不熟悉,但是他眼尖地看到,靠右边的那个小孩子身后,似乎藏着一个人,整个身子都被挡住了,只看得到一点儿头发顶。
这要是不说,谁都不会发现。
“小时候我不喜欢拍照,”杨染解释了一句,“总觉得拍照太羞耻了,就躲起来了。同学们也不太注意我,所以这照片就这样了。”
说得很轻巧,但是贫穷也会成为一个人自卑的原因。柯炎了解杨染童年的一些可怜事情,也懂他不愿拍照的理由。
他不想让杨染难过,试着把这个话题盖过去,就指着照片上另一个小孩子对杨染说:“你看,这个小孩子像不像程先生?”
指的那个小孩子,笑得温柔可爱,略带一点婴儿肥,若说是程述的孩子,怕是没人不信。
杨染的眸光动了一下,拿过照片:“他不是像。他就是。”
“啊?”柯炎再次惊着了。
“我都快忘记了,毕竟是太多年前的事儿了,我转过很多学也降过级,早就不记得老同学了。前段时间收拾老照片才想起来这茬......我和程述,做过同学呢。”杨染一面用缅怀的语气说着,一面用拇指摸着照片上程述的脸。
柯炎笑得很憨:“那感情好,这就是缘分。程先生小时候不知道是不是跟现在一样?啊,他要是知道你们还是同学,也会高兴的吧?”
嗑得一下,杨染把相框倒扣在柜子上:“他小时候就很优秀。他说话好听,讲故事的时候,全班都围着他。他性格好,女生都喜欢跟他玩,他也不介意帮女同学扎头发、折纸。他也是班级里拿奖状最多的人,每星期一都会被安排在国旗下演讲。以前他做手工特别好,只要是他手工课做出来的小玩意儿,大家都抢着要,还有几次惹得抢不到的女生哭了呢......”
他本来只是想随便讲两句,讲着讲着,才发现不知不觉吐了这么多,最后戛然而止:“我都再说什么神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不提了吧,他应该不记得了。”
装作不在意地把柜门关上,杨染在转身面对柯炎的时候,已经换了一个足够明媚的笑脸:“吃饭吧,我饿了。”
市里最贵的一家婚纱店,每个人走过它的橱窗边,都会被婚纱上亮晶晶的施华洛世奇水晶闪到眼。
得有多幸福的新娘才能穿上这样的婚纱呢?
江起浮难得从医院里出来走一走,鬼使神差走到了这里。
他心想,温之存宁愿娶一个根本不可能会喜欢上的女人,也不愿意和他这个男人在一起。可是,他很快也要变成一个女人了,大概,自己也不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才让人骨子里厌弃吧。
是恶心。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像个小人。
明明在心底都说好离开那个人,还忍不住去查他未婚妻长什么样子,做什么的,有多么优秀,社交账号是多少,躲在网络的另一头,无耻地视奸。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这会儿店里的人不知道在忙着什么,也没人注意到多走进来一个人,店员们都围着刚打印出来的婚纱照看。
“这个男人真的是好,我要是能嫁这样一个男人上辈子算是拯救银河系了。”
“醒醒吧你!你要是嫁得起,还在这儿打工呢?”
“做梦不行啊?!”
员工们笑着把客人预订的婚纱照小心翼翼挂到墙上,就等着他们婚礼前来取,送到婚宴上。
精致的金色相框在江起浮的目光中缓缓升起,一点一点,温之存一身白色西装,牵着唐真的手,笑得很优雅。婚纱店夺目的光彩里,所有人眼中羡慕,那两人的光辉似乎不是灯光赋予的,而是自己散发出来的。
刺眼。
刺得江起浮笑了出声。这才引起了店员的注意。
“不好意思,客人,请问您有预约吗?”
江起浮拉下脸上的口罩,摇了摇头:“我...我是温先生和唐小姐的朋友,听说他们要结婚了,在你们这儿拍照,我...顺路想来道一句恭喜。”
店员表示理解:“不巧,他们前脚刚走呢,您要不坐一会儿,他们吃完饭会来拍第二套。”
“不了...我还有事,下次吧。”江起浮把口罩拉起来,准备离开。
店员小姐出声拦下江起浮:“先生等等!”她跑上前去,递了个粉色的红包和精致的彩纸和笔:“既然来了,留个祝福语也行,这些我们会收集起来,挂在婚宴上的。”
真是烫手的一堆东西。
祝你新婚快乐么。
江起浮在一群笑得很甜美的店员视线里,接过纸笔,走到了角落里,他提着笔,却不知该怎么写。良久,他从兜里拿出一个小东西,装在红包里,封口封好。
那是他们最后的一点纪念了。
第七十七章婚礼
时间容易把人抛。
真的,昨天还在你面前笑嘻嘻说路上小心的人,今天可能就只会躺在冰柜里不说话了。
网上有个流传很广的段子是说,老家的爷爷掰着指头对孙子孙女说,一年看两次,我要是还能再活五年,也就只能见你十次。
闻者潸然泪下。
医院通知江连绵她母亲突发心脏病意外去世的时候,她还在开研讨会,扔了麦克风就跑了。医生说,她妈妈在病房里给儿女织围巾手套的时候突然不好了,围巾织好了一条,手套才打了一只就倒下了。连紧急呼叫铃都没来得及摁,护士查房才发现没气儿了。
围巾是粉色的,是给江起浮的;手套是给江连绵的,因为每年到冬天她的手会冻疮。
江连绵签下确认书的时候想起来,昨个儿夜里,妈妈还对自己说,好久没见阿起了,不知道他最近好不好。你看,女孩子应该都喜欢这种粉色吧,我做给阿起,他一定喜欢的。
江连绵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阿起,我们没有妈妈了。我们是没有妈妈的小孩了。姐姐好难受,可是姐姐却不能告诉你。
因为隔日,就该是江起浮的手术。手术很危险,她不能让江起浮有任何风险。
所以她缓了三天,以泪洗面了三天才去了佑心医院。
连月的准备工作,打了不知道多少药水,做了多少检查,江起浮看着身体就虚虚的,也没什么力气,只是见到姐姐还强打精神坐起来。
江连绵扶着他坐好,给他垫了靠背的枕头,然后拿出围巾:“妈妈做的,我给你带来了。”
江起浮摸着羊绒的围巾,软绵绵的,颜色鲜嫩好看,他把脸贴在围巾上,亲肤舒服。他心里微微有一点点暖意:“妈妈还好吗?”
“好...好...”江连绵倒开水差点烫着自己的手。
江起浮观察到江连绵眼底的乌青:“姐姐,你好像很累,是不是我给你惹麻烦,添负担了?妈妈也要你照顾,你是不是太辛苦了?”
“妈妈没事!”江连绵突然有点激动,差点打翻水杯,她抓住江起浮的手,“阿起,你什么都不要想,现在,你就准备你的手术,你一定要平平安安从手术台下来!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