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说真不愧是五条悟一手教导出来的学生,跟他的班主任一样,乙骨忧太的心神绝非郁也三俩句话就能轻易扰乱的。
起码看起来是这样。
郁也连爬起来的功夫都没有,很快又重新被乙骨拎了起来。
只不过,这一次乙骨看向他的眼神,莫名有种刺骨的冰冷。
乙骨忧太的眼睛很大也很漂亮,黑色的瞳仁与人对视时,总能深深地将人望进去,给人一种他极温柔,又非常值得信赖的错觉。
否则的话,当初的栀也不会这么容易卸下心房,跟乙骨成为朋友了。当然了,也有栀这个马甲傻乎乎的很好骗这个原因在。
听见郁也提起这个名字,恐怕乙骨自己也不清楚,他为何要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他用随意的语气反问郁也:“是吗?看起来照桥君跟栀相处得很不错,栀他……最近过得好吗?”
那晚的行动乙骨因有别的任务而没有参与,他甚至没机会登上混乱的空中花园,跟栀见上一面。
而郁也压根就不想配合乙骨的剧本,更清楚自个儿在乙骨面前根本就不够看的,生怕多说就被套走了话。
“我拒绝回答你的问题,尤其是一切有关栀的事——乙骨君,因为我也听说过你,你就是那个欺骗了栀,害得栀被……你这个大骗子、讨厌鬼!”
郁也挣扎着,竭力挥舞着拳脚要为栀出气,然而乙骨身后的里香在察觉到郁也的攻击意图后,立即发出一声咆哮。
郁也像是被里香吓到了,瑟瑟地安分下来,可他仍是满脸愤恨的模样:“总之,我绝对不会再让你有机会见到栀,再害得他难过的!”
乙骨的呼吸倏地变得很轻,他注视着郁也与栀有几分相似的面庞,反射性地想要启齿解释什么、忏悔什么。
但他强大的意志使得他在开口前就恢复了理智,更何况,现在再说这些,业已经来不及了。
如瞧好戏般旁观着这一幕的禅院直哉发出一声嗤笑——其他人都在忙活着救治夜蛾正道,但这跟他禅院直哉有什么关系,他管夜蛾正道去死呢。
禅院挑着眉,凉凉地开口:“看样子乙骨君很不讨这小鬼的欢心啊——所以我说了,把他交给我。”
“你以为我到了你手里就会乖乖听话吗?少在这里自我感觉良好了——”郁也稍微躲在乙骨的身后,对禅院回嘴道,“加茂大人也早就提醒过我,看见你这个疯子就要远远的躲开,因为沾上你就不是一般的倒霉!”
带着加茂枝这个名字前缀的话语杀伤力是非一般的大,果不其然,禅院直哉的脸上瞬间遍布羞恼的红晕,他无法抑制地对郁也爆发出汹涌的杀气。
但郁也也就是面上装出一副怕怕的样子,实际上并不怎么担心他的小命。
然而一连嘴炮了两人,郁也就被伏黑惠给撅了回来。
“照桥郁也——!”
就像是过去每次闯了祸,惹得他的幼驯染生气,大难临头前被叫了全名那样,郁也下意识地抖了抖。
一边指挥着众人将昏迷的夜蛾正道拌到担架上,一边也没漏听郁也跟两名术师的嘴炮。
但看着郁也故意作出的这副“熊孩子”架势,情急之下的伏黑惠忍不住了:“你不要再闹了!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
再不看注视伏黑惠的双眸,郁也盯着他眼前的地面:“我想要悠仁。”
听见郁也答案的瞬间,庭院中的三人无言地相互对视,但这沉默很快就被打破了。
禅院直哉再度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留给郁也一个恶狠狠的眼神,便翻滚着道袍大步走远。
乙骨将郁也放下,他还温柔而细心的抚平郁也被他拎皱的脖后领:“那么,惠,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伏黑惠走在前方,独自带领着郁也前往关押虎杖的地点。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郁也总觉得伏黑惠走得特别慢,像是在刻意拖延时间,并不愿让他见到虎杖似的。
郁也忍不住了,抓起伏黑惠的手腕,拖拽着,情急之下,脱口的却是当初开展攻略时最亲昵的称呼:“小惠,我们能不能快一点——!”
伏黑惠的身形微不可察的颤了颤。
曾经的他们就是这样的,伏黑惠早上总是困得厉害,郁也就负责牵着他的手催促他“快一点”,免得被新来的风纪委员抓住挨一拐棍。
彼时,刚上国一的郁也在吓唬完伏黑惠后,还是会补上一句:“放心啦,就算我们真的迟到了,我也会替小惠挡住风纪委员的拐棍的。”
伏黑惠记得当时的自己好像笑了,但他又莫名别扭地不愿让郁也察觉到他的开心,所以他只盯着郁也毛茸茸的后脑勺,说了句:“笨蛋——怕是你自己都躲不开吧。”
可无论伏黑惠怎么说,那时的郁也绝不会放开牵着他的手。
此刻,察觉到伏黑惠在他掌下的僵硬,郁也就跟被什么给烫到似的,火速松开了他抓着伏黑惠的手:“呃……抱歉,伏黑君。”
伏黑惠移开视线,他浓密的长睫毛低垂着,遮挡住了眸光中的全部情愫。
他冷淡地说着:“没事,我们走吧。”
闹了这一出,郁也却是再不敢催促伏黑惠了,只是不尴不尬地跟在前者身后。
好在,关押虎杖的佛阁就快到了。
郁也远远地便瞧见,肃穆的佛阁前那一对负责关押虎杖的术师。以及,他还感受到未正式步入监守范围内,就已经将人侵吞得背脊都要塌陷的强大咒压。
五条悟被绑走后下落不明,被两面宿傩受肉的虎杖悠仁就成为了无法控制的危险存在,所以那群怕死的高层,就选择了以特级罪犯的标准将虎杖关押。
只是接近这里,郁也便觉得压抑得快喘不过气了,他更加难以想象虎杖是如何一个人度过被关押的这段时间——明明在不久前,虎杖还只是个只用操心爷爷的病情,咒术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的普通高中生。
这对虎杖而言,根本就不公平!
拥有莫名其妙穿越到攻略游戏经历的郁也,在这一刻,格外的能够与虎杖感同身受。
他下意识地:“你们怎么能够这样对悠仁……这太过分了!”
郁也的本意绝不是要责怪伏黑惠,可他当下说出的这句话,确实是一句指责,是出于他对虎杖的关心则乱的指责。
伏黑惠哪里经历过这个。
他的幼驯染,过去从不会对除他之外的任何人产生关注,更别说为了其他人而指责他了。
更何况,这个“其他人”,还是郁也亲口承认过的,他正在“暗恋”和“偷偷追求”的虎杖。
伏黑惠其实也很累了。
从五条悟的下落不明,到新宿无法停止的擂台战,无数市民的丧命,师友们的牺牲和受伤。以及他对郁也走上歧路的担忧,姐姐依旧沉睡不醒的束手无策。
所有的一切,都快要把这个年轻的术师给压垮了。
伏黑惠并不是没有过疲惫的时刻。
但那时,他的幼驯染总会陪在他的身边,给他说着无聊的笑话,等到说累了,就会安静的抱住他。
要是这个“其他人”不是虎杖就好了,伏黑惠一定能控制他接下来的失控。
这回,是轮到郁也被伏黑惠抓住了手腕,他被大力地拽着一推,后背撞上了长廊一侧紧闭的窗框上。
“砰”地一声闷响,郁也只觉得后背被那精致的镂空雕花硌得生疼。
伏黑惠双手撑在郁也的耳畔的两旁,他将郁也笼罩住,甚至宁愿他就是一件囚笼,将郁也密不透风地关起来。
“虎杖就真的这么好吗?”
伏黑惠知道此刻的自己一定很丑陋。
他压抑着,声线愈发的冰冷:“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打算吗?见到虎杖,想办法将两面宿傩引出来,跟他完成契阔,借助诅咒之王的力量达成你的目的——”
伏黑惠愈发地靠近郁也,近到只要他愿意低一低头,就能亲吻上郁也的鼻尖:“你以为那群高层会想不到这一点吗?没用的,两面宿傩早就被封印了,虎杖完全帮不了你——甚至要不是我们,你根本连跟虎杖再见上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他早就被处死了!”
郁也张了张口,计划被伏黑惠道破后令他格外窘迫,而伏黑惠的强势也使他愈发的不冷静,他不服气地回嘴:“那又怎么样——我又不是为了两面宿傩才过来见悠仁的,我不过是担心他罢了!”
沉默中,两人因激动而变得急促的呼吸缠绕在一起。
“为什么?”伏黑惠生涩地开口,他再度想要得到一个答案,“为什么是虎杖呢?”
伏黑惠一直没意识到,嫉妒早就在发酵了。
从他与郁也在东京重逢的那一刻起,从他只能装作不在意,永远站在阴影处看着郁也跟虎杖亲密相处的那一刻起。
“算了。”
伏黑惠又忽然这么说。
他不想得到郁也的答案了,因为他已经很难过了。
所以,不管郁也会不会生气,也不管郁也会不会厌恶地将他推开,伏黑惠真的很想要得到过去属于他的这一个拥抱。
他将撑在郁也耳畔两侧的手放下,顺势揽住了郁也的腰。
伏黑惠只觉得,在触碰到郁也停匀腰身的那一瞬间,隔着单薄的布料,属于郁也的,散发着独特栀子香气的体温,好似顺着他的毛孔,全部钻进了他的体内。令他的血液沸腾着,他控制不住肌肉的战栗。
伏黑惠圈在郁也腰间的双臂,愈发的收紧,他只想要让郁也融化在他的怀里。
伏黑惠试探着,将整张脸埋在了郁也的脖颈处,他的声音低低地传了出来,带着某种心酸的闷。
“小郁,你是不是再也不会……让我回到你的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