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菁急忙闪身,却还是被抓住了胳膊。
她只觉一个趔趄,自己便被拽到了厨房深处。
灯笼早已脱手掉在了地上,却正好立在了门口的地方,并没有灭掉。
昏黄微弱的烛火在厨房亮起,叫人只能勉强看见。
“怎得才出来!急死我了!”
一双铁手早在宋菁刚刚站稳时便松开了,她没好气地回道:“我总得找时机出来!”
语毕她快步走到门口捡起灯笼,四下打量见无人,关上了厨房门。
做完一切她埋怨道:“大人也太大胆了!万一被发现了呢!”
可心里却是暗道,来得正好。
贾逢春一身黑衣,闻言有些讪讪。
“我也是没办法……”
说着他一双眉毛竖得老高,“还不是你的信!”
“什么叫但凭我等意愿!我等向来听将军命令!你到底是何意思?看不起我们这些人吗?!”
宋菁叹了一口气,那封信上,她写明了自己谋划,若他们不怕牵连自己便听她安排;若考虑家小不愿,她也理解。
怎到贾大人嘴里,就成了她看不起他们了呢……
“前些日子白夸你长进了……”
作为一个小辈,敢这样和长辈说话,实是不像话。
但两人已然习惯,贾逢春又无暇顾及这些细枝末节。
是以他只是瞪着眼睛,等宋菁的回复。
可宋菁却不想说那么多,皱眉道:“事情有变,来不及询问了……”
贾逢春的反应已然说明了一切,她不用再问他们的抉择了。
是以,宋菁语速极快地吩咐:“将军回去后立马传书,让他们即刻出发,丝毫不得耽误!”
贾逢春神情一顿,却听她道:“朝廷的人已于傍晚出发,五日便到!咱们恐怕来不及了!”
贾逢春闻言神色巨变,“什么?这么急!那谢司宴那边的人……”
“也一同出发了!”
宋菁打断他,将情况告诉了他。
“赌密信真假已无意义,他们早已筹谋好一切,和鞑靼见面那日便是乱起之时,咱们只需再给他们添一把火便可!”
她紧紧盯着贾逢春的眼睛。“救出陈将军是重中之重!”
贾逢春咽了一口吐沫,“那昌图乃至襄平的百姓呢……”
宋菁神色慢慢变冷,“若他们都想除掉陈将军,那自要他们来考虑!”
贾逢春眼里浮上一抹希冀,“你是说……”
“我赌他们不敢真的将其视若无物!到那时,对方的弹劾折子恐怕雪花般飞进宫里了!”
无论是秦阁老还是谢司宴,都是极忌惮彼此的。
只要陈将军不死,到时发生的一切都有可能公之于众。
他们怎么承担得起……
漆黑的夜,矗立在京城中央的紫禁城仿佛一条吃人的巨蟒。
而在紫禁城深处的角落里,一间不为人知的厨房里,亮着荧荧微光。
猛地,厨房里的光不见了。
一个黑影闪身跃上红墙,几个跳跃间,渐消失了身影。
而后一只萤火虫般的灯笼,缓缓从厨房向司礼监深处走去。
直到公厅值房,微光才融入明亮的烛火中,消失不见。
宋菁一口气吹灭了灯笼,而后“咯吱”一声推开了值房的门。
“爷,就剩一碟枣片糕了,您对付用一口罢。”
她微弓着腰,面上还是一副讨好的样子。
谢司宴微微皱眉,不知是不喜她,还是不喜那碟糕点。
“放那吧。”
“诶,给您放这了,您趁热吃。”
宋菁将枣片糕从食盒里端出来,见手边的杯里没了茶,又紧忙添上热水。
“爷,您请。”
谢司宴斜眼看了一下,而后喝了一口茶,那碟糕点却是一口没动。
宋菁见状默默记在心里,复垂首立在一旁。
心里没了事,她站了一会儿便有些昏昏欲睡。
本是微微低垂的头,竟不自觉垂到了胸口,而后猛地点了一下头,险些大头朝下摔下去。
宋菁骤然清醒,而后瞪大了眼睛。
大意了,竟然睡着了……
她偷偷用余光瞄了一眼谢司宴,见他好似毫无察觉,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可就在这时,谢司宴突然低声问道:“困了?”
宋菁脸色顿时红了一片,却还是强撑着呲牙道:“有点。”
“嗯……”
就在她以为谢司宴会说这就睡了云云之时,他头不抬眼不睁地道:“那去廊下清醒清醒罢。”
宋菁:“??”
她一双眼睛瞪得老大,谢司宴刚刚说了什么?!
叫她去廊下清醒清醒?!
亏他说得出口!
宋菁反复深呼吸了好几次,而
后硬邦邦开口:“多谢公爷,小的看就没这个必要了吧!”
谢司宴闻言从折子里抬头瞥了她一眼,又上下打量了一遍。
“那就清醒点,值夜不是来打瞌睡的。”
他声音还是一样的淡漠,但仔细听,能听出一丝嘲讽。
宋菁被噎得一个字也说不清,半晌后才咬着道:“小的知晓了。”
这一夜,到底熬到了将将天亮才作罢。
当天空泛起一丝鱼肚白时,霖峰终于来了。
谢司宴还埋首在书案前,看上去精神抖擞,可宋菁却已经双眼通红。
他不咸不淡地扫了她一眼,而后冷冷道:“回去罢。”
宋菁强撑着垂首应是,恭敬地退下,而后脚步虚浮地往自己耳房走去。
待回了耳房倒头就睡,直到昏天黑地。
就这样,宋菁足足守了五个大夜,昌图才传回第一个消息。
那已是郭贤等人出发的第六日,他们终是到了昌图。
路上艰险自是不必说,折子上称他们已商讨好和鞑靼见面的日子和地点——便在两日后的城郊,白塔亭。
日子一天天接近,贾大人被派去监工祭天大典,一直未曾入宫。
宋菁对于他们的情况一无所知,内心焦躁不已。
好在这两日依旧是她值夜,是以白日回去还能倒头就睡。
可就在他们离开的第八日晚,一封八百里加急军报,顺着宫门悄无声息地递了进来。
守门的禁军丝毫不敢耽误,捧着军报便往司礼监而来。
可没想到,半路却被人截下了。
月明星稀,寒风萧萧。
霖峰捧着折子疾步来到了公厅值房。
此时,值房内昏暗一片,并没有亮着烛火。
宋菁守在值房内唯一的榻前,心里忍不住翻腾。
今夜,是她来司礼监这么久,谢司宴第一回如此早入睡。
往常他要么是天亮眯一会儿,要么是午睡后熬一夜。
今夜终是早早躺下了,宋菁简直忍不住想哭。
可就在她昏昏欲睡之际,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大人,您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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