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子里跪了一排下人,白绒绒的小珍珠气息微弱地倚在它垫了软垫的麻绳小窝里,透着粉的肚皮轻轻发颤。
小珍珠身子不舒服已有段时间,往年换季时偶尔也会如此,可不出多久便会恢复,下人们便没放在心上,而林皎月此前并未养过猫儿,见顾玄礼以及他人态度,也信了这说辞。
万没想到,今年小珍珠蔫蔫的时间有些久了,府中有些许经验的老人察觉不对,忙让照雪等人又去请了几个专治动物的大夫来诊断。
综合了几次诊断结果,竟断出,小珍珠或是中了毒。
督公的猫中了毒,这还得了!
照雪等人顿时慌不择已,生怕这毒连带着也伤了主子,幸好大夫劝说,对猫有害的或许对人并无影响,只叫她们多检查检查,是否误喂了什么平日里不曾喂过的东西,先快些查验出源头,才好决断后续。
有了怀疑,照雪等饲养小珍珠的丫鬟们便也留心了起来,好在也快,今日下午,恰叫她们发现,竟有人偷偷往小珍珠的日常食物里放葡萄!
一问大夫,才知,正是这葡萄导致得狸奴五脏受损。
葡萄虽不算稀罕物,可终归不是下人们平常负担得起的,稍稍细查便查出,是个叫落莹的小丫头与采买的小厮套好了关系,每日都能悄然得几颗葡萄,偷放一点进小珍珠的食物里。
于是才有了林皎月刚踏进小院,便被丫鬟跪地求饶,什么实话都说出来的那一幕。
落莹还在哭着,管事也匆匆赶过来,稍微了解些情况后,满脸难以置信:“你这刁奴真是胆大包天!”
平日里,管事一贯和善,今日也是被惊气极了。
府中众人心照不宣,虽然督公对下人不若旁人口中那么冷酷残忍,可那毕竟是督公啊,他们做下人的便该守着本分勤勤恳恳,难不成还妄想着,自己比督公的猫儿更贵重了?
可实际上,管事心中亦有难言,担忧地看了眼夫人。
众人皆知,小珍珠是段府当年还没落没,督公与段贵妃在段府一道养的,后来段贵妃入宫,担心照料不周,便将小珍珠送于督公照养。
这一养,就养了七年,而督公远在朝堂,护着后宫的段贵妃,也护了七年。
没人敢真将督公与段贵妃的关系问到台面上,也从没人敢对这小珍珠有分毫怠慢。
所以今日这刁奴,真是罪该万死啊万死,竟仗着督公重视小珍珠,将私人恩怨施发这儿!
管事气得狠狠骂了这些丫鬟们,小院中顿时哭泣声连绵。
林皎月闭上眼深吸口气,长长一叹:“好了。”
她不去看犯了错的丫头,而是脚步轻缓地走到小窝旁,神色莫变地伸手,轻轻揉了揉小珍珠圆滚滚的脑袋。
这是段贵妃送给督公的猫。
又是段贵妃……
林皎月心中避不开这个念头,每每想到就有说不上的钝闷。
可那双蓝色的眼睛启张,好似它也难受着,泪汪汪地看了林皎月一眼,又无力地闭上。
微弱的一声嘤嘤,不似往日的娇蛮快活,叫得林皎月心脏宛若被撕裂。
她深吸一口气,扭头看向照雪:“先前诊断的大夫呢?”
照雪一愣,忙回:“奴婢叫大夫先回去相看是否有医治的办法,也等着夫人……”
等着夫人决断,小珍珠,是否要救。
林皎月自然听懂了对方话中意思,不禁有些好笑。
怎么,她们是怀疑,自己会趁着这次意外,眼睁睁看着小珍珠死吗?
她嘴角撤出抹意味不明的笑,勉强扮演得淡泊:“快些请大夫过来吧,不论如何都要将小珍珠治好。”
她回过头,手掌轻轻抚摸着小珍珠软乎乎的肚子。
雪白的爪子轻轻搭在她的手上,肉垫也软乎乎的,微微有些发凉。
林皎月险些落下泪来。
她哑着嗓子,极轻极轻地捏了捏它梅花似的小肉垫:“乖珍珠,快些好起来,好起来我就再给你带小鱼干,好不好?”
小珍珠若有所感,微微扭了扭脑袋,用粉嫩却有些干燥的鼻尖轻轻蹭了蹭林皎月的指腹。
所幸发现得及时,大夫也有治疗猫儿误食中毒的经验,得了命令后,赶忙对症医治起来。
林皎月除了和管事还有孙嬷嬷学习的时候,其余时间几乎都用来照看陪伴小珍珠了,这猫儿长得漂亮,脑袋也聪明,吃过林皎月的小鱼干,得过她的照顾,就同她亲昵得紧。
几日后,小珍珠终于恢复了些精力,大夫说,大概再过个两三日就能恢复了,但猫儿身子轻,经过这么一遭折腾,往后更要注意喂养。
林皎月听闻,终于放下了一半的心。
可这口气儿刚松,她便觉着小腹隐隐有些坠胀起来。
算算日子,葵水差不多也快要到了,这一通连轴转,令她后知后觉得累出些头疼。
算完了这日规定得账簿,林皎月也没心思再多复盘,同孙嬷嬷知会了声后,先去看了会儿小珍珠。
小珍珠如今还不能吃小鱼干,每每见到林皎月,既期盼又委屈,当场就扭起腰肢四脚朝天地嘤嘤叫起。
照雪等人都笑说,最近它饿馋了,见夫人来了,简直要使十八般撒娇技巧。
林皎月笑出来,点点它的小鼻尖。
见状,照雪心中也十分庆幸。
其实她们这一院里的几个人就指望这只猫儿过活了,小珍珠过得好,主子自然赏她们继续吃这口饭,不用伺候旁人,反而还被人捧着,
可若是夫人这次真放弃了救治,她们自然也就没这份好差事了。
所幸,所幸夫人还是喜爱小珍珠的。
想到这,照雪犹豫着问:“不知夫人打算如何处置落莹?奴婢,奴婢并非想落井下石!只是若不惩处,奴婢担心往后还有人胆大包天,敢对小珍珠做些不好的事。”
林皎月顿了顿,轻声道:“督公自会严处她,现在先叫她闭门思索,暂作警示。”
照雪连忙应是。
林皎月离开院子,阿环也正气喘吁吁地跑来:“夫人,小院的被褥枕套已经整理好了,今夜便过去歇息吗?”
林皎月轻嗯了声,阿环便点点头。
可阿环实在有些好奇,悄声问:“夫人若担心弄脏了被褥,我们提前垫个垫单便是,为何要换屋子睡呢?”
林皎月略显神秘地笑了下:“我自小便有个心愿。”
阿环眨眨眼,盼闻其详。
林皎月背着手,一步一步往回走,边走边胡诌:“小时与母亲还有阆哥儿同住那么小个院子,心里十分盼着能有更大的屋,便许愿,等将来有钱要住大宅子,有许多空房间,到时候住一间,空一间!”
眼见夫人明明在笑,阿环却总觉得她不是这个意思,可她脑袋瓜子不够聪明,想不明白,这哪里好笑?
等到夜里,林皎月要沐浴时,发觉葵水果然来了,便没泡澡,只将毛巾沾湿了,仔细擦拭身子,结束后,再将早就备好的月事带给系上。
阿环忙着布置小屋,托孙嬷嬷将她炖好的红糖姜枣茶端来。
林皎月喝一口下腹,舒服地长叹一声,脸颊都漫上绯色。
孙嬷嬷呀了一声,小心伸手,担忧道:“白日见夫人精神不济,这会儿好似确实有些低烧啊。”
阿环也吃了一惊,赶忙用手背轻轻拂拭了下林皎月的额头,急得团团转:“那奴婢马上去请个大夫来吧?”
“无妨,”林皎月笑起来,“要不是孙嬷嬷发现,我自己都没感觉到,想是这些日子精神紧绷,睡一觉就好。”
孙嬷嬷和阿环本想再劝劝,可今日是葵水第一日,林皎月腹下渐渐痛起来,也没有精力再折腾了,她们也只好作罢,先依着夫人歇下。
阿环心里急,又不好违背林皎月,只好悄声与孙嬷嬷道,她夜里会小心照看的,若是不妥便立刻去找大夫,也叫孙嬷嬷年纪大了,好生歇息。
而恰巧这一夜,九千岁也迤然回京了。
离京大半月,再回到都城,守城刚想拦人,被身后长官猛提溜回去。
长官大吼一声:“督公千岁!”
马上男子似是笑了一声,趁着月色扬鞭策马,只留一抹玄色背影曳曳生风。
等人走了,守城难掩诧异:“九千岁不是被圣上罚禁足了吗?怎得此刻从城外回来?”
长官锤他一拳:“上面说说,管你屁事,你可知京中现在人手最多的是哪儿?”
守城是外地新调进来的,满脸茫然。
“是他厂卫司!京中禁军和各部府衙人手加一块都不敌!”
“况且还有传闻,督公在京外更豢养了上万的私兵,你有几个脑袋,敢盘问他?”
守城吸了口气,胆战心惊低下头,心道刚刚幸好没拦人问话。
宁王府很快也接到消息,宁王便与李长夙闲聊起顾玄礼,聊着聊着,提到他思前想后,都觉得李长夙提议只杀冯坤,不动督公府之人的提议很好。
“宣平侯的那个世子,着实扶不上墙,往后再留也没有多大作用,趁着这次死了也干净,更能激发宣平侯对瑞王还有顾玄礼的恨意,长夙啊,你的提议不错,”
宁王笑起来,“说来,我起初还以为你让为父不动督公夫人,是有旁的心思呢。”
李长夙闻言一愣,立刻摇头:“儿臣没有旁的心思。”
宁王一笑:“那是自然,为父只是说说,想起早年你去南坪伯府作客,回来也曾赞许过那三姑娘容貌出众。”
“那都是年少不懂事之言,父亲不要取笑儿臣了。”
李长夙面色平静,难辨心中所想,宁王自然也不会再揪着这件事打趣自己儿子,两人很快便聊到了其他。
殊不知,想讨好夫婿与公爹,端着补汤走到屋门外的林觅双,却将两人谈话听了个大概。
习秋在一旁呼吸欲止,而林觅双整个人亦如遭雷击,眼底尽是血丝!
另一边,终于回了府中的督公慢悠悠朝着主屋走去,边想他的小夫人倒也好命,这些天都没听闻出过意外,边慢悠悠勾起唇角,觉得这会儿将人吓醒,定然十分有趣。
结果走到主屋前,才发现等待他的只有一片清寂,黑灯瞎火,连个看门丫头都没有。
好巧不巧,闷热的夜里,又下起了小雨。
梅九接到督公回府的消息时,正在收拾他记了一个月的小簿子,督公这趟外出虽没带他,却也让人跟着记录了,前些天刚刚送回来,他忙着誊抄,一时忘了时间。
等到出门去见督公,才发觉,咦,下雨了。
他想了想,回屋换了套方便杀人的劲装,又把刀戴好了,提着小簿子哒哒哒跑去。
督公站在夜幕中神色莫测,浓密的睫毛上站着细密的雨滴。
待他走近了,督公却是慢吞吞问起,他不在府中这一个月,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
梅九一顿,也不知督公问得是哪方面,可既然问得笼统,他也只有把自己所有知道的,事无巨细汇报上去。
顾玄礼听闻瑞王府因着宣平侯世子暴毙,手忙脚乱时,神色不变,而听到宁王府原打算闹个意外,劫持夫人,结果不知为何罢手后,终于笑了声。
他无所谓冯坤怎么死,别人将锅甩给他,他心情好时也可以接着,但只要想到,有个暗处觊觎的可怜虫,窥着他掌中的小夫人,看得见,摸不着,就觉得十分有意思。
啧,多可怜啊,可惜了他的小夫人虽然胆子大,但定不敢爬他的墙,也定然不知道,这位世子早年拜访伯府的时候,就曾感叹过她容貌过人。
就让那位世子远远看着,心痒得同猫爪似的才好,他最爱看这种求而不得的戏码,谁叫他就是个心思诡谲的太监呢?
梅九见督公听到别的没反应,只有听到夫人相关的事后笑了,便猜测,哦,督公是想听夫人的事。
于是他围绕着夫人,把事情说得更细了些,包括了夫人去玉佛寺祈福,为督公大肆批判那些满口胡言之人,还有夫人为了照料小珍珠,尽心尽力险些将自己都累倒的事。
顾玄礼听着听着,嘴角的笑意终于一点点扯平了。
他缓缓扭头看向梅九:“你说,那些人同她说,咱家与段贵妃是那种脏关系,连着那小畜生都是替段贵妃养的?”
那明明是你捧在手心里的小珍珠,梅九额角抽了抽,但还是诚实点了点头。
也是这时,他才反应过来,咦,督公怎么不进屋啊。
哦,屋里黑漆漆的,夫人今晚不住这儿。
顾玄礼眼中闪过一抹哑然,可很快又被他压制下去,他扭过头,看向这黑漆漆的主屋,突然笑出来:“所以,她就信了?所以,她搬出主屋,是在给咱家甩脸色?”
梅九眨眨眼,茫然半晌才道,属下不知。
夫人今日搬出院子的时候,他也好奇问了孙嬷嬷一声,孙嬷嬷只笑吟吟的,什么都没说。
想来,可能……确实?
雨下得大了些,黑金色的曳撒被淋了个全湿,乌发也黏在苍白的脸上,让顾玄礼看起来像个从湖里爬上来的美艳水鬼。
他薄唇轻扯,露出个阴森森的笑:“好。”
言罢,问清夫人在哪,转身便走。
梅九一顿,伸长脖子问:“督公,您不去看看小珍珠啦?”
督公连一个呵都没回他,只平静着目光,一路走向林皎月落榻的小院。
府中下人意外撞见他,值着大雨,此起彼伏颤抖行礼,跪了一路。
梅九慢慢慢慢皱起眉,下意识要去摸自己的小簿子。
督公这次,是要对着夫人犯病?
等走到小院外时,雨声与人声渐弱,视线里只剩窗户纸透出来的一丝暖黄。
顾玄礼推门而进,惊起了靠着柜架守夜的阿环。
阿环因着督公对夫人好,早用尽全力克服了恐惧,但今晚不知为何,瞧见对方一眼,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还没张口,顾玄礼提起小丫头的衣襟就将人扔出了屋。
力道虽不重,可阿环被砸懵了!
她一把爬起来,眼睁睁看到屋门在眼前被嘭一声关上,涌到喉头的劝阻全部哑然。
夫人今日刚来葵水,烧也未退,若是浑浑噩噩下触怒了督公如何是好?
顾玄礼走进里屋,昏暗的影子模糊映照,叫他看清榻上有个小拱包。
他眼中浮出抹冰冷的戏谑,走过去坐下,伸出手,慢条斯理拽下被角――
瞧见双安静闭着、哭得通红的眸子。
顾玄礼顿了顿,被这张脸晃了神,忽又察觉到空气中有抹淡淡的血腥味儿。
旁人都道他杀人如麻,甚至饮血啖肉如家常,可实际上他一丁点儿都不喜欢沾血,每每杀人时被溅一身,都恨不能闭气掩眸,因着那味道哪怕只有一点儿,都会叫他想起自己被埋在死人堆里的时候。
现如今,他闻到了林皎月的身上有血味儿。
额角跳了跳,第一反应是,苦肉计?
呵,手段丰富啊。
他都没舍得将这具漂亮的身子弄出血来,哪怕是上次替林皎月纾解时,也是极尽柔和的,丁点儿没弄破她,她倒好,为了给他甩脸色,竟敢如此折腾。
舌尖抵了抵上颚,顾玄礼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将被子一扯,全部扯了下去。
这番动静,终于惊动了蜷成一团的林皎月。
她微微一抖,下意识放松身子,睁开了红通通的眼。
四目对视,顾玄礼平静垂下视线,盯住了那穿着开裆裤,半遮半掩,露出的一半白。
这穿得是什么?
腰上勾下去的,又是什么?
顾玄礼极难得愣了会儿神,林皎月却已经回过神,惊慌失措地低叫一声,拽住被子便往上拉。
可被子一角被顾玄礼坐压着,怎么都拽不动,她行动快过脑子,嫩嫩的玉足下意识便伸出来,一脚抵了过去。
她只想着叫人挪开些,让她盖,盖住,等足底真贴上去了,才轰隆意识到,自己居然踹了督公……
变故就在一瞬间,想缩回脚已经来不及。
顾玄礼神色微妙地钳住了她的脚踝,刚想沉声问,胆子越来越肥了?却感觉掌心的温度有些不对。
林皎月发烧了。
见林皎月还要挣扎,他不耐地呵斥了一声:“再动真将你脚斩了。”
林皎月瞪大眼,慢慢慢慢放软了力道,可眼周越发红了。
她被迫由顾玄礼用指腹摩挲了会儿足心,又冰又痒,难受得她真想立刻哭出来,可记得这人不喜欢自己哭,久而久之,憋得整个人微微战栗。
顾玄礼看她一眼,不做声,只在估量了个大概后,缓缓将她的脚塞回被子里。
小夫人立刻就把脚缩回去了,动作时又不小心蹭到了他,可林皎月这次大概慌了神,都没发现。
心中原本的压抑和暴虐,被这只玉足轻轻一踹,好像全踹空了,顾玄礼沉默了好久,险些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了。
他想起来后,刚想问林皎月,为什么要搬出去,身上这带子又是什么,忽而就听到他的小夫人哭了。
哭得很低,像不想被他听见,但又实在忍不住,便攥着被角,将自己头埋在枕边的被子里一颤一颤――可她身上还没盖好,软白白也还露着一小半呢。
不伦不类,顾玄礼想,可又想,真白。
他啧了一声,将林皎月的脑袋从被子里提起来,嫌弃地给她重新裹严实,却没止住那婉转若莺啼地哭。
甚至,林皎月好似有恃无恐,哭得更大声了。
“行了,咱家什么都没做你都哭成这样,咱家要真把你怎样,是不是要把整座府都掀翻了?”
他随口嘲弄,没想林皎月竟低声回了句嘴。
“说什么?”顾玄礼皱起眉头,没听清。
烧昏了头,又在起初被吓失了神的林皎月便攒着委屈,抬头控诉似的看他,一字一句:“你就是欺负我了!”
顾玄礼挑起眉。
林皎月的理智被病痛镇压,开了话匣子,颠三倒四地哭诉:“我病了,头好疼的,睡了很久才睡着,你一来就把我闹醒,还掀我被子。”
顾玄礼哑口,她又继续哭:“我还来葵水了,肚子也好疼,谁不知道姑娘家来了葵水不能着凉,你还用手冰我足底,还让我肚子见风!”
顾玄礼这才知道,原来穿开裆裤是因为来葵水了,而那个东西……大概是女子都用的,月事带。
身经百战的督公难得有几分神色微妙,寂默片刻,便听着被他裹成个粽子似的小夫人越哭越伤心,数落地话也越来越多,越来越放肆――
她甚至敢颤颤巍巍地瞪顾玄礼了。
“我知道督公厌嫌血腥味儿,还特意搬出了主屋,您不夸夸我懂事,反而还这么凶我……我,我真的很委屈。”
泪珠像珍珠串子,怪不得她从前没钱戴首饰也楚楚可人,因这些漂亮的水光色,都攒在她自己的眼里了。
随后她又颠三倒四地说了很多,说到小珍珠也病了,和她一样可怜,被人怠慢,连被人害了都险些没发现,差一点点就要死了。
她哭得既伤心又漂亮,认真带着几丝祈求地看着他:“督公,既然养了,不论前因后果,都要,都要好好爱它的,不然,会死的。”
哪怕病得昏了头了,再放肆的话也说了,可自始至终,她都没提一声沈贵妃。
是因为自惭形秽,只将自己看作个稍微得宠的猫儿一样,连进他的主屋都得斟酌小心,又怎敢碰触那一轮天上月。
可若真是完全不在意,又怎会在病得意识不清时,还谨记着小珍珠的事,完全避开段贵妃,把话说得这样好听?
嗯,真好听,完全像顺着他的心意来的,把他想问的剖得一清二楚,连着窗外的雨声都被哭得盖过去了呢。
顾玄礼不拆穿她的小心思,慢吞吞点点头,伸手将要倒下去的小夫人扶稳,小夫人顺势就栽进了他怀中。
“好,咱家会好好爱的。”
他慢吞吞似敷衍似的回了声,心想,真是个胆大包天的小妖精。
作者有话说:
督公拿捏了别人,小妖精拿捏了督公
明天还是8.05更呀~感谢小可爱们一路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