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已过,九月而至。
这日一早,就有人敲响了薛家的府门,准确的说是敲响了北坊街外宅的门。
此人一身淄衣,长发束在脑后,眉骨突出,眼窝深邃,两鬓间隐隐的藏着些许银丝,颇有些风骨――
“薛晏荣可居在此?”
“你是?”
“我是她锦明师姑。”
老一些的下人,都知道早年薛晏荣在五台山做俗家弟子,可他去的是寺庙又不是尼姑庵,怎么会冒出来个师姑呢?而且尼姑难道不剃度?这人怎的还蓄着发?
可她既然这样说了,下人们也不敢怠慢,请了人去前厅稍坐,转而便去寻了薛晏荣来。
“师姑?”蒋幼清扭头看向薛晏荣。
薛晏荣也是一头雾水,自己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个师姑?不过听着名字倒是有些耳熟。
小厮将手里的信件递了过去“那人说二爷看了这个就明白了。”
薛晏荣拆开信封,上面是自己的确是师傅的字迹,右下角还印着章,这都是做不了假的。
“真的是你师姑啊?”蒋幼清问道。
“嗯,信上是这样说的,师傅不会骗我。”
“那我跟你一起去!”蒋幼清生怕薛晏荣不带她,走的比她还快。
到了正厅,只见那师姑,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喝着茶水,悠哉至极,完全不像头一次登门的模样。
薛晏荣走到她面前,她也没甚反应,片刻后,等她吃完手里最后一口点心,方才腾出功夫抬头,挑了挑眉――
“怎么样,我不是骗子吧?”
“自然不是。”薛晏荣将信件归还,拱手恭恭敬敬的唤了一声“师姑。”
“嗯。”锦明抖着衣袖,半点不把自己当外人“那就先开饭吧。”
顾及到她是个出家人,薛晏荣特意嘱咐厨房备的全是斋菜。
没想到却惹了她老人家不高兴。
“可是不合胃口?”
“那倒不是。”
“那是?”
“这也太素了吧?”锦明抿了抿嘴“我虽然是你师姑,可我跟你一样,也是俗家弟子,不怕你笑话,我都快一个月没吃肉了。”
“那我叫厨房重新去做。”
“不用不用,下顿记得补上就成,这一顿就先这么吃,莫要浪费才好。”
不多时,待用完饭后,薛晏荣便问道:“不知师姑来此,所谓何事?”
“我是居无定所四处云游,不知不觉就到了这儿,你师傅说若是到了京城,可以来找你,我就过来了。”
锦明是这个性情中人,说话不喜欢藏着掖着,她看了眼睛薛晏荣,忽的扯了扯嘴角“不过,我此番来寻你,的确有事。”
“师姑只管说便是,不用客气。”
“我听闻西边的尽头,有个兰楼古国,我打算去那看看,但是眼下盘缠差了些,你这么有钱,不如资助我一些?”
许是没见过要银子能要的这么直接的,薛晏荣跟蒋幼清都愣了愣,若不是有那信件为证,眼前这家伙还真像个骗子。
“你放心,我不让你白给,咱们等价交换。”师姑的目光往旁边移去,落在蒋幼清身上,指了指“这是你媳妇吧?”
“正是。”薛晏荣应道。
“听师兄说你们成婚也有一年多了,你家老祖宗没催你传宗接代?那…..你们可想要个孩子?”
霎时,两人神色愕然,孩子的事情他们不是没想过,但两个女子,如何能生?
蒋幼清怕薛晏荣因为孩子的事情,心里难过又或是觉得愧疚自己,不仅自己不提,也不让她提,总之两人对此事的态度就是极力回避。
“还不急呢。”蒋幼清抢在薛晏荣前面出声。
“还不急?”锦明眉毛挑的老高“我要是没记错,我这个徒侄都快而立了吧?”
两人面面相觑,就是没人接话。
锦明索性放下手里的茶杯,既然没人说话,那不如就自己来说――
“我看,不是你们不急,而是另有隐情吧?”
薛晏荣神色一变,立马目光里就露出了警惕,难道师傅同她说什么?可这种事,师傅怎么会乱说?
“师姑说笑了,我们能有什么隐情。”
突如其来的防备,锦明自然察觉到了,不过她并不紧张,也不在意――
“我自幼习医,精通天文卜卦,只要我瞧过一眼,任凭什么都逃不出,甫一进门我就瞧出来了,你――不是男子。”
薛晏荣神色一禀,仍装着镇定――
“师姑莫要说笑了。”
“谁说笑?难道你不是?”
锦明说罢,便伸手要去探她的脉。
“师姑!”
薛晏荣正手出招,却被轻而易举的压制。
锦明之所以是师姑,自然是有原因的,没点本事谁也不敢四海为家。
她连眼皮都没眨一下,胳膊一抬,四两拨千斤的就将薛晏荣挡了回去,言笑之间,丝毫不费吹灰之力。
不过是这般简单的过招,薛晏荣就知道此人深不可测。
“我与师姑出自同门,远日无怨近日无仇,若是师姑差盘缠,我自当相助。”
“年轻人就是成不住气,我是你师姑,还能害你不成?”
锦明摇了摇头,转而看向一旁的蒋幼清“她怎么这么容易急?平日里过日子也这般?”
边说边露出同情的表情,锦明大概觉得薛晏荣是个脾气暴躁之人,可她也不想想,登门第一面,要银子不说,还戳破人家的秘密,谁能有好脾气?
“你好好说话。”
蒋幼清扯了扯薛晏荣的袖子,将她摁住,继而看向锦明,直觉告诉她,这人怪是怪了些,但绝不是心思不正的歹人,但也还是心存疑虑。
“师姑既然看的出,那就应该知道我们的关系,我们――”
“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锦明不在乎的笑了笑“世间万物皆有因果,滚滚红尘俗世变幻,没有那么多狗屁规矩,再说了像这样的又何止你们一对。”
“还有别人?”
“当然。”
蒋幼清心底莫名的激动,原来世间不止她们。
“您方才说孩子.....是什么意思?”蒋幼清微微颔首“烦请师姑指教。”
“看看你媳妇,多会说话!”锦明眼尾扫过薛晏荣,分明叫她多学着些“还是你和气,我跟你说,不跟她说。”
转而拉着蒋幼清,就扭过了身子。
蒋幼清哪能真不顾薛晏荣,便同锦明说着赔礼的话――
“夫君脾气是急了些,不过平日里待人很和善。”
“是吗?”锦明撇嘴,不信。
这哪里是什么师姑,分明一个老顽童。
“师姑,可是有什么妙法?”蒋幼清问道。
“妙法自然有。”锦明的目光扫过二人,便是一番讲解。
薛晏荣越听越觉得离谱,狐疑的看着此人,女女生子闻所未闻。
但一旁的蒋幼清神色严肃,她听进去了“师姑真的有办法?”
“我骗你们做什么?大不了这样,等你怀上孩子,我再走,如何?”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倒是叫人不得不信。
清音阁――
“她说的可是真的?”郑 清掩着帕子,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她是这么说的,可我总觉得不大可能。”薛晏荣摇了摇头“这种事情听都没听过。”
“世间之大,或许她是真的呢?”蒋幼清咬着嘴角“我想试一试,若是假的也没有损失,若是真的....”
灼灼的目光望向薛晏荣――
若是真的,那她们就有自己的孩子了。
如此诱惑在面前,谁能放过?饶是郑 清这个活了一把岁数的,心都跳的厉害――
“幼清说的对,不如就试一试,万一成了呢?”
“母亲,这怎么能信?!”薛晏荣皱着眉头,只觉得自家母亲跟自家媳妇,恐是疯了才这样说“我看她就是云游惯了,说不定故意拿着师傅的旗号,做幌子。”
“不!”郑 清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的起身,从里屋的架子上取下一个黑木匣子“你这可还记得这个?”
“这是?”薛晏荣摇了摇头,她见过这个黑木匣子吗?
郑 清从里面拿出一张卷好的纸张,徐徐展开――
“这是当初在五台山,你师傅给你卜的卦,这上面清清楚楚的写了,你是命中有妻有子的人。”
蒋幼清连忙上前去看,白纸黑字,的确写着。
“二爷,就算你不相信师姑说的话,师傅说的你还不信吗?冥冥之中,天意如此,试试好不好?”
薛晏荣从不信神佛,但此时却也动摇了,难道自己真的会有孩子?
掌灯时分,薛晏荣独坐在凉亭里,入了秋的天儿,不比以往,夜里的风是有些冷的。
蒋幼清看着她,默了半晌方才过去。
一条百褶长裙映入眼帘,薛晏荣顺着往上看去,是她心爱的姑娘,满目含情,温柔缱绻的望着自己,一双澄澈的眸子,缀满了繁星。
“你来了。”
小姑娘不说话,只定定的看着,薛晏荣拉了拉她的手,也被她抽离。
“怎么了?”
蒋幼清抿着嘴角,眼里流出一丝焦灼――
“你是不是,不愿意跟我有孩子?”
“谁说的?!”
“那你为什么不同意,母亲都点头了。”
还是被她误会了。
薛晏荣垂下头去,片刻后又抬起――
“我害怕。”
“害怕什么?”蒋幼清不明白。
“我怕万一不成,我会难过,你会失望,我又怕万一成了,你就要在鬼门关走一趟,生孩子我见过的,少说都是要丢半条命的。”
“只为这些?”
“嗯。”
蒋幼清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心里确实暖的,不管什么时候,这人都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哪怕在子嗣的面前,也不改变。
但薛晏荣不会明白,她越是这样,蒋幼清就越是想为生个孩子,因为她值得。
“二爷。”蒋幼清主动坐在她的怀里,自然地攀上她的脖颈,亲昵又爱恋地蹭了蹭她的脸颊“咱们就试一试吧,不成就当个笑话过去,成了我就把她生下来,你不要担心,师傅的卦纸上不是写了吗,你是个有妻有子的命格,咱们定是会白头偕老的。”
“幼清――”
“这一回你听我的。”
翌日一早。
两人便去找了锦明。
锦明见她们来,一点也不意外,似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来吧,进屋里说。”
甫一进门,便是淡淡的檀木香,再看屋子陈设,仍旧是老样子,却因为这人的到来平添了几分神秘。
桌案上摆着两个方盒,凑近闻去却又一股奇香,打开一看,里面全是一颗颗通身黢黑的药丸。
锦明将手里的方子递去,这是早就写好的“药照着上面的抓,每日四服,每次服时配一颗药丸,一月之后再行房事,期间要守礼。”
说到最后一句,还特地扫了眼薛晏荣,顿时就让她不自在起来。
自己守礼,很守礼!!
“如此就能有孕?”蒋幼清一脸的认真,读书的时候都不见得眼睛睁这么大。
“那自然是没这么简单。”锦明绕到桌案里,拿起小豪,沾了沾墨汁“姿势也是至关重要,若是有所差错,前功尽弃。”
说着便在纸上行云流水的勾勒起来,见没人应她,方又抬头望去――
薛晏荣跟蒋幼清知道这个师姑不拘小节,但怎么也没想到她竟如此…..脸红的都快烤熟了。
哼――真是年轻人。
锦明晃着头――
“我说,你们还生不生孩子了?”
生!当然要生!
蒋幼清远远的瞄了眼宣纸上纠缠的两个小人儿,脸红的像煮熟的虾子,戳了下薛晏荣,见她没反应,又扯了扯薛晏荣的衣袖,无声的发了话――‘你去’
“别磨蹭了,就你了”师姑锦明指了指薛晏荣,不等她有所反应,接着又朝薛晏荣招手“你薛小子赶紧过来,都圆过房的人了,还害哪门子的羞。”
这种事情小姑娘的确抹不开面,薛晏荣怀揣着羞涩跟艰巨的任务,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师、师姑您说,我听。”
锦明不仅说了,而且还详细的讲解,就连分解图都给她画了出来,整整二十页的图画,薛晏荣听得脸红的都麻木了,诚然,这位上通天文下知地理的师姑,还有这番能耐,赶明改行卖画,也是可以发家致富的。
夜里,薛晏荣是不是被白日的事情刺激的。
连着折腾了许久,都不息鼓。
从浴房到软塌,从软塌到四仙桌,正着反正跪着,最后蒋幼清实在是站不住了,连连求饶,薛晏荣这才将人待会到了床榻上。
“怎么这么容易哭?”
“你欺负人~~~”
始作俑者胸腔震颤,发出笑声――
“明日就要喝药了,往后一个月,我都不能碰你,今日还不许我尽兴?”
“那你也不能这样折腾啊,你这是想要我的命。”
小姑娘说话带着颤音,眼睫上还挂着晶莹,明明就是一副受了委屈抗诉的模样,但落在薛晏荣眼里,却变成了欲拒还迎的羞涩――
霎时,沉下去的火,又生了起来。
她哄着怀里的小哭包――
“最后一次,就最后一次。”
旋即握着小姑娘的脚踝,就搭在了自己的肩上。
断断续续的莺啼,似是痛苦又似是愉悦,天上的月亮都害羞的躲进了云层里。
作者有话说:
应大家的要求,让她们生孩子的人来了
关于生孩子这个问题,就当成对二爷跟小蒋一种美好的寄托,大家看的开心就好,本来存稿里没有的,也是绞尽脑汁加进去的(捂脸….真的好难)
如果对孩子这一方面真的不喜欢的,可以跳过这两章,不要骂我不要骂我不要骂我,我很怂的我不经骂
喜欢的就多多评论,还是谢谢大家的支持呀!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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