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府――
薛晏荣叫罗政北缠的根本脱不开身,天南海北祖宗八辈的什么都往上聊,光聊就算了,还得不停的喝酒,说不到两句话就举着酒杯要跟你碰一下。
也不知是心情好,还是罗政北原本就这么能喝,饶是自己都有些犯晕了,他仍旧夸夸其谈自己的生意经,话里话外都离不了一个钱字。
薛晏荣搓了搓额角,喝多归喝多,可也不是罗政北几句话就能忽悠的,罗政北要真会做生意,也就不会活到这把年纪就剩这么个宅院撑场面了。
现下她人虽还在饭桌上,但心却早就跟着蒋幼清飘走了,罗老爷说的话根本一句也没听进耳朵里。
好容易罗政北自己把自己灌醉了,薛晏荣便迫不及待的起身要去寻人,一旁的丫鬟见她路都走不稳了,好心上前扶她,却被她一把推开,蹙着眉一副谁都不能碰我的表情,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
丫鬟哪知道姑爷什么毛病?也不敢再去扶,只快跑两步到她前面,为她引路。
猛的推开闭着的房门,薛晏荣的声音就大了起来,毕竟喝高了酒,行为动作就有些控制不住――
蒋幼清刚听着推门的声音,就知道是她来了,这会儿急忙起身就去迎,饶是还没走到门口呢,那人就闯了进来,一把握住她的手,身子就凑近过去――
“幼清!”
“哎――”蒋幼清吓坏了,怕她胡闹出丑,忙不迭的就往后退去,提醒道:“姨母、姨母在呢。”
好在提醒的及时,要知道薛晏荣方才差点儿就把人抱起来了――
“姨母在啊。”
饶是再怎么‘厚脸皮’的,对着长辈也是抹不开面,现下的脸都快要涨到紫红了。
祁萍楠瞧他们感情好,自然也是高兴――
“既然姑爷回来了,那我就先走了。”
“我送您。”
“不用了。”祁萍楠冲着蒋幼清使了使眼色“瞧着喝高了,你好生照顾罢。”
旋即关好门,便离开了。
薛晏荣一喝多,就变成了小孩子,要人哄,要人陪,蒋幼清忙给她擦脸,又给她喂蜜水,好容易做完一套,这会儿又被攥着手不肯松开了――
“怎么喝成这样了?”
“你那个姨夫忒能喝,这得亏是我,要是换作别人,估计这会儿就不省人事了。”说着又侧过身去,傻笑道:“方才丫鬟想扶我,我没让,知道你不喜欢我身上有别人的味儿,我自己一个人走回来的,差点儿还摔一跤呢。”
蒋幼清有好笑又心疼的摸了摸她的脸――
“好,你最乖了。”
薛晏荣眯着眼睛,身子往里挪去――
“你也躺下嘛,抱着你睡暖和。”
这样的薛晏荣何曾见过,像孩子一般粘人,蒋幼清又如何能拒绝,即便她不说,自己也是要陪着她的。
“我又不会跑?怎么这么粘人了?以前也不见你这样。”
“不知道,就是你不在,心里空落的厉害。”
话音刚落,薛晏荣的呼吸就平稳起来,伴随着酒气跟热气,莫名的就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悸动。
蒋幼清裹着被子,往这人的怀里又挨紧了许多,伸出手指刮刮她的鼻尖儿,碰碰她的嘴唇――
忽的就想到了祁萍楠方才说的话――
如果两人真能有个孩子,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
会更像她还是更像自己?
不管像谁,这人都会往骨子里疼的吧。
蒋幼清咬了咬唇角――真想给你生个孩子啊。
一觉醒来,天都黑了。
薛晏荣刚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耳边就是没好气的一声――
“还不快松手。”
蒋幼清睨了这人一眼。
刚睁眼的人,哪有那么快就清醒的?
顿了好一阵,才逐渐恢复清明,下一刻却又呵呵的从喉咙里笑出声――
见她不停,还在暗地里使坏,蒋幼清便气不过的打了下她的胳膊。
“没完了你!”随即将那只作怪的手扔出去。
睡着了怎么都不老实呢?
点亮火烛后,橘色的火焰下,是一双波光潋滟杏眸,薛晏荣呼吸一滞,就想伸手去捞人,却被蒋幼清猛的躲开,背过身子忙不迭的整理着凌乱的衣裳。
“不准闹,都酉时了,快起吧,不然今儿就真得在这儿留宿了。”
“我竟睡了这么久?”薛晏荣仰在枕头上,似乎起床气还没过,居然又把眼睛给闭上了。
“哎,你别睡了――”
蒋幼清连忙又推了推她,却被一把抓住的胳膊,硬抱了过去。
“亲亲我,我就起来。”
等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薛晏荣便是一脸的餍足,只有蒋幼清在一旁又气又恼又脸红――
暗自骂道:登徒子!
因着到了该用晚饭的时辰,祁萍楠跟罗政北早叫人备好了,照祁萍楠的意思干脆宿一晚明日再走,可薛晏荣的身份实在不便,若是节外生枝闹出些不该有的事,那就麻烦了,于是用过晚饭,便打道回府了。
此时已至亥时,天已经彻底黑透了。
徐聿将灯笼挂在马车外,照着前路。
途径一条巷口,却瞧见了另外一辆马车,他的耳朵一向极好,擦肩而过时就听见了声响――
“二爷,有点不对?”
“怎么了?”
薛晏荣掀开帏裳问道。
“好像是有人再喊救命。”徐聿扭过头去,只见那马车夫戴着斗笠,帽檐压的极低“而且我听着那声音还有点儿耳熟。”
“近日官府说有流寇出没,该不是――”蒋幼清有些紧张。
薛晏荣握住身旁人的手背,稍稍安抚。
过后又问道:“他们有几个人?”
“瞧着只有一个马车夫。”徐聿答道。
只有一个那就不怕,他们还带了四五个小厮呢,旋即胳膊一挥――
“把车停下。”
说来也怪,原本身后的马车走的并不快,但瞧着他们一停下,忽的就挥起了马鞭――
如此一番,更是古怪可疑了。
徐聿扬着手,就喊了起来――
“喂!什么人!”
话音刚落,马车的帏裳就被掀开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救命!救命啊!”
那马车夫大概也是没想到,里面的人竟会跑出来,一时也乱了手脚,一阵手足无措后,居然将那人推下了车去,扯着缰绳忙不迭的掉头儿逃去。
“二爷!是宋郎中!”
徐聿取出靴子里的匕首,将束着手脚的绳结割开――
“宋郎中,你没事吧?”
宋孟琮是个文弱之人,哪经历过这个,方才能喊出救命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力气,这会儿除了眼泪流了满脸,抖着手脚,根本一句话都说不出。
见此,也只能先把人扶上车,带回了薛府。
饮下一杯压惊茶,又将火塘烧旺,瞧着那通红的火苗,宋孟琮才算是缓了过来。
“有、有人请我去南小街出诊,我、我刚诊完,正想往家去,就被打晕了,等醒来的时候,手脚便被捆住,索性是没堵上我的嘴,不然、不然我也就完了。”
“你可看清那人?”薛晏荣问道。
“没、没有。”
“那你可有得罪过谁?有什么仇家吗?”
“没有啊,我一向就是瞧病诊病,没得罪过谁啊。”
薛晏荣点了点头,也是,这样一个平日连话都不多说两句的人,能去得罪谁?
况且他的名声这样好,何来仇家可言?八成是有人眼红了,对付不了自己,就另辟蹊径。
宋孟琮被推下马车,蹭着沙石地滚了好几圈,衣裳破了不说,胳膊跟腿也被蹭伤了,瞧着那渗出衣服的血迹,就知道伤的肯定不轻。
“你这伤――”
“无碍的,都是皮外伤,擦些药粉便可。”
说是无碍,疼肯定也是有的。
薛晏荣搓了搓手指――
“我让人给你收拾间小院出来,你往后就在这里住下,先不要回家去了。”
话音一落,宋孟琮的脸色就变了,连身上的伤都顾不得――
“二爷,不合适,我还是家去吧,我――”
薛晏荣瞧着他这般焦急,也不理会,只将门口的下人全都屏退了,单独留了自己跟他两个人。
“你来――”薛晏荣冲宋孟琮招了招手。
不得不说宋孟琮是有些害怕的,薛晏荣比她高,身上又有功夫,现下已入夜,就靠两盏火烛照亮,他要是想做些什么,自己只怕还没喊出声,小命就没了。
“让你过来。”薛晏荣见她不动,又说了一遍。
这回宋孟琮才有些松动,挪着步子一点一点走去,但还是保持了三尺的距离――
薛晏荣瞧她怕成这样,只觉的好笑,胆子这么小还敢学人女扮男装,真是命好,没碰见过硬碴儿,不然早将她拆穿了。
“我不知道你是为什么要女扮男装――”
“二爷!”
“先听我说完。”
薛晏荣顿了顿,复又继续出声说道――
“我不知道你是为什么要女扮男装,但你有你的苦衷我不会拆穿,只要你没有害人之心便可,之所以将你留在府里,是因为此事蹊跷,一来是对你的安全负责,二来也是对本善堂负责,如今的本善堂有一半的功劳要记在你的身上,所以你大可安心住下,待此事查明后,去留随你,我不会阻拦。”
说完便走了。
宋孟琮无奈又茫然,原来自己的伪装早就被看穿了。
厢房里,薛晏荣扔了手里的巾子就开始骂人――
“他娘的!肯定是那两个王八蛋干的!在我这讨不上便宜,就朝人家一个小郎中下手!真是也做的出来!等着吧!我不让他们赔的屁滚尿流!我就不姓薛!”
薛晏荣骂人的时候常有,不过当着蒋幼清的面却是不曾,瞧着那扔在地上的巾子,脸色也发白起来。
坐立不安的好一阵,实在忍不住了――
“往后出去,你多带些人吧。”
薛晏荣顿了一下,抬眼望去是窄窄的肩膀,小小的身子,刚才怕是吓着这人了。
“没事,我刚才――”
“我只有你一个了,你、你要好好的。”
小姑娘的眼眶泛红,薛晏荣心疼坏了,一个劲儿的在心里骂着自己,往后再气,也不当她的面骂人了。
――――
悬济斋里孙茂达淬了口唾沫――
“这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啊,来往都有人护着了?不就是个破郎中用得着这么仔细?”
向冲抖了抖衣摆,没好气的瞪了眼孙茂达――
“孙员外可真是个会说大话的人,两次了!一次成的都没有!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薛晏荣是一伙的呢!”
“向大公子,这话怎么说的。”
“哼!我就这么说话的!”
向冲别过眼去,半天没个好脸色,孙茂达虽然气但也只能在心里骂人――
饶是坏人都让我来做,什么破烂玩意!有本事你自己去对付啊!呸!
这日,薛晏荣的偏头痛犯了。
饶是老毛病了,可就是折腾的人不舒服,她沉着脸,自然也没人敢去惹,就连姚十初都十分小心,生怕动作太大,二爷就要骂人。
蒋幼清瞧着送去的天麻水,又原封不动的拿了出来,便明白那人是在闹脾气了。
“给我吧,我让她喝。”
说完就从姚十初手里接了过去,推开门就走进了书房。
“都说了不要烦我――”
“我也不行吗?”
蒋幼清走到薛晏荣身前“都煮好了,怎么就不喝呢?”说着先低头含了一小口“也不苦啊。”
薛晏荣对谁都能发脾气不耐烦,可就是遇着这人,再大的火气也能化解开来――
“我这是老毛病,喝了也没用。”
“你就是这样,总觉得没用。”蒋幼清嘴角向下一弯“不喝是吧?那我去倒了。”
“哎哎哎――”薛晏荣连忙又把这人捞回来,接过茶盏“我也没说不喝,我喝还不行。”
话罢,就咕嘟咕嘟的全灌进了肚子里。
“这还差不多。”蒋幼清向下的嘴角逐渐漾开笑意,随即又她的太阳穴轻柔起来“你把眼睛闭上静下心来,我给你揉揉。”
薛晏荣闭着眼,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她的手法好,竟真觉得头疼缓解不少。
只是还没揉几下,岁杪便来禀报,说是姨夫人来了。
蒋幼清顿了顿――“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你去看看吧,我正好回屋子去躺会儿。”薛晏荣体贴道。
自从上次过年回去后,祁萍楠时不时就会上门来坐坐,拉拉家常,带些老家的特产,这次也不例外,一上来先是一阵的嘘寒问暖,就在蒋幼清以为跟往常一样的时候,祁萍楠却突然哭了起来――
这好端端的怎么就哭了?
“姨母,您别哭,出什么事了吗?”
祁萍楠一把鼻子一把眼泪,捶着胸口,要不是蒋幼清拉着,只怕心肝就要捶出来了――
“你表哥他被人给设局在康平赌坊叫人扣下了,昨日那赌坊里的人拿了一沓欠条上门,说是不还银子,就要剁了你表哥的手脚――”
“那、那赶紧报官啊!”
“不能报官,你表哥八月份还要乡试,一旦染上了官司,他的仕途就毁了!”
祁萍楠紧紧的扯住蒋幼清的胳膊“为了他乡试能成,我拿着银子上下打点,眼瞧着你表哥就要熬到头了,却出了这样的事,现下能帮他的只有你了!”
“我?我如何能帮?”
“他们说了,只要还了银子就放人。”
蒋幼清怔了怔“要多少银子?”
祁萍楠颤颤巍巍的伸出一根手指“一万两。”
“什么?!”
蒋幼清不可置信看向祁萍楠,饶是自己手里的庄子一年到头,才不过五百两,她这张口就是一万两――
“我哪有这么多的银子?”
祁萍楠哀求道――
“以前都是我不好,幼清,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要恨就恨我一个,可你表哥是无辜的,你知道你姨夫靠不上,上门求你都要我来出面,而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若要是凑不出银子,被人砍手砍脚,那不就成废人了?!我、我可还怎么活?你帮帮他,帮帮他吧,姨母给你跪下了!”
“姨母!”蒋幼清赶忙扯住祁萍楠“我、我想想办法,您先回去,而且我也没有那么多,我,唉,您容我想想法子。”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一直改,改了四五遍,真的气死我,好好地一章,被改的.....一直改到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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