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是枝丫绿叶小树屋中,已经换去一身衣衫褴褛的小孩唰地睁开眼睛,如狼一样锋利的眼睛,似寒刃,将书屋角角落落搜刮干净。
“你醒了?”
声音是从下方传来的。
小孩狠戾的眼神朝着声音方向看去,喉咙里带着幼崽害怕驱赶敌人的咕噜声。
龟壳小妖从未被这么凶残的眼光看过,不禁往后退了一步,他紧拽着手指,颤着声音安抚,“乖,我没有恶意。只是看你身上都是伤,想过来帮你处理一下。”
他一边说,一边试探性移动步伐,靠近小孩。
小孩动作敏捷地飞跃起来,以一种诡异步态躲过龟壳小妖的手指,整个人缩在角落里,警惕看着他。
龟壳小妖将手伸过去。
小孩整个人汗毛被刺激竖起,半边身体拱起,喉咙威胁咕噜出声音来。
龟壳小妖将手收回。
这个小孩.......让他想到森林里那些失去母亲后胆战心惊的幼崽,只能靠着喉咙发出的声势驱赶敌人,来维护自己安全。
他将手中食物放在盘子里,往小孩的方向推了推。
小孩黑白大眼随着他的动作不停移动,见他将盘子往自己方向推去,耳朵动了动,戒备伸出爪子,作出攻击的形状。
见小妖收回动作,他把手收回来,锋利的眼神慢慢缓和下来。他看看地上食物,再看看远离自己的小妖,慢慢将防备去除,整个人服帖不少。
他小心翼翼伸出手,在此期间,还不忘用眼尾扫过龟壳小妖。
小妖在远处耸耸肩,将手掌打开,在他眼底晃了晃,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小孩才拿着食物,动作迅速地啃食起来,期间眼睛时不时看着龟壳小妖。
如一只护食的幼狼,深怕被他人伤害。
龟壳小妖无奈叹口气,对着他后退,直到退出门外,将门合上。
在合上的一瞬间,说,“你的朋友在隔壁,你不放心可以去看看。”
小孩的动作一顿,然后继续狼吞虎咽地吃着手中的食物。
过了一段时间,他的耳朵动了动,将食物放下,惦着脚靠近门边,偷偷透过细缝观看。
屋外一片冷清,树叶沙沙作响,除了偶尔鸟鸣,什么都没有。
小孩小心踏出一步,见屋外仍旧保持原有的平静,他终于找到一丝安全感,快速闪身到隔壁房间。
他在门口稍作沉默,才将房门推开一道细缝。
只见一蓝眸少年正打算用手触碰床上昏迷不醒的孩子!
小孩瞳孔一缩,眼里闪过无法掩盖的害怕,一个箭步闪身进来。
鹄原本是不想管这两个小孩的。
岂料带回来一看这两个小孩伤势,心里不禁感到震惊。
一个神识受损,没有神志昏迷不醒,一个浑身伤痕,满是血迹。看伤势,不像是兽类所伤......反而像人类刑罚所致。
哪个人类如此狠毒,对两个孩子下如此毒手?
鹄伸过手,打算检查床上孩子的伤势。
背后风声飒飒,凌厉锋刃从后风袭来,鹄皱了皱眉头,放手向后方掏去。
在他反身一刹那,看清小孩脸蛋,手下的力道不禁减去几分。
小孩眼睛亮得吓人,带着狼一般的倔强,嘴角抿得死死的。腰身扭曲一个超越人累极限的角度避开鹄的攻势,落在床上。
他快速将床上小孩护在身后,脖颈凸起,全身神经都调整成攻击最佳力度,只等着鹄向前一步,便如一条饿狼孤军一阵。
鹄靠在柜子边,闲适站在那里,稍牵嘴角,没有将他的防备放在眼里。
双方开始进行一种不言而喻的僵持中,周围的空气开始凝固。
小孩开口打破僵持,“我的、不许、走开!”
他调整姿态,以保护者姿态将床上小孩往怀中拢了拢,恐吓道,“走开!”
鹄见这孩子防备模样,定是不会让自己靠近半步。
虽说自己实力不错,但也不是强迫他人的人,他十分给面子后退几步,维持着一个让人既不觉得不适,又不让人放松的距离,指着昏迷不醒的孩子,“他神识出了问题,你确定不让我看看。”
小孩听了他的话,面色更加紧张不少,他的脚掌因为紧张绷得直直的,“不用、我的。”
这孩子,咋这么不听话?
鹄耐心有点耗尽,啧了一声,“我会点医术,难道我还不知道?再不治疗,他就永远醒不过来了。”
小孩在听到‘醒不过来’的时候,整个人蒙了。
他耳朵动了动,眼神开始涣散,好似在和看不见的人说话。
停顿几秒,他接着摇头,“谢,谢,不用。”
鹄还年幼,在兽类算处于叛逆时期,什么都要和他人唱反调,越是不让他做,他越要做。
见小孩一而再再而三拒绝自己,他的耐心开始耗尽。你不让他治,他还非得治!
鹄正准备下手夺过昏迷中的小孩子。
小孩见他靠近,调动所有五感,喉咙带着威胁性发出咕噜声。
他怀中的孩子在这阵咕噜声不安动了起来,随后慢慢将眼睛睁开。
那双眼睛空寂无物,没有神采,任谁看了,都不由可惜这么一双好眼睛。
他睁开眼睛,不适地摸索周边,等触碰到抱着自己小孩的手臂,才喃喃问,“阿冉?”
小孩连忙将他抱起,眼神关心地看着他,“好、怎么?”
“好黑......”他蹙着眉头,苍白得透明的小脸皱起来,“为什么看不见?”
“我就说是神识出了问题,”鹄上下打量着两小只,环胸道,“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遇上你鹄大人,分分钟解决的事。”
唰唰唰——
听到声音,两小只才从互诉温情中回过神,顺从声音看向他,满脸不信任。
他看着两个不信任的表情,心里不乐意了,你越不相信,他就越要做给你看!
“等我治好,看你们信不信!”
两小只在森林住下了。
鹄常花大量时间来治疗他们,俨然将两人当成小白鼠。
在治疗过程中,鹄对两小只不由产生怜悯之情。
阿冉的喉咙不知被什么东西伤害过,说话断断续续,多说几个字,就像吞了刀片,在喉道里到处搜刮,也不知道当初第一次见面怎么忍下剧痛说话的。
而另一个没有名字的孩子,情况极其严重,就算翻遍妖界古籍,都没法治疗他的眼睛。
“你这到底是怎么伤的?”鹄拿着古籍,头发都差点揪没了,“你不说明原因我很为难啊。”
方冉和小孩对视一眼。
小孩呐呐回答,“抱歉......”
鹄见他满脸愧疚,手掌在他头上揉揉,遮住他的表情,转过带着红晕的脸,“你不想说就别说呗,我又没逼你。”
真是犯规,竟然装可怜。
孩子苍白的脸颊露出淡笑,将手附在他的手上,“谢谢你。”
“我又没帮到你,谁要你道歉,”鹄掩饰性地轻咳一声,“那你总该有个名字吧?想好叫什么了吗?我总不能喂喂喂地称呼你吧。”
小孩笑容渐渐消失,带着点落魄,“我没有以前的记忆,不知道该叫什么。”
鹄躲闪他的目光,推了推方冉,“你是他的朋友,你难道也不知道。”
方冉一愣,看着那个孩子。
他其实从本体分裂没多久,怎么会有名字?
他很诚实地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鹄更不自在地跺跺脚。
见小孩脸上迷茫的表情,不知为什么感觉整个人都不自在,愧疚从心里升起。
他愧疚干什么?
又不是自己夺取他的记忆的。
他侧过脸,眼尾扫过小孩,“那,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可好?”
小孩没有神采的眼神信赖地看过来,嘴角笑容再次浮现,温和应下来,“好啊。”
鹄皱着眉头,沉思许久,差点没愁秃了头发。
这时,小时候母亲为自己取的备用名从脑海中闪过,有了!
“蓝君鸮,没错,就这个名字,怎么样?”
小孩,不,是蓝君鸮,他勾起嘴角,与窗外撒下来金灿灿的阳光相互呼应,“好,今天之后,我就叫蓝君鸮。”
“今天我来教你们。”背着龟壳的小妖手里拿着一本书,绑着脸,一本正经地说,“你们要好好听课。”Ηttps://wωω.1㈢⑧tχt.nΕΤ
台下端正坐在桌几的蓝君鸮歪着头,寻着声音侧过头。
他调笑,“那我该怎么称呼老师呢?”
“我叫圭尧。”圭尧吃力地爬上凳子,踩在凳子上,严肃道,“你们可以称呼我为圭尧老师。”
“龟妖?”蓝君鸮面露疑惑,就连一旁沉默的方冉都侧过脑袋,不解。
“不是龟妖,是,圭尧!”圭尧脸闷得红红的,气呼呼道,“我可是霸下,龙王六儿子霸下!不要把我种族说错了。”
蓝君鸮一愣,笑了起来。
随即发现这样不礼貌,他将笑容憋下来。
“你在笑,是不是!”圭尧脸鼓起来,本来就圆润的脸颊都快变成一个白胖包子,“不许笑!”
蓝君鸮勉强将将嘴角弧度弯下,撇过头,不小心看到方冉带着上扬的嘴角,开始打小报告,“我可没笑,方冉在笑。”
圭尧看过去,方冉嘴角马上恢复到原来紧抿状态。
“才没有,你撒慌。”
蓝君鸮不服气了。
这方冉真狡猾,偷偷笑。
他扑到方冉身上,扯着他的嘴角,往旁边拉出一个小弧度,“你看,他分明笑了。”
方冉宠溺地垂下眸子,拿下他的手,“别,闹。”
“你就知道欺负方冉!”在圭尧看来,便是蓝君鸮欺负方冉,还冤枉人家,“今日你把上课教的内容给我抄十遍!”
蓝君鸮笑容全部垮下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