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大战即将来临。
现实世界中,不管是学生、上班族还是家庭妇女,都纷纷将直播频道打开,静静等待直播视频的开启。
不管是什么阶级的人,都做出相同的动作——两手合并,屏息凝神,全神贯注盯着视频,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深怕错过某个环节。
相比俗世世界的人,妖怪和道士们利用特殊手法找到决战之地。
不过没有哪个人愿意靠近这个战场,他们潜伏在远处,消除气息,端着法器静静观看。
秦宇和秦楚也来了。
绝世高手的对决虽然危险,但是得到的回报却是成正比增长。他们焉有错过的道理?长辈们纷纷准备各种防御武器给予小辈,就希望他们在远处观看时能够领悟到什么。
莫海和金顺杨也通过一些手段找到地点赶了过来。
等走到远处大岩石后方,莫海环顾四周,见大家并未注意到他们,便凑到金顺杨耳边悄声说,“你确定不将唐岚叫过来?”
金顺杨瞥过眼,观察四周,用只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回道,“一个是假装暗恋自己的情敌,一个喜欢自己的爱慕者,唐岚要真是来了,那才糟糕。”
“你怎么也听网上闲言乱语?”莫海抱怨一声,“谁知道他们之间的纠缠是不是真的。”
金顺杨张口欲说什么,突然间现场气氛一变,隆重起来。
他敏捷感知到什么,视线朝前看去。
方冉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岩石最高峰,他的身后是万丈悬崖,从悬崖底部刮起的飓风将他衣角吹起,在空中飘扬。
他目光悠悠望向远处,黑发全部被一根青色发带捆于头顶,露出星眸璀璨的黑眸,锐利的眼神好像穿透云层,看向不知名的远方。
他身着洁净而明朗的青色锦服,便于行动又不失格调。即使他不说,在场的人都能感觉到他对这场大战的重视。
冗长的平静后,他不冷不淡地说,“怎么,还不出现吗?”
躲在云层的画师心底一丝苦涩开始泛滥,他内心挣扎许久,才显露出身形,神情没有丝毫破绽笑道,“有你在,我怎么敢失约?”
众人内心震惊,画师早就到了现场?
这该多强大的实力,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令人无法察觉来去自如?
带着钦佩仰望的心情,众人视线纷纷朝他看去。
只见画师头上带着束发嵌宝紫金冠,上好白色丝绸制作的衣裳上,绣着雅致云边花纹,腰间束着竹叶花纹长穗腰带,脚上白鹿皮短靴。从天边显露出身形,落到方冉对面岩石上。
他今天没有遮挡住眼睛。
私下观看的人倒吸一口气。
这画师全貌,比起隔屏观看更加超脱世俗。
方冉全身散发出凌厉的寒气,薄唇向下紧抿,气势凌然地说,“竟然如此,那就开始吧。”
画师眼神动荡,心口犹如被重重一击,哽咽在心头。
他压下心底滚滚苦涩,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难道连叙叙旧的时间都不愿给我了吗?”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可说的,”方冉将剑拔出,深邃不见底的眼睛戒备盯着他,周身战意骤然放开。
他吐出最后一口浊气,将剑缓慢指向画师,他已下定最后的决定,绝不会受到外界干扰了。
“来战吧。”
画师眼眶些微泛红,唇角牵出一丝苦涩,“方冉......”
方冉,方冉,方冉。
他艰难地挤出两个字,这两个字,经过他的血,经过他的骨,绕着肺部,充满他的气息,从口中吐出来。
他过去爱死这种感觉了,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感受到方冉从里里外外都属于自己的。
只要每次说出方冉这个名字,他就由衷感到发自内心的暖意。
可这次,画师只能尝到浓浓的苦和涩。
“方冉......”
方冉心底略微一颤,心底某个角落被触动,他稳住心神,气场森冷许多,“还不动手?”
画师收敛眸底的情绪,他知道,方冉早已下定决心,现在说什么都不会撼动一丝一毫。
这就是他喜欢的人啊。
他心里叹气。
等再次抬眸,他那没有光泽的眼睛里,汇聚一股黑色浓雾,透出不详的气息,他的身后,大量神兽出现。
平日只能在书中见到的精美彩绘般神兽,从画中走出,神态威武,气势高昂,汇集在天边。磅礴遮挡住天空。
下方观看的人,起初感觉到一丝寒冷。
接着,雪花从头上落下,卷裹着冷冽飓风,抽刮人们的脸盘。
寒冷的气体从口鼻中钻进肺部,冰冷的气体充斥整个身体,令人从心底深处打了个寒战。
咆哮的狂风吹打大树,如一个疯狂的巨无情踩踏他们,树枝开裂,碎叶簌簌飞溅,天边仿佛开了一个巨口,吞噬天地一切。
接下来,便是火龙在飓风上缠绕。
噼里啪啦灼热一切,热浪滚滚的黑雾将天边遮去,天色瞬间暗沉下去,周围的温度从冷遽然标高,整个空间变成密不透风的蒸笼,蒸煮在场的众人。
雷霆在乌云中翻滚,泛出青紫色亮光,雷霆炸响,将胸口震裂开来。
下面有人终于忍不住惊叫,风暴撕扯着他们的衣裳,混杂的天气仿若要将他们吞没,卷起风暴阴云欺压下来,将人压得喘不过气。
整个天地间,只有两人昂首阔步,相互对峙!
方冉静止,寒风扑在他的脸上,在他脸上敷上薄薄的寒霜。
他的瞳孔散发出锐利的光芒,刹那间,他的身形如利剑般朝画师方向飞射而去!
数十条身影阻挡住他的去向,张牙舞爪朝他攻击。
方冉雷霆般撕裂长龙的身体,躲避开铺天盖地的雨花,斩断飞鸟利刃翅膀,扳开凶兽森白的獠牙。
他如闪电般迅速绞杀阻挡自己道路的凶兽,穿破层层乌云,数十里的距离在眨眼之间便缩短到数十米。
画师眼底上线一层惊慌失措,侵袭而来的利剑,已毫不留情地朝他逼视而来。
他幻化出一只白色画笔,阻挡汹涌磅礴的剑尖!
“铮——”
金属撞击的铿锵声震动人的耳鼓,仿若利刃从耳膜刮了过去,震得大脑一片空白,只余下嗡嗡沙响。
画师握着画笔的手被震得发麻,失去一切知觉,半个肩膀已经没法抬起来。
还没等他眼底浮现悲凉,方冉下一个剑招在火石闪电之间刺来!
画笔和刀刃上的寒光在上空进行激烈碰撞,在空中爆出刺眼火花,两人的身影上下迅速移动,上一秒在卷起怒海狂涛里,下一秒进入熊熊烈火中!
两人的争斗激起周边凶兽的兽.欲,猩红充血的竖瞳盯着他们,热血沸腾的血液在他们皮层下方快速涌动,他们暴躁不安,一头扎进战场正中心!
战争越演越烈,浓厚杀意刺激下方人们的内心,挑拨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众人汗毛倒刺,已经凝固成实质的杀意刺痛他们外在肌肤,汗水犹如瀑布从额头挂下,打湿内衫。
画师躲过方冉攻势,在两人交叉互换身形瞬间,两人的视线汇聚在一起。
经过一阵苦战,他的眸子讳莫如深,透着一股深寒,没有丝毫怜惜之情。
宛若冰原上高不可攀的冰花,冻结一片。
画师失神,动作也慢了一拍。
就在关键时刻,方冉趁机将刀剑刺入他的胸口!
上好布料被刀剑撕裂开来,鲜血从伤口低落下来,染湿画师白衫,渡上一层红艳。
画师将眼睛睁大,愣愣的看着眼前没有感情的黑眸,无声质问着他。
静置一段时间,温热的血从剑柄滴下,刺入胸口的利刃被方冉慢慢抽出。
画师张嘴欲说设么,却已经发不出声音,他脱力般往后仰去,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从天空落下,鲜血在空中飞洒,渐湿他的眼眶。
方冉在空中稳住身形,面色苍白,嘴唇没有血色,胸口疼痛让他有点恍惚。
但下一秒,他似箭如梭朝画师方向疾驰而去!
方冉在半空中搂住画师的腰,旋转翻身落在悬崖碎石旁,滚滚烟火还没散去,地上一片赤红。
画师口吐鲜血,他的肺部被刀刃刺破,已经发不出什么声音。
他睫毛扑闪两下,眼里浓浓的疲惫铺散开来,强撑着身体,含糊不清的问,“方冉......你......”
方冉眼中寒霜褪去,眉目低垂,静静看着他。
他永远是这样,从来都是!
只有唐元,才能化去他这一潭寒水。
画师眼底有着一抹愤恨之色。
他直勾勾地看着他,“你......喜欢过我......吗?”
方冉抿着嘴,嘶哑着声音,“不。”
他的手指扣入画师衣裳,凹进深深指印,那寒冷的眼中终于露出一丝悲伤,“不。”
这样无情啊。
他的心被这个字活生生撕裂开来。那穿透胸膛的剑,带来的刺痛,还没有这个‘不’字来得生疼。
巨大痛楚和酸涩压得他气息微弱下去。
画师眼中失去所有希望,只有无法抒怀的伤感。
就这样吧,追逐这么久,真的累了。
真的好累啊。
在死亡的最后一刻,画师疲倦闭上眼睛,所有话堵在胸前,随着他的死亡湮没在世间。
天边,乌云散去,赤红霞光从细缝照射进来,如一双温暖的大手,抚平这个追逐千年的灵魂。
画师的眉间终于释怀开来。
他的嘴角上扬,陷入死亡给予的幻想之中。
方冉摇晃一下他的身躯,掐了把他的人中。
画师没有声息躺在他的怀里,再也不能像过去一样,温润如玉地看着他,柔柔地叫他一声,“方冉。”
那个讲着春阳秋雪的淡薄仙人,离开了他的世界。
方冉眼中赤红起来,心中荒凉,如掉落在地的调味罐,不知道什么味道了。
许久,他才试探问了一句,“画师?”
再也没人回答他了。
方冉眼角,一点水光挂在睫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