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再拽的小狼也会被分手
明浔挺不喜欢车这个交通工具的。
确切地说,是很厌恶。
曾经有段时间,他根本不愿意坐车,甚至外出看到车流往来都会心生烦躁之意。后来他认为这是一种软弱的表现,便开始强行逼迫自己开车上路,再后来,才勉强慢慢地接受坐别人开的车。
他第一次看到完整的日出。
刚开始只是在高速公路尽头的山峰后,探出了一个橙红色的半圆,然后天色被映成纯粹的暖色调,半圆一点点完整起来。
越向目的地前行,气温就越回升。在一个休息站加油时,他脱掉了厚重的大衣。
初升的太阳指引着他前进的方向,光泽温厚地包裹着他,让他有些恍惚起来。
他想起那个冬天的天台上,她毫不犹豫地拉住他的手;想起路过看到的a大女神排行榜,她的笑脸赫然在首位;想起他那个聒噪的、在学生会的室友,在寝室竹筒倒豆子一般地分享和她相处的一点一滴;想起她在他的班级门口等他,强硬地塞给他她的故事和钱。
他想起她吻他的感觉,想起她柔软的唇瓣,想起她的怀抱,想起她温柔地揉他的发顶,想起她使坏地戳他的脸颊。
阳光那么温暖,谁会不想要接近呢?
那毕竟是普照的阳光,温暖的不止他一个,也是正常的。
傍晚十点,明浔抵达了z市。
剧组今天不开机。明浔不想也不敢去追问她的行踪,只倔强地在这里等待。
他以前从不觉得这副皮囊有什么过人之处,但他现在真心实意地感谢自己的幸运。
雨停了,风停了,央妤没回来。
台风呼啸着,窗外黑云压城,让人们完全模糊了时间的概念。
车加满了油,他重新出发了。
他用冷水冲了把脸,对着服务区模糊不清的镜子歪了歪头,打量了一下湿漉漉的自己。
前灯很亮,晃了他早已适应黑暗的眼睛。
没想到一个小时的路程,中间有两条路都被拦住走不了,他绕了一圈,整整开了三个多小时,总算赶到了央妤家。
连他的父母都没有爱过他,她会爱他什么呢?
这时,雨已经小了一些,他刚巧看到央妤离去的车尾灯。
终于,在凌晨两点时,雨小了一些,她横下了心,去敲响了央晖的房门。
不知道等了多久,他终于看到她的车从黑暗中驶了过来。
他会在她身边的。
天亮了,又黑了,央妤仍旧没回来。
央晖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他决定直接去央妤家。天气预报说白天台风就会减弱,这样他就可以第一时间见到她了。
凌晨两点,她离开了家。
明浔看到她三两步走上前去,拥抱了他。
他话音落下,两人都沉默了。
“等台风天过去,我想带你去个地方。”她轻轻问,“可以吗?”
“等不及了。”她说,眼里闪烁着恳求,“我们现在出发好吗?”
在进台风地区前,他专程在一个酒店休憩了片刻,仔细地洗了澡换了衣服,把自己整理了一遍,确保在她面前的状态不会太差。
路很不好走,积水严重,到处都是掉落的树枝,雨刷拼命挥舞,可见度极差。
他会很有耐心的。
央妤在家宅了一天,烧彻底退了,她坐在央东世旁边跟着喝茶,“是呀。院子里我种的小树都吹倒了,我还哭了一场。”
小树已经长得高而茂密,根扎的很深,在风雨中簌簌飘摇,却不会轻易再倒下了。
央东世把杯中茶喝完,起身走向客厅的陈诗。央妤扭头,望向窗外的树。
“你那时候真爱哭。”央东世说。
央妤在心中祈求台风天快快过去。
肉/体?
从小到大,有很多人夸赞过他的长相,他多多少少也能感觉到,好像不少女孩和他对视的时候都会害羞的低下头,有时遇到些开朗大胆的,他也会得到一些直接的肯定。
是他太过于贪心了吗?
也是。
可惜天不遂人愿。整整两天两夜,山呼海啸,依旧没有要停歇的意思,央妤心中愈发焦躁,每天眼不离手机,动不动就要窝回房间打电话,确认情况。
哪怕真的只有这副皮囊,他想他也应该学会知足才是。
他艰难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想动动麻木的身子拉开车门,下车迎接她,却发现她已停好了车,从副驾驶上,下来了一个熟悉的男人。
上学的时候,他挺喜欢打篮球的,与人碰撞能带给他一些竞争的快/感,也因此锻炼出了结实健朗的身材。后来被说这项运动浪费时间,便不再打了,改成了最有效率的健身方式。
明浔接受了这个现实。
但他从来都不是个认命的人。
只是计划出了些纰漏罢了,他终归没有出局,并没有到失败的地步,他冷静地想,他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的。
“感觉得有二十年没刮过这么大的台风了。”央东世坐在茶台旁,呷一口茶,和央妤说道,“上一次还是你刚上小学那一年。”
央晖站在窗边发呆,听见央妤走了过来。
央妤一边小心翼翼地开车,一边分神关注着身旁央晖的状态。
台风路过整个城市,留下一地狼藉,白天时大批穿着红马甲的城市志愿者已经出动,扶树、捡树枝、排水,将城市一点一滴修复回原貌。
但受伤了就是受伤了,很多事情再努力修复,也无法回到过去。
央妤一不小心没注意,碾过了一个有点大的树枝,车晃荡了一下。
“别看我了行吗,”央晖叹口气,“你开不好的话,下来换我开。”
“谁看你了。”央妤下意识反驳,心却稍稍落下一些,“你还会开车呢?”
央晖冷嗤一声,“你以为我多大了?”
央妤不接他的话茬,她犹豫地问,“你还好吗?”
“我好得很,用不着你像个长辈似的嘘寒问暖。”央晖问,“你和他们联系多久了?”
“没多久。”央妤说。
“没多久他们这么信任你?”
“我是党员,他们是群众。”央妤道,她学着沙臻说话的腔调,“党群一家亲。他们信任我也是应该的。”
“你当我傻的?”央晖被她一句话点燃了,嗓音很冷,表情很臭,“我再说一遍,我和你也差不多大。”
“我现在已经是个成年的男人了。我不是脆弱的只会哭泣的小孩,我的承受能力比你想象的要强的多。”
央妤被他怼的没脾气,糊弄道,“行行行,成年的男人。那你现在还好吗?”
“我是说真的。”央晖扭头看她,唇抿得很紧,眼眸被怒火烧得很亮,“我不想被你这样对待,嘘寒问暖,关心保护,你难道以为你是我妈吗?”
“那你希望被怎么对待?”央妤问,“我想知道,怎么能让你好受一点?”
央晖沉默了。央妤很有耐心地等待他的回答。
在车开到家的时候,她听见央晖低低的声音。
“我希望你能抱我一下。”
央妤一个转弯停入了车位。她猛地拉开车门走了过去,央晖磨磨蹭蹭刚下来,就怔愣着被她拉入了怀里。
央晖竟然都比她高一头了,她想。
她像哄小孩一样拍拍他的背脊,又想到他不愿意被当成个小孩,干脆又不拍了。央晖很慢地环住了她,低下头靠在了她肩上。
“好受点吗?”央妤问。
央晖没说话。
等了一会儿,央妤又问,“你要哭一下吗?”
“不要。”央晖回答,他慢慢松开手,瞪她一眼,道,“别问这种多余的问题。”
央妤笑了,两人并肩往家走,身后传来了一声——
“小妤。”
那声音听起来熟悉,疲惫,却又动听,央妤睁大双眼,扭头看到了日思夜想的人。
才一个星期没见面,莫名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你回来了?”她问。
哦,也是,今天台风停了,航班应该已经正常了。
明浔“嗯”了一声。
央晖随意冲他点了点头,扭头回了家。
明浔下意识向央妤走了几步,却大脑一片混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能说些什么。他在等待的期间,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去设想央妤会和谁在一起,但还是忍不住设想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会是央晖。
他清楚地看到了他们漫长的拥抱,看到央晖靠在她肩头几近迷恋的模样,妒火几乎把他从里到外烧了个炽热。
他不知道原来自己的接受能力竟这么差。他想象中的步步为营、冷静自持,他在商战中习惯的游刃有余、趁虚而入,在亲眼所见的那一刻通通消失,完全派不上用场。
他知道自己这时候不该再问了,最好就是装作没看到,装作无事发生,只当自己刚刚回来,然后稳扎稳打地开始自己的计划,用身体博得她的芳心,一步步在她心里扎根。
但他却根本控制不住,身体先于大脑一步,做出了反应。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好似仍抱有一丝幻想,有些颤唞地问,“你和央晖在干什么?”
什么在干什么?央妤愣了愣,才发觉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怎么着?看见我俩拥抱了一下,想起来上次露营时的闪电了?
当时她是看到他吃醋的可爱模样,觉得心动,便在兴头上答应了他一句,“你不喜欢,我以后不这样了。”
而现在,她气不打一处来,根本就不在意自己当时随口许下的承诺了。
几天没联系了,最后一次还是说和朋友的妹妹在一起,都不知道在a市玩的多开心了,还好意思一见面就来兴师问罪?
你和没有血缘的妹妹在一起快活,我和我有血缘关系的弟弟拥抱一下怎么了?
她脸立刻冷下来,道,“你看到什么,就是在干什么。”
“……你认真的吗?”明浔脸色瞬间苍白起来,他喊她的名字,“央妤?”
这要多认真?央妤很烦躁地应,“当然了。”
明浔嗫嚅道,“……可我不想你这样。”
“你不想什么难道我就不干什么?”央妤不理解他为什么要吃这些无聊的飞醋,也不理解这段时间他到底在a市干了什么,她只觉得他双标极了,狠狠道,“你未免也把自己想的太重要。”
“重要”两个字让明浔心里一跳。
“他就那么重要吗?”他几近惊惶地抬头问,“……比我重要?”
“……你问这种问题认真的吗?”
央妤觉得好笑,她觉得这和“我和你妈掉进水里,你先救谁”的问题一样荒诞。
“我要是说他比你重要呢?”她似笑非笑地问,“你要跟我分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