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念把她抱起来,一边跟邻居们点头示意,一边笑着走上了楼梯。
霍一皓就在后面着急地迈着小腿跟上,“妈妈,我也要抱。”
“妈妈可抱不起你。”
霍星朝弯弯唇,俯下身,一手把他提了起来。
“我告诉你,待会到了奶奶家,护好妹妹,不许玩你那鞭炮,知不知道?”
霍一皓被拎着衣领,摸摸口袋里的鞭炮,又瞄了一眼爸爸似笑非笑的眼神,只好沮丧地应了一声,
“哦。”
霍家住在三楼,门早就被打开了。
霍母已经迎到了楼梯口,看见他们四个人,眼睛就是一亮,嘴里直喊,
“你们可算是到了!”
前些天,霍星朝打电话回来说今天到家。
从早上开始,霍母就焦急地等着,烧了一大桌饭,左转右转,总算是把他们给盼了回来。
霍一皓直接就往她怀里一扑,
“奶奶!”
霍母高兴地抱着他,
“哎,奶奶中午烧了你最喜欢吃的糖醋鱼,可大一条了呢,保管我们皓皓吃个够!”
霍星朝的两个孩子都和霍母很亲。
因为霍母三天两头就往首都跑,一年能在二儿子家住四个月。
比起大孙子霍知文,霍母其实私心里更偏爱霍星朝的两个孩子。
霍知文虽然跟她住的久,但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小时候好好的一个孩子,被他妈宠的,整个人跟吹气球一样发胖,脾气还霸道,十岁的人了,一有点不和心意就要发脾气,赖在地上撒泼打滚。
而霍一皓跟霍一络两个孩子呢,继承了父亲的好基因,长得玉雪可爱。
小孙女脾气软和,爱撒娇,又听话。小孙子活泼机灵,聪慧又懂事。
于是霍母的心,就这么一点点偏掉。
她抱着霍一皓往家里走,一边笑意盈盈地问身后的何念,
“念念啊,你们今年假期有多久?”
“还是和往年一样,您也知道,医院不分年节,天天都忙,妈,要不过完年,你去我们那住几天?”
何念笑着建议。
他们已经走进了屋里,这会儿正好是晚饭的点,知道了霍星朝今天回来,一家人都坐在了餐桌前等他们。
就连何易也在。
他今年正好高三,身高蹿的飞快,接过姐姐手里的霍一络就带着她转了一圈。
转的小姑娘咯咯直笑。
江霞霞坐在桌子最里面,旁边是胖胖的霍知文,趁着大人没注意,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肉。
然后和他妈一起看小叔一家。
其实,从霍知文第一次被他奶奶带去首都玩了一会儿开始
霍知文就想,他爸要是小叔该多好。
如果他爸是小叔,就能给他买一柜子的新衣服,买好多好多玩具,家里随时都有零食。
兜里还能塞很多零花钱,他的那些同学,还不得时时刻刻跟在他屁股后面跑。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双运动鞋他妈都要跟奶奶说好久才行。
都是一家人,为什么霍一皓就那么舒坦,他就过的苦哈哈的呢?
真是不公平。
是啊,都是一家人,为什么何念就那么舒坦,自己就必须得挤在这么一套小房子里,日子过的紧巴巴的呢。
江霞霞看着乐呵呵的公公婆婆,和这么多年过去,没有半点长进,依然是一个普通工人的丈夫。
眼里的不舒服都快溢出来了。
何念刚才走进来的时候,身材苗条,一身簇新的呢子大衣,高跟鞋,头发拉卷,整个人看上去洋气的不得了。
而自己呢,今天已经特地挑了柜子里最好的衣服,结果跟人家一比,还是像个村妇。
霍辰阳常年在车间工作,手上全是老茧,胡子也还没剃干净,身上穿了一件工服,不像是三十几岁的人,反而像四十岁的老汉。
可人家的丈夫,西装革履,面容年轻,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没一件是便宜的,说兄弟两个人差了二十岁也有人信!
难怪婆婆每次去首都住,都不想回来,就连知文上次去了一回,回来后也哭着喊着质问她,为什么自己不是小叔的儿子。
明明十几年前,何念还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小孤女,就连吃颗糖都要眼巴巴地向她要。
怎么两个人嫁了人之后,生活反而倒过来了?
真是不公平!
其实江霞霞的日子过得已经够好了。
跟公公婆婆一起住,伙食水电费都不用他们付,工资都可以自己存下来。
而且因为计划生育,两口子就这么一个孩子,生活半点压力都没有。
但所谓有对比才有差距,她一看昔日的好姐妹何念过的那么好,顿时就觉得自己哪哪都不好。
工资不好,房子不好,丈夫也不好,儿子也不好。
就连公公婆婆都偏心偏的明显。
想着想着,她就把一切都怪在了霍辰阳身上。
都是他没用,这么多年了,还是一个普通的车间工人,别说霍星朝了,连他老子都比不上!
当年,当年本来应该是何念嫁给他的。
是啊,如果何念嫁给霍辰阳,她未必就不能嫁给霍星朝,那么现在,在首都过好日子的就是她了!
这么一想,江霞霞看向何念的目光,就情不自禁带上了一点被掠夺的嫉恨。
其实,她所思所想,完全是无稽之谈。
且不说当初就是她自己和霍辰阳暗通款曲,而导致霍辰阳跟何念的婚约作废。
就算退一万步,假设何念真的嫁给了霍辰阳,那霍星朝能不能看上她还另说呢。
只是走了牛角尖的江霞霞根本不会反思自己。
只会把错处放在别人身上。
从小,她就享受那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如果何念一直比她过的落魄,她估计一辈子也不会露出这一副面目,反而会一直帮助她,对她好。
但一旦何念像现在这样,反而还高她一等了,那么她的心里就会极度不平衡,只觉得一切都是对方的错,然后无比地嫉恨她。
——就像现在这样。
一家人落座之后,霍一络悄悄钻进爸爸怀里,跟他咬耳朵,
“爸爸,我可不可以吃巧克力?”
霍星朝往她的小碗里舀了一碗粥,“先吃饭。”
“可是你明明说,只要我吃了青菜,就可以吃巧克力的。”
“你吃了吗?”
“吃了吃了一点。”
刚才何念抱着她的时候,霍一络就央着妈妈给她夹了一根小小的青菜,然后没嚼几下就迅速咽下去,钻到霍星朝怀里要巧克力吃。
小孩子都喜欢吃甜食,霍一络尤甚,家里的冰箱零食柜里都是她喜欢吃的蛋糕糖果巧克力。
霍星朝平时就是拿这些东西威胁她吃饭不许挑食。
“你先吃晚饭,我看看你能吃多少青菜,再决定给你多少巧克力。”
小姑娘立马皱起鼻子,可怜巴巴地盯着爸爸,撒娇,
“爸爸——”
霍星朝不为所动,往她的碗里夹了一大筷子的青菜。
好在最后,磨蹭了半天,霍一络总算是忍着把那些青菜都给吃完了。
然后就立马跳下桌子,眼眸亮亮地看着爸爸。
“行了,巧克力妈妈放在了你的小背包里,你自己去拿吧。”
“好的爸爸!”
霍星朝看着她跟个小炮弹一样冲出去,勾勾唇,一边转头吩咐霍一皓,
“去看着你妹妹,不许让她吃多了。”
霍一皓就乖乖地放下筷子去找妹妹了。
“你这爸爸怎么当的,孩子还没吃完呢。”
霍父瞪他一眼,“你小时候我是这样对你的吗?一皓才四岁,你这个当爸爸的不照顾他也就算了,怎么还让他去照顾一络呢!”
霍星朝挑了挑眉,
“爸,我就他这么一个儿子,我这是在培养他的责任心。”
“我看你自己先有点责任心吧,一皓跟一络让你带,哪一天丢了你都不知道!”
“所以我说,让你和妈去首都跟我住,省的你们整天在家瞎担心。”
“星朝啊,这可不行。”
江霞霞立马急了,如果霍父霍母真的去首都,那家里就得她收拾做饭了,她可没这功夫。
“爸跟妈都在这住了五十来年了,一下去首都,哪里习惯的了,再说,哪有父母跟小儿子住的”
他们在这聊天,一时就没注意孩子的动态。
也就没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霍知文也放了筷子下桌。
然后,没过一会,那头就传来小女孩震天的哭声。
“哇哇哇,爸、爸爸,哇哇哇他抢、他抢哇哇哇哇”
是一络。
何念的脸色一下就白了,手忙脚乱地站起来。
霍星朝也蹙起眉毛,放下酒杯,大步往屋内走去。
结果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嘭”的一声。
小女孩的哭声顿了一下。
继而变得更加撕心裂肺。
“哥哥哇哇哇哥哥”
“妈,你就给我五十块钱呗。”
一家简单的早餐店店内,穿着校服的高个男孩正跟着个中年妇女走来走去,胖胖的脸上带着哀求和一点点不耐烦。
中年妇女擦着桌子,皱起眉毛,“前天不是刚给你三十块钱吗,你怎么又要五十块?家里不少你吃不少你穿,你拿这些钱去干什么?”
“我不是跟你说了嘛,上次同学请吃饭,我得请回去啊。”
中年妇女把手里的碗放在水盆里,一边洗着碗一边念叨,
“那你就把同学们带回来,妈做顿丰盛点的饭,保管比你五十块钱请的好。”
“好,好个屁哦!”
胖男孩烦躁地骂了一声,“咱家这么简陋的一个棚,我把同学带回来,不嫌丢脸啊!”
其实胖男孩也没说错,这家店虽然挂了一个早餐店的牌子,但其实也就是一个简陋的棚子,搭在菜市场旁边,里面摆了几张桌椅供客人吃饭用。
洗碗洗菜都靠一根牵出来的水管。
而这个胖男孩和中年妇女,也就是霍知文,和他妈江霞霞。
就在何念把户口迁出去的第二年,江霞霞就和霍辰阳离婚了,两个人天天吵,夜夜吵,吵到霍父霍母都受不了,住霍老爷子家里去照顾老爷子。
后来估计他们两个也是烦了,江霞霞拿了一笔高额的抚养费,顺便要走了霍知文的抚养权,就爽快地跟霍辰阳离婚。
只是没过两年,江霞霞因为打麻将赌博,越玩越大,等到她终于意识到不对,及时止损的时候,家里的存款已经所剩无几。
要不是霍辰阳看在儿子的份上,每个月会给一点生活费,刚开始那几个月,他们母子俩可能连饭都吃不起。
但霍辰阳就算是再念旧情,他也已经重新娶了妻,新妻子也已经怀孕,照顾儿子还说的过去,他不可能,也没有那个能力将前妻的生活也一起负责了。
江霞霞迫不得已,自己撑起来开了一个简陋的早餐店,因为地理位置偏,再加上她手艺也一般,哪怕每天从早忙到晚,也只能勉强混个温饱。
霍知文这两年开学的学费,都是向他爸爸要的。
所以这会,见到儿子还不懂事地只知道开口要钱,放学回家一点都不知道搭把手,江霞霞放下碗和筷子,就开始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