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芷疼到晕厥,冷汗浸湿被衾,湿哒哒裹着她,再醒来时白瑶已不在房间。
身上疼痛消失,只余四肢无力,她长舒口气,用术法将被子和自己清理干净,惨白着一张小脸拥被刚坐起就看到白瑶推门而入,手里端着杯正在冒热气的开水和一些食物。
见她醒了立马走过来:“好点了吗?早上起来看你很不舒服,来喝点热水。”
“谢谢,我没事。”她抱着杯子吹了吹,再看白瑶时已神色复杂,眼底藏着无尽的怀念。
白瑶笑她:“怎么这种眼神看我,舍不得了?”
“嗯。”
“好啦,别想那么多,吃点东西,一小时后楼下集合。”白瑶把带回来的牛奶鸡蛋放桌上,“对了,你家教授在楼下等你醒,说给你打电话没打通。”
姜芷一愣,反手从枕头下摸出手机,边问:“等多久了?”
“挺久了吧。”
点开手机才发现未接来电和几条未读信息,她匆匆回复让他别担心。
白瑶要起身,被她一把抓住手腕,诧异回头还未出口询问,就听她说:“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李卿?”
白瑶眸色顿时黯淡,垂下眼睫:“长痛不如短痛,他不该被我耽误。”
“可是……”
姜芷急切的想撮合俩人,但话只能停在嘴边。
可是什么呢?她根本就毫无办法。
不知道之前宜妃转生的几世怎么样,有没有和南伯侯好好在一起过,但这一世的白瑶实在可惜。
“没事,别瞎想。”白瑶捏了把她手感极好的脸颊安慰,“开心一点,美人儿忧愁起来颜值可会大打折扣。”
姜芷硬扯了个笑,问她:“那之后你准备做什么?”
“四处走走看看,体验些不一样的人生,起码不给自己留遗憾。”
而那个耀眼的男孩将被她永远珍藏在心底最温暖的角落,点亮她仅剩不多的余生。
“那你父母……”
“我是孤儿院长大的,唯一对我好的老院长前些年也去世了,拍片子赚了些钱,维持学费和日常开销不成问题。”
白瑶看向窗外悠悠开口:“你放心,我会努力活着的,最起码……坚持到毕业。”
毕业之后各奔东西,同学之间断了联系很正常,也不用担心李卿会察觉出什么。
一小时后楼下集合,白瑶去上厕所,姜芷拖着行李箱蹦蹦跳跳钻到褚弋怀里,下巴抵在他胸前仰着头撒娇。
褚弋环着她低头亲了一口:“困不困?”
“不困。”
刘教授笑呵呵的背着手走过来:“来来来让我看看,这就是褚教授的小媳妇呀,这些天一直是匆匆见过两次,也没来得及好好打个招呼。”
姜芷认识他,立马从褚弋怀里退出,又乖又甜的喊了声:“刘教授好。”
“你好你好。”刘教授满意点头,“难怪让褚弋这天外谪仙动心,小姑娘不错呀。”
“谢谢您。”
褚弋把她重新揽怀里,得意挑眉:“那可不。”
不一会儿大巴车来,大家陆续上车,白瑶回来的晚,到车边时李卿已经坐了上去,和姜芷他们一辆。
她冲姜芷摆摆手,转身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旁边那辆。
姜芷难过的收回视线,上车看到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男生猛的拉上窗帘,仰在座椅上闭眼休息。
他眼皮通红,还有刚刚一闪而过的满目血丝。
握着小拳头坐到座位上,被旁边男人捉住爪子裹在掌心:“怎么了?”
她神色哀伤,轻声给他讲述了这段故事。
褚弋硬生生忍住想回头看的冲动,震惊的咽了咽口水。
他低声问:“所以,两人就这样了吗?”
“应该是的。”
她靠在褚弋怀里休息,四肢刚才强撑的力量尽散,便彻底把所有重量倚在他身上。
褚弋只当她是累了,寻了个让她更舒服的姿势抱着。
近两小时的路程使大家都昏昏欲睡,最终在s大校内停下。
姜芷下车后发现白瑶已在等她,笑着跟她道别:“我走了,小可爱。”
她哒哒跑过去拉着白瑶:“你,你准备去哪里,要不……”
“去我该去的地方,有缘相识一场,再会呀。”
白瑶捏了捏她脸,跟她身后的褚教授点头致意,然后转身离开,胳膊抬起在空中摇了摇,背影恣意潇洒。
——
这次公众考古带来的影响巨大,随着深入至各大学校及博物馆的讲座、电视宣传等活动开展,越来越多的人真正了解了这门学科,网民舆论风向走势大好,文物相关的综艺节目也开始播出,每到周末及节假日时,博物馆的游客随之增多。
到了招生季,考古系虽不能说已成为热门专业,但较之以往形势更好,看着那一张张满怀憧憬的稚嫩脸庞,考古界众位皆是欣慰。
刘教授赞赏的对褚弋竖起大拇指,就连院长都赞不绝口。
褚弋忙着工作,而姜芷也没闲着,她时不时就会隐身溜到白瑶所在的学校,偶尔跟着她一起上上课,周末陪她拍片子,看她一遍遍拒绝医生的化疗提议,每日吃着药艰难维持。
姜芷能做的很少,只有用术法让她不再那么痛苦,然后用另一种方式陪在她身边。
李卿自那次回来之后他仿佛变了个人,脸上的嬉皮笑脸不再,埋头在图书馆发愤图强,再也没来找过白瑶。
大四上学期,学校课程结束,她拿着自己所有的积蓄开始游走于世界各地,那些地方的语言姜芷也听不懂,只能傻傻看着她流利的与对方对话。
这半年,她不再是之前酷拽的大姐头模样,不再抽烟,将身上那些刺一根根收起,在阳光下开怀大笑,在天桥上唱歌的人旁边痛哭。138阅读网
再后来,毕业季。
约莫是她作息健康心情豁达的缘故,生命并未在一年内终结,只不过撑到毕业季时已经开始有了灯尽油枯之状。
她瘦的可怕。
为了不让室友看出什么,她一直住在校外,幸好毕业答辩与拍毕业照那天紧挨着,不然,怕是还要因为没钱付房租而流落街头。
她快身无分文了。
毕业照那天她化了很美的妆,虽太过瘦弱,但胜在底子好,也没有很大的违和感。
她笑的特别灿烂,仿佛用了毕生努力。
毕业照拍过之后,她在系楼下仿佛看到了李卿,也好像没有。
之后她偷偷溜到历史系看他们拍照,一年未见的男孩成熟了很多,分明还是那张脸,可有种说不出的陌生。
看到他还是那样招人喜欢,不断有人来找他合照,看到他咧嘴笑得开怀,看到历史系优秀毕业生栏上他的名字,她笑的比拍照时还开心。
真好。
他依旧这么耀眼。
再见了我的男孩,山高水远,后会无期。
再后来,她签了器官捐献书,在那个盛夏的某一晚悄然离世。
她走的很安静,来送别的也只有那位长期与她保持联系的医生,以及姜芷。
姜芷一路送她至阴阳交界处,在她身上留下一缕神识,方便下一世自己能准确寻到。
然后为她许了灿烂的人生。
半夜回来红肿着眼钻进褚弋被窝,埋在他怀里终于呜呜哭出来,难过到五脏六腑都发疼。
褚弋知道她这一年多在做什么,见此情景便清楚是白瑶走了,他紧紧抱着她无声安慰。
第二年白瑶忌日,天上飘着毛毛细雨,姜芷抱着一束花撑伞独自前往公墓,到时发现已有束新鲜的花摆在那里,看样子应是刚走不久。
能来看她的人不多,姜芷有个猜想,但没敢相信,她蹲下将花整整齐齐摆在那束旁边,伸手探去闭眼感知。
果然。
她看到了一个通身黑衣的高大男子撑伞独立,定定望着墓碑上开怀笑着的女孩,拳头紧握。
伞下,正是李卿棱角分明的脸,眼中满是红丝,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情绪崩溃,似是难以置信。
半晌,他突然单膝跪下,挺直的背脊弯曲,伞因无力支撑而摔到一旁,任由雨水将他头发和衣服打湿。
他低头不语,后来抖着肩膀捂住脸,再也忍不住的呜咽声从指间溢出,还伴有细碎的话语——
“你就,这样对我……”
“瑶瑶……”
“你想不想我啊……”
“我好想你,每天都想……”
姜芷并不清楚他是怎么知道的,又过几天,电视上报道了一则环山公路因山体滑坡致连环车祸的新闻,车祸伤亡惨重,只有一人生还。
而那些遇难者名单中,登记着李卿的名字。
当下什么都顾不上,她冲到阴阳交界处,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正一步一步向前走。
姜芷绝望的哭个不停,为什么这一世两人的结局会是这样。
但还是强忍悲痛在他身后做法,将他与白瑶紧紧连在一起,生生世世都不会分开。
此后每一世,都一定会是好结局。
——
几年后,某双语幼儿园内,一个中班的小姑娘在秋千上玩,她想荡起,但奈何没有力道送她一程。
身后逐渐传来跌跌撞撞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只小手推在她背上,用尽力气也没能将她推起多少,反倒被弹回来的秋千撞的摔了个屁股墩。
小男孩也不哭,揉着屁股站起来冲她笑,小鹿般的大眼睛水汪汪看着她:“姐姐,我推不动。”
“没关系,你有没有摔到哪里?”小姑娘从秋千跳下拉着他查看,“疼不疼?”
他摇头,一眼不眨的看着她。
小姑娘见他没事才松口气,掏了半天从口袋掏出颗糖塞他手里:“给你吃。我叫白瑶,4岁了,你呢?”
“谢谢姐姐。”
“我叫李卿,今年3岁。”
晴空万里,阳光灿烂。
两个小不点手拉着手,说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小男孩跌跌撞撞走在她旁边,乖巧摇头:“不要,姐姐以后嫁给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