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花溅起来,最后溅湿的还是华寻自己的衣服。
这一刻,华寻觉得自己和水之间有些互相憎恶。
水残忍地想要淹没华寻。
他对自己说。
我到底在害怕些什么?
答案很明显。
他害怕的是钟不离会离开。
可他现在并没有离开。
华寻的鼻尖还残留着茶包的味道,这让他的心思稍微坚定。
钟不离现在就在我的身边。
上辈子的绝望绝不可能被延续到这辈子。
华寻不会让任何不好的端倪出现。
尤其是有关钟不离的。
念头非常的强烈。
他想找到敏忧,他想知道真相。
华寻大口地呼吸着,游泳池随着华寻滚动的思绪而发出动静。
他想知道钟离上辈子离开的原因是什么。
为什么会选择无止境的大海?
在那一片沉寂中到底淹没了什么样的故事?
但水显然不会回答他的疑问。
只会给他带来暴风雨夜的潮湿。
那天的天气预报很不准,说是晴天。
十二个弟兄便乘着船出海,钟离主动要陪他们一起去,穿着救生衣的样子和往常没有什么两样。
他们走的时候,华寻甚至打趣他们。
“你们晚点儿回来,放我一天的清净好吧!”
这像是个不好的兆头。
一直等到暴风雨洗刷海滩边的平房,屋子里漏进水,他们还没有回来。
华寻在潮湿味中心跳得飞快。
他们没有回来。
想到这里,躺在游泳池边瓷砖上的华寻睁开眼睛,灯光照在他的视野里。
就像那个暴风雨夜里的灯光,明亮到吓人。
瓷砖的冰凉沿着华寻的脊椎骨往上爬,他的脚依旧浸在水里,但他的手却紧紧地攥成一个拳头。
这种躺着的冰凉让华寻有一种错觉,仿佛回到十几年前,他躺在那个潮湿的平房里。
石灰从墙角剥落而下,门外传来脚步声。
那刹那华寻直接扔开手中的报纸,打开门板跑出去。
他们十几个人穿着雨衣在夜色里如同一群鬼影,雨声非常大,白茫茫一片。
张养跑在最前面,神色非常不好,唇色苍白。
“怎么了?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华寻在雨声中大喊着。他发现出海的是十二个人,但站在他前面的却只有十一个。
“钟离呢,怎么只有你们?”
华寻问道。
张养看着华寻,嘴唇用力地哆嗦,雨水从他的脸庞大力地划过,最后砸在华寻的身上。
生疼。
就像有一把刀子用力地绞着华寻的胸膛。
张养用颤抖的声音跟华寻说。
“钟离他回不来了。”
华寻的身体在冰凉的瓷砖上用力地颤抖了一下。
他抬起手表。
已经凌晨5点。
整个身子睡得发麻,而耳边依旧响着暴风雨的声音。
华寻在这里睡了一夜,也在恐惧中泡了一晚上,脚已经在游泳池里泡得发白。
华寻盯着摇曳的水面,用力的呼气,把一晚上所有的回忆呼出自己的肺腑之中。
而后他做出这十几年来一直不敢一个人做的事情。
“啪”得一声。
华寻跳了下去,而且是不顾后果地跳下去。
水从下往上包裹住他。
那一刻,华寻就是钟离,那个义无反顾迈入大海的钟离。
华寻不管不顾地在水中发出叫声,哪怕水呛入他的肺腑中,他还是在水中无声的呐喊着。
和解吧。
因为所有的水都是相通的,华寻试图抓住海的脉络。
确认
88、寄信人
呛了几口水后,华寻的身体开始飘起来。
刻在肌肉里的记忆没有变。
当华寻游动起来的时候,所有的水流都会顺着他的手臂往后蔓延。
虽然带着憋屈和恐惧,但华寻的身体从一开始的僵硬逐渐变得灵活。
曾经华寻是一群人里游得最好的人,骨子里非常熟悉水流动的方向以及力道,鼻尖全是茶叶的苦味。
水池里冰凉的水反而冲刷走华寻一个晚上的麻木。
当华寻从游泳池中站起来往池边走的时候,华寻觉得自己像是做完一场梦。
梦里隔了十几年。
所有的水都是相通的。
无论是游泳池里的水还是海域中的海水。
水珠不断地从华寻的脖子上往下流。
他弯下腰,将手伸入冰凉的游泳池中,做出类似一个握手的动作。
剩下的一切,交付于水。
走出游泳馆的时候,阳光照下来,华寻的脑袋闪过一阵眩晕,情绪都在血液中沸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