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谈了一阵,海面上忽然响起了一阵悠扬的长笛声。
岸上的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了动作,望向了声音传来的地方。
在南海至南处。
一道滔天巨浪掀了起来,用力地打在了海面上。
这动静,就像是大海中有什么东西翻了个身。
等到白浪落下。
海上烟雾朦胧,一座高楼浮现其中。檐下点灯数盏,琉璃灯光流转,见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徐知白脱口而出:“是天涯海角楼!”
话音刚落,原本冷清的岸边顿时变得热闹了起来。
不知从哪里蹿出来的人影,一个个都朝着海面上的天涯海角楼御空而去。
只是天涯海角楼没这么好进,还没等来到面前,就被一层薄薄的屏障挡在了外面。
有人不信邪,怒斥:“让我进去!”他双目赤红,一掌拍向了面前的屏障。
可是掌风未能伤到屏障分毫,光芒一闪,不管有多少威力,都如数返还。
那人一声惨叫,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倒飞了出去,最终“噗通”一声掉到海里,成了一个落汤鸡。
有个先见之明摆在这里,其他人不敢轻举妄动。
其中一个青衫男客客气气地拱手道:“不知如何才能进入楼中。”
天涯海角楼中传出一道瓮声瓮气的声音,说得极为缓慢,每说一个字都到停顿一会儿:“日、月、贝,给、我,进、去。”
青衫男定睛一看。
说话的不是天涯海角楼里面的人,而是来源于楼下,一只小山般大小的海龟。
海龟驮着天涯海角楼,龟背上生满了藤壶与海草,隐约能瞧见一道到玄妙的花纹。
青衫男心中了然,恭敬称道:“玄武大人。”
海龟探出了头,小眼睛一眯,像是在说:奉承没用,我也不会放你进去的。
青衫男失笑,老老实实从怀中掏出了一把日月贝,不多不少,正好十枚。
而且这十枚日月贝的品相极品,外壳雪白,月光照在上面,折射出七彩的光辉。
日月贝如雪落下,在海面沉浮,不到片刻,就被海龟嗷呜一口全部吞了下去。
海龟双鳍懒懒地划着水面,满足地打了个饱嗝,看起来对青衫男上供来的贡品十分满意。
它慢吞吞地说:“三、楼――”
话音在海面回档。
屋檐下琉璃灯晃动,落下一道云霞,接引着青衫男上楼去。
青衫男微微一笑,又冲海龟拱了拱手,方才掀起衣角,踏上云霞而去。
他轻轻落在三楼。
吱嘎――
两扇门打开,门后一片金碧辉煌,纸醉金迷。
在众人钦羡的目光中,青衫男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后。
随后,从中传出了丝竹之声,引得人无限遐想。
他得到了什么机缘?
是法宝,还是上古秘籍?
众人联想篇幅,一个个都目光炽热,巴不得挤进天涯海角楼去。
江离眼睫一闪,捕捉到了一点不一样的讯息。
天涯海角楼总共九层,为何要指定让青衫男上三楼?莫非是每层楼能得到的东西不尽相同?
天涯海角楼知道每一个来客都想要什么吗?
江离若有所思。
就在这是,又一个人奉上了日月贝,得到了进入其中的机会。
这次,海龟说的是“一楼”。
那人略有不甘,争论道:“我想上更高楼。”
海龟慢悠悠地看了他一眼,并不理会。
那人还想要据理力争,可眼看着光芒消逝,若是不进去,就连一楼都没得去了。
他只好咬咬牙,进入其中。
两个人进入到了楼中。
岸上、海面上还有不少人虎视眈眈,等待着机会。
徐知白踌躇片刻,低声问:“阿离,你有得到日月贝吗?”
江离颔首:“有的。”
徐知白:“够我们进去吗?”
江离迟疑了一下:“够的……吧。”
徐知白体贴地说:“若是不够,你先进去也无妨,反正天涯海角楼每百年一次,一次持续半年,我再想想办法就是了。”
江离眼波一转,真情实意地感叹道:“你真好。”
像这般自律的冤大头不好找了。
徐知白脸微微一红:“毕竟你我的关系……”
一道冷冰冰的声音硬-插了进来:“什么关系。”
徐知白一怔,像是才发现沈霁云的存在,先是一惊,随后退后一步,道:“沈道友,许久不见……”
沈霁云目光一瞥,默不作声地挡在了两人中间。
徐知白不解:“沈道友。”他委婉道,“麻烦让让,我还有事与阿离说。”
沈霁云缓声重复:“阿、离?”
徐知白感觉后颈一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连带着声音都发颤:“沈道友,怎么了?”
沈霁云冷声道:“你们之间,何时这般亲密了?”
徐知白不明所以,但还是道:“我与阿离师出同门,本就应该这般亲密,沈道友有何疑问?”
说的这般理直气壮,天经地义。
沈霁云目光晦涩:“同门?”
这不都是江离信口捏来的谎言吗?
江离:“咳。”他见势不妙,赶紧打断两人之间的谈话,“我们还是先进天涯海角楼吧。”
徐知白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倒是沈霁云挪开了目光,意味不明地望着江离。
江离被看得耳根一阵发烫,催促道:“快些走吧。”走出两步,余光一瞥,见其他两人还站在原地,下意识地伸手去拉。
他本想要去拽的是徐知白,可不知怎么了,另有人捷足先登,先一步将手递了上来。
江离愣了一下,低头一看。
握住的手掌宽大厚重,指节分明,指腹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老茧,轻轻一碰,就感觉到一股酥麻的痒意生了上来。
江离想要松手,结果反被人纳入了手掌之中。轻轻一拽,就腾空而起,从海面轻身踏过,来到了海龟的面前。
海龟抬起头,忽然“咦”了一声。
一直以来,海龟都是十分佛系,别人不问它就不答,还是第一次见它主动出声。
“稀、奇、哦。”海龟睁着一双小眼睛,在两人身上徘徊,“还、是、第、一、次、看、见、回、头、客。”
江离一挑眉:“回头客。”
海龟:“是、啊。”
江离:“我来过这里吗?”
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海龟慢吞吞地说:“来、过。”
江离的眉心皱起,努力回想。
可他的记忆似乎是缺少了一块,没有任何关于天涯海角楼的画面,并且他对此都毫无感觉,经过海龟的提醒,才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江离失神片刻,甚至没能想起来自己为何来到天涯海角楼。
是……赴约。
赴谁的约?
记忆零零散散,蒙了一层白茫茫的雾气,看不真切。
就在他努力回想的时候,一个声音冒了出来:“他们有日月贝!”
“抢了他们的日月贝,我们进去拿机缘去!”
“动手!”
“唰”得一声。
无数暗芒闪过,直取江离的肩头。
江离微微侧过头,海风喧嚣,撩起了他的额发,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倒映着星光与月色。
徐知白出声:“小心!”说着,他就要上前去帮忙。
可他还没来得及出手,眼前先掠过了一道剑光。
剑光闪过,海面上的一切都归于沉寂,余风还差点从徐知白的鼻尖蹭过,饶是如此,还是留下了一道火辣辣的痕迹。
徐知白倒吸了一口冷气,捂住了鼻尖:“沈道友,你小心些。”
沈霁云神色平静,淡淡地瞥了一眼,就差说一句:他就是故意的。
徐知白不知道沈霁云的敌意从何而来,有敌人当前,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咽下了这一口闷气。
沈霁云垂下了手。
危机解除。
江离再度望向海龟,想要问出过去的事情:“我们上次来,是什么时候?”
海龟:“就、是、在、上、次。”
江离:“……”
在这里说废话?
他耐住性子,换了一个问法:“上次来天涯海角楼,我得了什么机缘?”
海龟:“不、知、道。”
不管怎么问,海龟都是一问三不知的模样。
想来,它负责驮着天涯海角楼,负责看守大门,估计也不知道楼里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他们眼熟罢了。
江离见它的模样不似作假,心想,还是得进去一趟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于是他掏出了一把日月贝,撒向了海中央。
海龟眼睛都直了:“这、么、多。”
江离这才反应过来给多了,立即停下了手,笑眯眯地说:“不好意思,给多了。”
他袖口一甩,将多的日月贝捞了回来。
海龟这下反应不慢了:“等等。”
江离指尖把玩着一枚日月贝:“嗯?”
海龟:“我还知道一个消息。”
江离:“什么消息?”
海龟没有说话,只是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江离的手,意图十分明显。
江离伸手一甩,将日月贝扔了回去。
海龟张嘴一吸,鲸饮一般,将日月贝都吸入了腹中,黑黝黝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惬意满足的神情。
它打了个嗝:“上次,你们进了第十楼。”
江离眉梢一挑:“可是,天涯海角楼总共只有九层。”
海龟又恢复了慢悠悠的模样,拉长了语调:“那、我、就、不、知、道、了、呀。”
江离不慌不忙:“日月贝,我还有点。”
之前在秘境中,他们斩杀了楼主,魔种贝壳消散,留下了一地足以堆成小山的日月贝。
海龟一听,眼睛都直了。
江离也不废话,直接又掏出了一把,递了过去。
海龟:“只有天涯海角楼的楼主,才能带人上第十楼。”
江离正欲再问,面前光幕一闪,从天涯海角楼上轻轻飘下一条半透明的光带来,接引着来客上楼去。
海龟:“请、上、第、九、楼。”
江离觉得海龟身上也问不出什么来了,直接踏上了光带去,轻身落在了第九楼的檐廊下。
回过头一看,碧海映月,波光粼粼。
沈霁云紧跟其后。
却不见徐知白的身影。
想来徐知白也是想上楼来的,却被挡在了外面。
隐约听见海龟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你、去、七、楼。”
江离抿了抿唇角。
一至九楼,到底有什么区别?
海龟说他曾经来过天涯海角楼,为何一点印象都没有?
还有……
江离的目光落在了沈霁云的身上。
如果他没理解错的话,上次来天涯海角楼,他是与沈霁云一同来的。
可看沈霁云的模样,显然也是不记得这件事了。
天涯海角楼有一个规定。
每一个来到楼中的客人,都能获得一份机缘,可同样的是,也会失去一样东西。
谁也不知道会获得什么,会失去什么。
那么,上次他来天涯海角楼,到底获得了什么东西,又失去了什么东西?
江离眉头蹙起,又很快得松开。
既然他不记得了,那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