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神雷劫来得这样快,哪怕是亲手催动它的林雪瑶,都感觉有些许不真实。
近些时日,她能感到萧子墨的欲言又止,既然他想走了,就让他离开。
是生是死?她没有把握。她不清楚化神雷劫会恐怖成什么样子。
别人留下的信息,对于必然是九九雷劫的她,几乎没有帮助。
但她和萧子墨做了一切所能做到的准备。因为,这次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阵法层层叠叠,待在里面的林雪瑶向头顶看去有些混乱,她嘲笑布阵的萧子墨,说这阵法像是穷人家纳的鞋底,又碎又乱。
实体堡垒也用了无数材料,修仙界所能找到的一切和雷电相关的东西,他们都试过。
将要使用的法宝堆积如山,是萧子墨无数个日日夜夜,一点点做出来的。每一件都会在修仙界拍卖出难以估量的价格。
准备的丹药,也不是市面上可见的品种,很多用到了轰动修仙界的灵药。有的连林雪瑶这个在修仙界闻名的炼丹师也练不出来,是萧子墨亲手造就。
这一切都妥妥当当,她在堡垒中间坐好,向萧子墨点点头,才催动了雷劫。
看了他一眼,林雪瑶就闭上了眼睛。他的音容笑貌却在黑暗中怎么也不消散。
林雪瑶知道,这是他陪伴她走最后一程了。
或许她将要死在雷劫下。或许她成功渡劫,他离开。哪一个结果,都让她高兴不起来。
她的心里像有波涛在翻滚,又似乎像是千万只蚂蚁在啃食。在无数次大战前,她都能内心平静,现在却焦虑得坐不稳。
萧子墨看着时不时心里有些轻微抖动的林雪瑶,心里就像被刀割一样难受。
他们相处了很久,他知道雪瑶总是很容易专注,达到天人合一的状态。可此刻她的呼吸是那样急促而凌乱。
是害怕雷劫,还是担心他要离开?
他有时候在想,要不就停留在人世间,能和她度过千年万年,也是极好的。
但他又太贪心,想要和她永永远远。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何况,兵贵神速,他得早点回去筹谋,这法子才能起到最好的效果。若敌人警醒过来,只怕他们的将来就再无希望。
雪瑶的修为达到炼虚期大圆满后,他几次想要告知,但内心过于浓烈的不舍,让那些言语怎么也吐不出口。
还是雪瑶贴心又细心,发现了他的难过,主动提出会马上渡雷劫。
她总是这样懂事,善解人意,很少撒娇,很少向别人提出她自己的要求。
他想把一切宠爱给她,让她活得更自在快乐。她却小心又克制。这让他自责难受。
第一道雷劫劈下来时,两个思虑万千的人都浑身一震。
感受着雷劫熟悉的灼烧,林雪瑶清醒过来。
她突然有感觉,这道雷劫和以往的有些许不同。但繁杂的思绪干扰了她的观察力,她不能确定。
她看了一眼萧子墨,似乎因为才是是第一道,他没受到什么波及,一身黑衣立在墙角,身形高大优美,俊脸笑意很浓。
这一道还好,经过无数次锤炼的她,完全能够承受。她埋下头去,等待着第二道雷劫的到来。
这次她特意细细观察。当她亲眼看到雷劫落下时,心中的震撼,远超雷劫带给她的伤害。
是两道雷劫同时落下!
身心的巨创在雷劫后慢慢平复,她昂起头,看向仍朝她微笑的萧子墨。
“你疯了!”林雪瑶喊。
他是想拉她一起去死吗?同时在一个地方渡雷劫,两人会互相干扰,各自受到的伤害也会变大。虽然不到一加一等于二的程度,但也要比单独一个人渡雷劫要承受的多得多。
“雪瑶。”萧子墨的声音有些沙哑,大大的眼睛依然滚圆,像是深不见底的幽潭,又像是有明亮星星的夜空。
这双眼睛骗了林雪瑶多少次,但她却不忍心责怪他。曾经她以为他瞒着她做事情,是真的为了她好,现在她有一点点不确定了。
这样自杀式的举动,让她完全搞不懂他的目的。就算他是龙傲天,真的保证能在这样的雷劫中活下来吗?
她索性闭上了眼睛,不再去看他。看他只会满肚子气。她什么都不知道,或许就只是他手下的一颗棋子。
死就死吧,她也不怕。
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雷劫越来越强。
但林雪瑶早已不是等闲之辈,其他修士能平安度过,经过几次九九雷劫历练的她,只会比其他突破化神的修士更轻松。
前三九雷劫都问题不大,后面的气息就恐怖起来。
即使穿过了层层防御,也依然会让林雪瑶受伤。法宝和丹药都在这时派上了用场。
现在的林雪瑶可不会像从前的她那样吝啬。在这条修仙路上,她很少会依赖法宝,这些法宝对她来说用处不大。虽然一个个价值不菲,但钱财对她来说也早都没有了作用。
以她的修为,以她的声望,想在修仙界开山立派十分容易,有的是人愿意供奉她。可到了在修仙界几乎无敌的地步,她对那些权力钱财,都没有了任何念想。
丹药和法宝流水似的消耗,她还能勉强撑住。
但到了七九雷劫,她就要撑不住了,倒在地上。
这次和之前每次渡雷劫不一样,萧子墨没有帮她,是绿绿在一边用藤蔓帮她喂食丹药,并给她输送生机。
她还记得,她曾经在元婴雷劫时几乎生机灭绝,就是绿绿传来的力量救了她一命。
可是,绿绿能救她一次,救不了她很多次,之前的她还有别人帮忙,现在她却只有自己,萧子墨都自顾不暇。
她闭着眼睛,感受着一片破败的身体,默默倒数着下一道雷劫到来。
来了。雷劫劈头盖脸砸下,那可以摧毁一切的力量,从外向里,侵略着她还没修复完全的身体。
咦?怎么比上一道要弱一点。
林雪瑶疑惑,按道理说,雷劫一道比一道强,而且是非常明显地变强,她绝不会感受错。
但这是怎么回事?
她看向萧子墨,他早已不能像最开始那样站着,而是靠在墙角。他的衣服被烧得破破烂烂,他的脸上布满了黑灰,他还闭着眼睛,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这些异常都是萧子墨做的。
她焦躁地等待着下一道雷劫,想再次验证自己的想法。
来了。她的手指在雷劫中缓缓握拳。她感受到了,萧子墨的雷劫比她要强得多。
是他,把一部分雷劫引到了自己身上。
接下来数道都是如此,绿绿也会帮萧子墨喂药。
他没有动用法宝,没有睁开眼,也没有吭一声。
林雪瑶看到他身上严重的烧伤,看到法宝衣服被烧得干净,她的心里却不敢去想。
他是想要牺牲自己,帮她度过这场雷劫吗?引去她的一部分雷,他要承受的是那样多。这是他能够受的下的吗?
不知不觉的,在这样干燥灼烧的环境下,她还是感到了泪的滚烫,那液体从她的脸颊七拐八拐地划过,消失在半途。
又是几道雷劫。
林雪瑶能感受到雷劫的强度,对她强大的破坏性,可这些都在她可承受的范围内。
她凭借着法宝和丹药,完全能够顺利度过。
可他呢?她不敢想。在自己承受着九九雷劫如此强大的摧残下,他还要小心细心的计算,不知道用了怎样巧妙的方法,恰好地帮她分担出去一部分雷劫。
他的伤怎么样?现在他的身体表面上看起来一片焦黑,就像是一块巨大的黑炭,连人形都那样模糊。
若不是她还能感受到上空两朵雷云的气息,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死了。
她挣扎着,朝他爬去,好不容易用尽全身力气才爬了一段距离,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了。
“别费力了,你过不来的。”人形慕秋突然出现在面前,他一向嘻嘻哈哈的脸上此刻也布满了凝重。
“你去帮他啊。”林雪瑶哭喊着。
“哎,你是不是知道太多了,你要什么都不知道才好,不然他的心血就白费了。”慕秋说。
林雪瑶默默流着泪,再也不说话。
她期盼着萧子墨能活下来,她就原谅他的隐瞒欺骗,她就原谅他的离开,只要他活下来就好。
此刻的她,也无比怨恨上天,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才如此不给他们活路?
若是她能够活下来,能够继续成长,她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把这天给捅个大窟窿。
有萧子墨的分担,她平安地渡过一道道雷劫。
但她多想和之前的雷劫一样,在他的怀里度过。哪怕面对面,哪怕近在咫尺,她还是好想念他结实的臂弯,他沉稳的心跳。
她伸出手,却是无法逾越的屏障,她无法触摸到那个想念至深的人。
头顶的堡垒早都被烧光了,结界也没剩下多少。
林雪瑶抬起头,能看见□□,她却无比憎恨那天!
最后几道了。绿绿提醒她封闭部分神识。她猜到这是萧子墨的打算。
她转过头去,不再看向那边。她现在要乖乖听话,渡过雷劫,才不算辜负他的付出。
现在的她很庆幸,每道雷劫劈下时,都会有短暂的麻木,她感受不到外界的一切,也无法顺畅地思考,否则她该如何度过这一刻?
身后的萧子墨很有可能就会在这一瞬灰飞烟灭。她不能想,更不敢去想。
最后一道雷劫劈下后,她迟迟不能恢复清醒。
绿绿反馈给她的生机,在不停地滋养、修复着她破败不堪的身体。
她隐约间听到一声轻叹,是慕秋的声音。
“我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