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这次乡试又会有哪些黑马涌出?”
“近些年士族门阀基本基本垄断了上榜名单,倒是许久没有看见普通子弟上榜。”
客栈之中,人声鼎沸,贩夫走卒处其中,议论四起。
这段时间朝州的热闹事,莫过于乡试放榜。
无数富家翁时刻盯着放榜,只待能钓到一个好女婿。
夏涵将一碗豆浆饮尽,吧唧着嘴巴,这咸豆浆还是喝不惯。
相比于她的云淡风轻,坐在对面的柳元盛倒是异常紧张。
一碗豆浆没喝几口,就连平日最爱的叉烧都没有胃口。
今日乃是放榜之日,多年寒窗苦读便在此一举。
“怎么没有信心?我还押了你点银子呢。”
筷子夹起碟子上最后一个叉烧,夏涵朝他眨了眨眼睛。
放榜之前,赌场都会对每个考生综合评测,上榜赔率也各不相同。
像柳元盛这种穷书生,赔率自然会高些。
“文章答卷我自认为是极好,就是这心里有些不安。”
“尽力便好。”
夏涵莞尔一笑,不远处官差手持榜单浆糊。
人还没有离开,便看见民众将榜单围得水泄不通,有人手持白纸毛笔逐字将榜单上的姓名誊抄一遍。
不消数时,榜上名字便如同风吹一般,落进家家户户。
“游仙郡柳元盛,第二”
随着书童的高声呼喊,他心中的那根弦总算是松了下来。
但紧接着便看见无数仆役向两人飞奔而来。
如此良婿,断然不可以放过。
虽说是第二,但柳元盛却是前十中唯一位非门阀子弟。
不出数日,他的名字便会在整个朝州的书生耳中。
夏涵心中暗自盘算,这次估摸可以从赌场赢上大几百两银子。
一旁的柳元盛却被好几家仆役拉着衣袖,原本单薄的衣服,也隐约出现嘶嘶声。
他为难地看着夏涵,这些年浸淫书海,一时间有如此多人围着他,莫名感觉到心慌脸烫。
“明明是我先来。”
“别听他乱说公子,我家老爷邀您去府上一坐。”
仆役拉扯着柳元盛,却有聪慧之人看出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夏涵这边。
“公子,不如您劝劝他,一点心意还请收下。”
男子从怀里掏出些银子,也不管夏涵要不要,便一股脑子地塞进他的怀里。
剩余的仆役也反应回来,面前这个少年似乎才是主心骨的存在。
人群蹙拥着夏涵,口袋桌子上满是银票银子。
夏涵轻声跟他说明这些人的来意,柳元盛脸色涨红,耳根发烫。
他年纪尚小,对于此般男女之事又是接触极少,连忙摆摆手,挤过人群便上了楼。
“各位,还是请回吧。你们也不想在亚元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吧。”
围观的仆役相互对视,面色尴尬,只好捂着鼻子,讪讪笑着。
要是惹恼了柳元盛,回去说不得还会受到老爷的惩罚。
他们目光却又看向桌上的银子,这事情没有办成,可这银子却是实打实的花出去了。
‘罢了,只求这位爷,能在柳元盛面前美言几句。’
他们咬咬牙,在离开前,则是又郑重地向夏涵介绍了自己是何人的下属。
看着这数十位仆役离开,夏涵长叹一口气,眼神中的笑意十足。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这种送上来的银子,她岂有不要之说。
她嘿嘿一笑,长布卷起桌上的银子,便要上楼看看柳元盛。
一道刚毅沉稳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夏掌司,许久没见,倒还是和之前一样。”
夏涵转过身子,眉头紧皱,一柄金锤随时准备出手。
当他看清男人的脸时,心头的警惕不由得更多了。
华游。
竟然会在朝州看见他,难道还是为了当年口头侮辱华翔一事而来?
华游身材一如既往的挺拔,数道细小刀疤落在脸上。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左眉之下,那道四五公分的刀痕,看起来触目惊心。客栈之中人来人往,他刚才也是暗中传音,并没有引起他人注意。
“好久不见,喝上一杯。”
他招呼了下手,将一锭银子丢给小二,要了一间包间。
夏涵坐得离他有些远,眼神中还是有着不小警惕。
“不必如此,那事本就是华翔的错,我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
华游盘腿而坐,将屋内的炉子里的炭火点上,过了数会才逐渐有了温度。
“喝点啥?”
“一壶黄酒,两碟包子?”
“好好,小二都记住,再给我来壶碧春茶,要新茶。”
他爽然的笑声在房间中充斥着。
华游看着夏涵突然笑出了声来:“夏掌司,你这男儿身倒是比在宫里顺眼的多。”
“多谢华将军夸奖,你脸上刀疤也更像是位军人。”夏涵脱口而出。
他摸着自己眉毛下的疤痕,笑容渐敛,眉间多了道忧愁,颔首道:“数月前,遇见股南蛮子,起了点冲突。”
房间里只有火舌舔食着木炭声音,两人都没有再出声,寂静得如同死水一般。
自签订和谈后,南蛮子便像是一根刺般落在每个大虞民众心头。
只要轻微触碰,便是感到心头一疼。
“算了不谈这些。夏掌司,你也出来半年多了吧。”
“圣上立了柳国公孙女为后,估摸再过数月便有子嗣诞生,就是不知是男是女。”
他往碗里倒了烫好的新茶,又给夏涵满上一杯酒。
“好事。”夏涵没有意外,又指了指黄酒,示意华游来上一杯。
“喝不了,华家军令严明,身为统率我自然要以身作则。”
他有些眼馋地看了眼黄酒,端起酒壶嗅了嗅,将碗里的茶一饮而尽,砸吧嘴仿佛自己喝到酒了一般。
看见他手臂黝黑,指甲之中仍然有着污泥,虎口老茧丛生,夏涵对华家军的印象有了极大的改观。
“怎么会来朝州,我记得你们华家军不是在边境一带。”
“招募青年壮士,以报国耻。”
他眼神坚毅,掷地有声。
夏涵明白他口中所说,难得地端起酒杯敬了他一杯。
割地赔钱之耻,如同烙印在心。
朝州地处偏僻,却在割让的燕云二州身后,地处辽阔,草原遍地,极为适合骑兵训练。
待到反攻号角吹起,这朝州便会如同一把尖刀,狠狠刺在南蛮子的心头。
里外包夹,定然要将这耻辱洗刷干净,将这些南蛮子赶回寒地之中。
夏涵喝着小酒,打了个隔,悠长绵延。
“夏掌司,你这一身功夫,不如也随我入军算了。”
“三脚猫功夫,华将军说笑了。”
华游摇摇头,笑出声来,瞧着夏涵面前这七八瓶空黄酒,脸上却依旧只是淡淡红润。
“您若只是三角猫功夫,那我军中那些武夫恐怕就得汗颜了。”
黄酒烈,夏涵几乎是无意识中,调动天元化解酒气。
这般细微举动则是被华游捕抓到了。
“而且普通人可是杀不死,那假冒郡守的匪徒。”
他眼中笑意极盛,但夏涵反应迅速摇摇头,主打一个死不认账。
“华将军,我听不懂您的意思。有些困了,我得回房了。”
“等等。”
一封信件递了过去。
“不必担心什么,也没人会追究。乃至圣上都打算好好给你些赏赐。”
“锦月埋怨你不带她出来,写了封信给你。”
夏涵打开信件,看见里面内容,仿佛可以想到锦月写信的样子。
“成王也希望您,趁着难得出宫的,好好去看看。别去管些无关事情。”
华游面无表情地转述了一遍,就连他也不知道为何成王会说这种话。
夏涵低头,嘴角露出抹苦涩。
夹在中间真是难做人得很。
“对了,成王还嘱咐我跟你交待件事情。”
“若是有空也可去霞浦一趟,您那朋友韩浔如今过得有些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