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仙学堂最近有些热闹,最大的原因便是,平日默默无闻的柳元盛将一位欺侮他的书生,打晕了过去。
整整昏迷了两日。
他这一拳出得极为迅猛,落在鼻尖,打得鲜血迸流,直直倒了下去。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柳元盛何时有这种功夫?
他眼神如同凶恶野兽,盯着周围想要靠过来的人,令人不寒而栗。
柳元盛又是极为聪慧的。
内院学生欺辱再先,又‘恰巧’让院长看见,他这一拳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他脱下长衫,露出满是乌青的后背,其中不少仍可以看出是新伤。
众目睽睽,院长也不敢有所偏驳,只是淡淡开口,说了句胡闹,便拂袖离去。
书院众人小心扶起受伤男子,看向柳元盛的眼神充满忌惮。
谁也不敢再把他当成位随意戏弄之人。
兔子急了会咬人,这一拳下来可不是只有个伤口的事情。
柳元盛被罚了半个月禁闭。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实罚暗保。
最大的缘故便是再过段时间便是乡试,而柳元盛的文采又是书院同辈中的佼佼者。
虽说伤人,但毕竟是出于自保,而且打的人虽说是内院之人,但也不是城中大户。
身处黑暗密室,陪伴的只有一盏烛火,柳元盛掏出纸笔,心中却是难得平静。
半月时间,转瞬即逝。
再次见到阳光,柳元盛感觉到同为外院的学生,看向他的眼神也多了疏离和不安。
正如夏涵所言,出了这一拳后,自己便是一座孤岛。
柳元盛淡然一笑,眼眸的落寞不再,随之取代的只有骄傲和自信。
一份独属于他的骄傲。
悄悄从书院后门溜出,去了趟城郊。
他去找了夏涵,求她帮一个忙。
夏涵在院中练拳,呼啸的风夹杂着凌厉之意,拳头上丝缕白气随风而散。
按曹公公的话来说,她的招式开始有了拳意。
练拳有拳意,练剑有剑意,或者可以称之为道。
或澎湃如同江河,或似巨石般沉稳。
几乎每一位武学大家都有自己的道,越早明白,越说明在武学上的天赋。
虽说只有星点拳意,但也足够让她欢喜良久。
嘎吱——
院门缓缓推开,柳元盛一袭灰衫而来。
“我想请你帮忙。”
夏涵听着直摇头,学堂中的事情她有所耳。
柳元盛这一拳打得畅快,最重要的是哪怕是面对院长的追问,他也没有告诉是谁传得几招。
这也是,夏涵对他很满意的地方。
如今两人已无瓜葛,她不愿卷入这些俗世纷纷之中。
“要是不想动手,老夫可以代劳。”
曹公公声音悠悠响起,黑猫安稳地趴在怀里,眼睛有意无意地瞥了眼柳元盛。
他看出夏涵眼神的犹豫和拒绝,若是碍不住面子,那这坏人便由老夫来当。
这些年虽说懈怠了,但打个少年还是轻松的。
前提是夏涵真不愿再见到他。
“那事情发生后,虽说院长没有追究,而且也压下了这件事情。”
柳元盛长叹口气:“但是,那家人却并没有想要罢休。乡试时间将近,我怕路途中会有意外发生。”
夏涵听明白他的意思,他想让自己护着前往赴考。
看起来好像并不过分,但她现如今已是聚气武夫,这个境界护人可不是一件便宜事。
“你出不起那个价格。”她依靠在梧桐树下,抚摸着落叶上清晰可见的叶脉根茎。
柳元盛浑身疲惫,听到夏涵的拒绝,他并不意外。
但他还是想再试试。
“虽说我现在无法支付的起,但若是乡试高中,两年后入京会试后,到那时候我可以付的起。”
柳元盛紧张地攥紧衣袖,眼神中充满不安。
他现在身无分文,唯一可以谈谈的便是这满腹学识。
院长看重的他的文采,所以暂时压下这些烂摊子,至少在书院内那家人不敢报复。
但若是自己无法高中,他闭上眼睛,无尽的黑暗朝他涌来。
再次睁开眼时,眼睛中布满血丝。
他想用这未定的承诺和未来,换夏涵一次出手。
希望渺茫但已经是他的全部。
夏涵眯着眼睛,心中思量许久。
面前这个少年不知道是,她自身便是宫中掌司,又与皇帝相识,可以说她并看不上柳元盛的承诺。
“我可以答应你,不管高中与否,我只有一个要求。”
他抬起手,直愣愣地盯着夏涵明亮的双眼,看着她嘴唇亲启。
“若是有时间,这几年,多来这院子看看那老头。”
声音清脆,在安静的院子中极为响亮。
“好。”
“哪怕学业繁重,我一周也会来上三四次,这是我的承诺。至于答应您的答谢,我也不会忘记。”
他回答的极为干脆,又朝夏涵重重鞠了一躬。
他转过身子,趁着不注意,用袖子偷偷擦了下眼角。
“走了。”
柳元盛摆摆手,出了院门。
看着他的瘦小单薄的身影,又想起那掷地有声的承诺,夏涵嘴角上咧,有些心酸又有些欣慰。
‘总算是给曹公公,找了个可以托付的人,那个曹静看起来实在是不靠谱。’
她在心中想着,扭过头却发现曹公公抱着小黑猫进了屋。
“咱家有些困了,莫要打扰。”
透着门缝,夏涵隐约看见,曹公公站在自己的包袱面前沉思良久。
他坐在床榻之上,掏出留给夏涵的武道笔记细细翻阅起来,又从床垫下掏出几张大额银票夹在其中。
做完这一切,他叹了口气,盯着小黑猫发呆。
入夜,夏涵烧了一大桌子好菜,也难得给曹公公倒上一杯黄酒。
浓郁酒香在院子飘着,好似又回到多年前的新年夜。
只是这次没有醉江南了,有的只是入口苦涩浓烈的黄酒。
夏涵端着酒杯,杯口微低,敬了曹公公一杯,没有说话,一切尽在酒中。
她在游仙郡也有些时日,日子清闲,但终归是得有离开的时候。
“丫头,宫里我是不懂。你被皇上看重,是好事也不好。总归得看你自己的选择。”
“出了游仙郡,少听那小皇帝的,能打马虎眼便打马虎眼。那些郡守州府哪是那般好笼络的,说不得也是某位的棋子。”
秋风萧瑟,酒面波纹层层。
今日曹公公喝得高兴,舌头打起卷,面色红润,连话都多了起来。
夏涵细细听着,也不反驳或是应答,只是静静将酒杯满上。
推杯换盏,插科打诨,小院充满愉快的笑声。
“我说的...,你可要记住。”
他踉跄地将筷子一拍,又掏出个小铜镜,仔细梳理起鬓发。
夏涵有些犹豫,手指不断摩擦着手心。
她想问曹公一个问题,一个困扰她许久的问题,又生怕有些唐突。
最终还是开了口,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的平稳下来,
“曹公公,你听说过太平教嘛?”
曹公公悠悠抬头,原本有些迷离的眼神也清晰几分,就这样看着夏涵,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