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湖面已经结了层厚厚冰。
乐殷南掉进去的时候,清晰地听到湖面“咔嚓”的一声脆响。
“……”
任乐殷南事先如何谋划,她也想不到,自己头脑发热来找严笑的举动会导致这种结局。
很好,已经冷静下来了。
她们被阿萱和伊丽莎白手忙脚乱地从湖里拉出来。
严笑浑身湿冷,阴森森地看着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阿萱:?
伊丽莎白:天呐严笑要杀我!
“你们怎么来了?”严笑用眼神杀气腾腾地询问。
“我看小姐您现在还没回来,所以就来找您了。”阿萱强调道,“今天可是小年夜,不能放您在外面游荡。”
伊丽莎白指了指阿萱:“我是被她拖过来的。”
严笑:“……”
最后还是提议把乐殷南拖回家洗澡换衣服。
对此计划严笑曾经有过反抗。
“为什么不让她去你家?”
严笑反问伊丽莎白。
“而且她下榻的宅邸应该不远,打包送回去也行。”
乐殷南:“不,使臣馆距离圣弗雷学宫有两个钟头的车程,我打车过来的。”
严笑:“你闭嘴。”
然后她充满杀气地看着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盯着严笑和乐殷南的双重杀气,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硬着头皮冲严笑说:“不行。因为我家最近闹蟑螂。”
“闹什么?”严笑面容呆滞。
“闹蟑螂。”伊丽莎白说完就后悔了,“不仅闹蟑螂,还闹老鼠,我已经叫了专业驱虫的,今天要在房子里弄一天。”
严笑一副“你糊弄鬼”的表情看着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诚恳地看着她,盛情邀请:“不信你可以去我家看看。”
她心想如果严笑一定要看她马上让凯瑟琳抄近道把实验室的小白鼠放在别墅里。
阿萱递给她了个眼神:姐妹,你好拼。
“不,还是算了吧。”严笑怏怏道。
她儿时住的地方就蛇虫鼠蚁横行,有次她睡醒发现枕边就是个死耗子,养的三花一脸邀功地看着她,严笑快要崩溃了,当即把三花打了一顿。因此她成年后极力与这些东西撇清关系,就连实验用的小白鼠都是反复确保从出生到成长都在她眼皮子底下,不会和任何病菌沾染到一起。
严笑不愿尝试,一点也不愿意。
她扭头看向乐殷南:“不如你还是打车回府邸吧。”
阿萱和伊丽莎白对视一眼,彼此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来了“她好狠”三个大字。
乐殷南打了个喷嚏,面色虚弱,声音沙哑:“好吧。”
阿萱:“不可以!”
伊丽莎白:“万一明天谒见国王感冒了怎么办!这是重大的外交失误!”
“就是就是!”阿萱马上说,“乐小姐我家还有很多空房,您赶紧去洗洗身体吧!”
严笑:“……”
当她和乐殷南半推半就被推入家门的那刻,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她好像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要去和驱虫工人联系了,你们慢慢聊。”伊丽莎白在门口也不进去了,马上消失。
“多了一个人,我去多置办点年货,小姐你们慢慢聊。”阿萱马上后退一步,面带笑容地叮嘱严笑,又看了眼乐殷南,“加油!”
“……”
然后就把莫名其妙的严笑和一脸无语的乐殷南关在门内。
阿萱和伊丽莎白在门外击掌以示庆祝。
“……你的浴室在二楼,靠左,最里面的那间。”严笑和乐殷南面面相觑,最终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先行离开,“洗完就快滚,别来找我。”
“好。”乐殷南的视线跟着严笑移动。
“别盯着我看。”
乐殷南视线落在严笑身旁的一套咖啡茶具上:“……哦。”
她收起视线,回味着坠入湖底前的那个不算吻的吻,眼底藏笑。
“别笑。我很好笑吗?”
“……嗯。不笑了。”
乐殷南真的就收起表情,以谒见国王般庄严肃穆的表情上了楼。
她进了浴室,没过几秒钟又折返出来。
“不是说了不要来找我吗?”严笑没好气道。
乐殷南还是那副无比严肃的神情:“衣服。”
“什么?”严笑没听明白。
“衣服。”乐殷南一板一眼地说,“我没换洗的衣服。”
严笑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终从衣柜里翻出一件大号衬衫扔在她脸上:“冻死算了。”
乐殷南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眉眼弯弯,竭力控制,但胸腔还是一起一伏。
最后在严笑s小说ā•rén般的视线中逃也似的去了浴室。
‘所以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严笑在走廊另一侧的浴室简单冲了冲,她裹了件厚厚的浴袍,烧起室内的暖炉,在沙发上抱臂缩成一团看着炉火发愣。
乐殷南洗完澡穿好衣服就看到严笑裹得像只松鼠一样蜷在沙发上。
她忍俊不禁地翘起嘴角,又一本正经地压了下去。别墅的陈列和檀香阁很像。
全部都是从列国淘来的小玩意儿,西秦的牛角壁炉,万宁的古韵香瓶,大周的羊绒织毯,角落还斜靠着一把马尾胡琴,各式各样的东西千奇百怪地散在角落里,明明风格不同,但却诡异地统一。
沙发一角叠着几本书。
乐殷南起初以为会是医药典籍。
但仔细一看,在《本草纲目》下压着的却是一本外文小说。
《傲慢与偏见》。
还有一本被翻得破破烂烂的笔记本。
“衣服干了换好就回去。”严笑不客气地拉回了乐殷南的注意力。
“好。”她小心翼翼地试探,“我今晚可以留在这里吗?”
严笑冷冷地看着她:“不可以。”
“……哦。”
乐殷南走下来,挨着严笑坐下来,却又在她“离我远点”的声音中坐到沙发尽头。
她只能拿手边的书缓和话题:“这是什么?”
“药典,小说,和……”
严笑本来没好气地回答,在说的最后一个东西的时候脸色一变,她猛地侧头,盯着乐殷南的手,“不要动!”
乐殷南刚刚打开笔记本的手关也不是不关也不是。
严笑深吸一口气。
“不要看,关上,扔过来。”
“哦。”乐殷南下意识低头关上书页。
“都说了不要看!”
饶是再千叮万嘱,乐殷南还是捕捉到只言片语。
“5月20号,假面舞会上,某人(划掉)跳舞踩到了我的脚尖,她一定是故意的。”
“……”乐殷南眉头微皱。
她怎么看不懂严笑在写什么。
笔记本很厚,她还注意到里面有很多报纸上的剪贴,乐殷南似乎还在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但好像都被钢笔用力划掉了。
“你看到了什么?”严笑鬼魅般出现在她身边,抢过笔记本。
“我没看。”乐殷南矢口否认。
“你就是看了。”严笑盯着她。
“我没有!”乐殷南觉得自己承认了可能连件衬衫都穿不了就得被驱逐出境。
“你确定你没有?”
“我发誓我真的没有。”
“好。”严笑若有似无地瞥了眼刚才乐殷南翻开地那页,“快问快答,听到问题,不要思考,马上回答。”
上面还沾着一些水汽湿痕,还有乐殷南的信息素,很容易找到。
“5月20号发生了什么?”
“假面舞会上我踩了你一脚。”
严笑用看死人的目光看着她。
乐殷南顶着压力控诉:“我就踩了你一脚!你踩了我那么多次!”
“这不是重点。”严笑的声音仿佛死前的宁静,“重点是你看到了。”
乐殷南:“……”
她缩了缩脖子:“只是个意外。”
“你又在撒谎。”严笑一针见血,她的语速很快,话题转得天马行空,让乐殷南转不过弯来,“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过来到底是做什么?”
严笑决然不信乐殷南张嘴闭嘴的“阻止她”的谎言。
她了解乐殷南,乐殷南也了解她。
如果真能这么容易被劝说,她根本就不会开始。
她也不相信单凭一句简简单单的“我想见你”就能让乐殷南不远万里从万宁来到西秦。
浪漫是天真的奢侈品。
无论是严笑还是乐殷南都没富足到拥抱幻想。
“……”乐殷南感到她的语气转为激流,撞上乱石,高高游荡,击中银河。
时间在一瞬间停住了。
“我来找你要一味药。”乐殷南开口。
严笑等着她继续。
“三道轮回。”
银河溅落,壁炉火种影影绰绰。
“为什么?”严笑眼底真切地闪过一丝茫然。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为什么一直反对“三道轮回”的乐殷南会不远万里来找她要一个没有做完的的半成品。
“万宁战况已定,丁丞相已经死了,乐振北独木难支,宫内已经弹尽粮绝,不日便会投降。阿九曾同十七许诺过,她会让他们获得自由,我同十七、黎之杏的约定已经完成,也就是说,他们已经不需要我了。”
“所以?”
“听说你差高阶alp小说a作为实验体,所以我来了。”
“你不是反对吗?”
“这不冲突。”
她自然不会告诉严笑她已经策反了黎之杏。
徐柏杨也被她一手提拔,早已可以独当一面,即便她死了,她也会接手她未尽的事业。
“我会阻止你的。”乐殷南平静地看着她,“但我也想实现你的梦想。”
“请允许我实现你的梦想。”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读者“misaya”,灌溉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