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带你去我们医学分院的志愿者招募平台,但人你得自己挑。”
任何药物最后倒要经历临床实验,对此西秦的标准是可以自行自愿双方签订契约,但不允许强迫。
之前在江北时,严笑会在乱葬岗救回奄奄一息的omega,对于那些命不久矣的也会订约试验自己的新毒。
许多学生在第一次进入人体实验阶段时或多或少都会有不适感,甚至有的人觉得过分残忍还会换专业,但严笑对此早就习以为常。
严笑点点头:“好。”
圣弗雷大学有公开招募的志愿者平台。
“三道轮回”最终是会消除人们对信息素的感知,一并去掉发情期和易感期,但保留应有的生育能力。
无论如何看上去都是个“阉割”药方,极端的,永久的,一劳永逸的抑制剂。
对此严笑十分满意。
严笑之前也已经拿小白鼠反复实验过,她的药方还原良好,甚至还针对性做了改良,小白鼠消除信息素感知的案例成功率很高,否则她也不敢提入临床进程。
但其中所用药材太过复杂,还有不少麻痹性药物,稍有不慎便会导致其他功能的损害,乃至死亡。
风险不可谓不高。
“你们竟然还有专门的机构?”严笑跟着伊丽莎白,边走边好奇,“那这样岂不是很方便?”
伊丽莎白摇头:“分情况。如果是些比较成熟的领域,致死率不高的人会多些,但我们这种……人会少很多。”
严笑心领神会:“应该的。”
“所以我劝你不要抱太大的期望。低阶的好找,高阶的,难。”伊丽莎白停下脚步,“到了。”
严笑仰头看去。
招募志愿者的地方比她想的要简陋。
只是一个蓝白色的小房子,上面写着“圣弗雷志愿者招募府”。
alp小说a和omega还有beta分成了三个出入口。
走进去,发现招募府墙面上都贴满了招募项目,志愿者可以选定参与的工作,给侍者递交申请,等待特定的时间进行统一面试和筛选。
“先登记吧。一个月后我们再来。”伊丽莎白轻车熟路。
“好。”严笑微微颔首。
但招募的难度比她们想象得更高。
因为“消除信息素感知”这个描述看上去过于骇人听闻,无异于明摆着要砍断志愿者的手或脚,两周过去了,甚至没有一个人愿意报名。严笑无奈,只能加大参试酬金。
她和伊丽莎白跑了好几次,终于在层层加码下迎来了有志愿者原来参与的消息。
一个月后,两人重新抵达招募府。
“总算有人了。”伊丽莎白松了口气,“果然还是沾了你那小a的好消息。”
严笑冷脸:“和乐殷南有什么关系?”
几个月来她早就习惯伊丽莎白时不时在她耳边絮叨乐殷南的消息。
譬如南军攻下荣城,譬如摄政王节节败退,譬如年前南军再次包围京城,只等皇室投降禅让。
譬如临近年关,大势已定的南军派乐殷南出使西秦。
严笑起初不做回应,后来听多了,也会跟着出一两句毒舌点评。
“她来西秦做什么?”严笑面色更加冷淡,“她不打仗了么?”
伊丽莎白:“就和搬家了要告知邻居一样吧?应该是向我们这些国家宣扬万宁江山易主。改朝换代都得来一次,西秦之前新帝继位不也向万宁派遣了使臣么?”
这些弯弯绕严笑当然知道,她不咸不淡地冷笑道,“那这事不该黎之杏亲自出马吗?”
“她们都是将军,军事才能有目共睹,谁镇守万宁都一样。”伊丽莎白揶揄地看着严笑,“说不定是乐将军主动请缨出使西秦呢。”
“她发神经才会千里迢迢跑过来。”严笑翻了个白眼。
伊丽莎白挑眉,调侃严笑:“谁知道呢?兴许是这里有她在意的人呢。”
“伊丽莎白——”
“到了。”
伊丽莎白打断严笑的怒意,指着前来迎接的侍者,狡黠地笑了笑。
严笑一口气闷在胸口,出也不是,咽也不是。
……
两人被领到一个单独封闭的小房间,等待前来的志愿者。
“这是这段时间来的全部报名名单。”
伊丽莎白本来轻松愉悦的神情在摸到申请书时边渐渐凝重下来。
她递给严笑一沓申请书,“你看,果然人数很少。”
招募令已经张贴了一个月。但申请书严笑稍微用指腹一错便张张可见。
连十个都没有。
严笑表情本就不悦,如今更加黑脸。
她刚想说什么,门外很快响起了敲门声。
“请进。”伊丽莎白定了定心神,喊道。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扑鼻的恶臭。
严笑皱眉,抬头,发现面前站着一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
他浑身散发着十年没有洗澡的恶臭,蓬头垢面,酸臭味几乎掩盖了他的信息素,如果不是感知信息素的腺体和鼻子是两个器官话,严笑严重怀疑他的信息素就是垃圾场的酸臭味。
但也没差。
书卷味的信息素几乎在嗅觉味道中沦为一谈,就像有时候过分关注视觉也会忽略对方在说什么,严笑不仔细分辨,很难辨别出他的信息素。
她勉强辨认出申请表上对应的画像:
左卫·斯通,无业,38岁,d级alp小说a。
“左卫……先生。”严笑斟酌用词,“您了解……”
她还没说完,就被流浪汉打断了。
“什么实验都可以。你们给的价格最高,快点签约吧。”
严笑还是第一次碰见这种嗜钱如命的。
她之前都是找横竖都是一死的omega打招呼,对方本来就是从乱葬岗里救出来的,左右都是花楼街的人,也没什么可牵挂的,明知活不成,只求一死。
“先生,你要知道这项研究虽然报酬高,可风险也是最高的。”伊丽莎白提醒,“或许您该了解一下我们的研究再做决定。”
流浪汉有些暴躁:“你们到底招不招人?是不是不想给钱。”
“……”
伊丽莎白表情微滞:“您放心,资金充裕。只是出于好奇,我想知道您为何如此急迫。”
严笑同时在翻看流浪汉的履历。
她注意到他是招募府的常客。
左卫从三年前就开始参与志愿者招募,每次都挑金额较大的项目报名,其中不乏比“三道轮回”还高的致死率实验。
也亏他命大,竟然现在还没死。流浪汉也怏怏开口:“家人生病了,很严重,需要钱。”
他说话有气无力的。无论是面容还是语调都透着一股严重透支,营养不良的虚弱。
就连提到他的家人也双目无神,近趋麻木。
伊丽莎白从未接触过这样的人。
她出身贵族,受过良好的教育,一直在国外游历,即便在江北做生意,也只和严笑这类人打交道,从来没有深入过底层。
面对如此漠然、麻木,甚至可以说有些冷淡的眼神,伊丽莎白一时之间无话可说。
她下意识地求助似地看了严笑一眼,却发现严笑只是掀了掀眼皮,壮似不经意地问道:“哦?需要花费多少钱?”
“不知道,越多越好。”
“我知道了。我按照正常价出双倍,但前提是在实验之前你养好身体。我不需要一个孱弱的实验体。”严笑的回答近乎公式化的冷漠。
约翰喜不自禁,道了好几声谢才退下。
伊丽莎白忍不住问:“笑,你不觉得你对这些人太残忍了些吗?”
严笑理所当然地看着她:“不然呢?难道你要资助他么?”
“我可以。”
“然后呢?你能保证一定能救吗?你能保证你能救所有的人么?你能保证以后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人吗?”
严笑的一连串逼问让伊丽莎白哑口无言。
她垂了垂眼眸,说:“我只是想尽我所能。”
“你救不过来的。如果是我,就会拿这双倍的钱想办法让自己摆脱困境,那些重伤的家人,如果救不了的话,那便不救。”严笑冷漠道,“总比拖累了所有人要好。”
她近乎讽刺地笑了下:“这就是为什么永远有人像拉磨的驴,无能且短视,永远也摆脱不了贫苦。”
伊丽莎白从未和严笑就这种问题产生交流。
她大为震惊。
“不过……”严笑继续道,她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我的确没想到alp小说a也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她声音很冷,听不出喜悦还是唏嘘。
接下来的志愿者都和约翰类似。
他们都遭遇了重大不幸,有的是遭遇疾病,有的是卷入财产危机,有的是被贵族诬陷栽赃……他们因各种各样的原因走投无路,急需用钱,可他们的身体甚至连劳动力都无法出卖,只能通过出售“健康”。
唯一让严笑意外的是,走投无路的alp小说a比她想象中的要多,甚至可以和omega人数对半分。她开始怀疑alp小说a是不是冲着高昂的金额过来的,但仔细观察,他们的面容确实虚弱,甚至有的比omega还要充满病容。
“笑,我还以为你不在乎。”
结束筛选,伊丽莎白清点着桌面上的文件,注意到了面色微怔的严笑。
严笑看着她,摇头:“我只是以为招不到自愿的alp小说a。”
毕竟她之前都是在乱葬岗捡人,大多都是花楼街的o,只有极少数在别处被人抛弃的alp小说a。
严笑难免会对omega的出现习以为常。
这也符合她一直以来对omega和alp小说a的态度。
失败是因为无能。
而omega却比alp小说a更容易臣服本能,所以才会倍受歧视。
但脱离了花楼街的特殊环境,严笑微妙地发现——
“无能”的ao在数量上近乎相同。
无人不身处弱势。
无人不在歧视当中。
贫富,贵贱,性别,甚至连外邦人的身份都会让人区别差异,不同对待。
她筛选“健康”,她又会在什么时候,以何种方式,被别人“筛选”呢?
这样的认知让严笑感到惶恐,甚至潜意识拒绝深入思考。
“但还是差口气。”严笑收敛起神色,她冷淡道,“过来的大多都是低阶ao,b级以上的中高阶没有。”
高阶ao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倍受欢迎的。
很难沦落到出卖健康的地步。
“是啊。至少得找到一个样本试试。”伊丽莎白也为难道,“如果高阶的没有志愿者,很难保证‘三道轮回’能适用所有的人。”
严笑清理好手上的文件,似是随意地说:“再找alp小说a就行了。”
伊丽莎白投来不解的神情:“omega你有合适的人选了?”
“有。”严笑神情淡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