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船自顺口始,在万宁王朝的疆域内还有两个停靠点,一个是行旅商客遍地的江北,另一个是临近西南靠着南海和萨卡国的婆娑。
阿萱登船后,满脑子惦记着徐柏杨给她发的千里八卦,看严笑的眼神小心翼翼。
严笑不解:“为什么这样看我?”
阿萱讪笑打哈哈。
一直纠缠的旅客阴魂不散地凑过来:“这就是你要杀的人吗?”
阿萱:?
严笑:?
旅客大惊:“不是吗?那你看她眼神那么凶?”
严笑默了默,扭头问阿萱:“是因为这个么?”
阿萱疯狂点头,她小心翼翼试探询问:“小姐,是不是乐小姐惹您不高兴了呀。”
严笑冷笑,从鼻腔里哼出一个:“没有。”
阿萱心道:果然如此。
她清了清嗓子,酝酿劝慰:“小姐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不要在这种人渣上吊死……”
严笑摆出一副“你在说什么”的表情看着她。
阿萱心里一惊,难不成猜错了?她声音渐渐弱了下去,还没落下尾音,却见严笑点点头:“你说的对。”
阿萱:?
严笑:“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你说得对,她就是个人渣。”
阿萱内心恨不得把徐柏杨碎尸万段:徐柏杨这个人渣!她释放了错误情报!惹恼严小姐的哪里是乐小将军!明明是个人渣!
可惜严笑听不见阿萱的内心戏了。
她深吸一口气,阿萱的到来让她可以把胡思乱想放在工作上。
“西南方的南军有什么新鲜消息么?”严笑问,“或许有发现一些新的草药?”
她现在急需新的情报充斥她的大脑,转移注意力。
“西南呀……”
阿萱也很快进入汇报状态,她准备充分,对答如流。
严笑站在甲板上眺望逐渐远离的港岸。
离得远了,西南的全貌反而更能尽显眼底。
不多时,远方群山连绵,严笑甚至可以凭借精锐的视力看到某些山脚热火连天的厂房。
这里就是在她在江北转运的被围剿omega的归宿。
是乐殷南围剿的终点。
也是她严笑与南军无数个合作中,不起眼的小小一环。
严笑其实不喜欢南军的理念。
无论是最初,还是后来,她都不大认同黎之杏的想法,所以她自始至终都没加入南军。
最开始,黎之杏认为不公是源于alp小说a对omega的压迫。
后来,黎之杏认为beta也是受害的一环。
再后来,黎之杏觉得有些alp小说a给过他们帮助,所以也是好的。
严笑眼看着右将黎之杏从一个偏激的小众领袖成为风口浪尖的桥头堡似的人物,她身后跟随的人越来越多,但从来都没有严笑。
理由很简单。
因为严笑始终秉持着“他们被压迫是因为无能和活该”的想法。
如果足够强大,成为压迫的一方,就无所谓了。
她不能理解为什么黎之杏和乐殷南都将这些弱者看得如此重要。
还放河灯?
严笑想到这里都会嗤之以鼻。
除了图个心理安慰,什么用都没有。
“……总计偷运了一千四百三十一人,都恢复良好,其中还有主动想离开江北搭上的暗船。她们从江北来的时候什么都不会,但经过学习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很多人都入了流亡的墨门学习巧工,已经改进了许多省力的图纸,让omega都可以参与做工。实在需要力气的,除了能达到标准的omega,也有许多alp小说a参与其中……”
还没说完,严笑突然打断阿萱。
“alp小说a?这里还有alp小说a?”
“嗯,数量不多,但也不少。他们都是自愿加入的,很多人都从小流浪在外,或者当长工卖苦力,日子也过得不太好。南军考核后也一并接受了。”
严笑没有吭声。
阿萱笑了笑:“总之您就放心吧,咱们费心救下来的人都活得好好的,也算功德圆满了。”
严笑冷淡道:“不过只是一项交易罢了。”
阿萱浑然不顾严笑否定,说:“至于那些没能救下来的,在中元节的时候我也放了河灯,相信它们在彼岸会好好安息的。”
“没有必要。”严笑攥紧了围栏,面前骤然浮现那日中元节在京城河川中成群结队的河灯,声音发冷,“不过都是些无用功。”
阿萱叹了口气:“您每次都这么说,不累么?哪次和南军合作不都说是生意,最后不都答应了?”严笑冷眼瞧着她:“你很闲?”
阿萱打了个哆嗦,不说话了。
“继续汇报。”严笑冷冷道。
阿萱连忙正经了神色:“是。”
从万宁到西秦,走海路,顺风,用最快的船,最快也要将近一个月。
严笑在海上几乎与世隔绝。
没有外界干扰,虽然颠簸了些,没法制药,但恰好给了她足够的时间用来研究缺失的方子。
她整天整天得把自己关在船舱里,只在吃饭的时候才会出来透个风。
她时不时地会晕船,吐了好几次,后来她摸清了身体的规律,在快吐的时候跑到餐厅要杯咖啡,裹着衣服到甲板上走一走,在咖啡香味和海风的吹拂下能将不悦清扫一大半。
她将咖啡香归因于乐殷南的阴谋。
同样基于阴谋论,严笑本想给“阿九”换了个名字,但苦思冥想想不出好的,她试着用“十七”称呼,但黑猫完全不理。
严笑又陆陆续续换了好几个名字,可黑猫显然不给这个面子。
最后还是叫回了“阿九”。
严笑怀疑那日在别院乐殷南偷偷给阿九喂了锦鲤。
否则无法解释这么可爱高冷又倨傲的黑猫会对区区一个名字抱着不撒手。
于是乐殷南的“阴谋”在严笑心里又记了一笔。
她为此还特意在记录配方的背面专门劈开一栏,开始反复思索乐殷南有过那些“居心叵测”的行为。
一旦被她打上“阴谋”烙印,她就会在上面写下一笔。
以后一定要找她算账。
严笑面无表情地想。
于是在反复研究配方和记仇的交替中,船上的日子也过得不那么无聊。
而真正乐殷南的“阴谋”也在顺利进行。
在严笑离开后的第二天,从京城深处果然传来一个惊天动地的大消息:
“新帝被南军下毒不治身亡,皇室后继无人,乐王摄政,剑指南方。”
有心人觉得不可能,千方百计去刺探,但都被乐振北以铁腕镇压了下去。
乐振北还请出德高望重的太医秦兰作证,把一众宵小铁腕镇压。
之后,新任摄政王自京城起大肆捕杀疑似南军的人,朝野上下惶惶不可终日。
乐振北的行动比想象中的要干脆利落,在丁丞相的辅佐下,一扫过去的优柔。
新任摄政王从十六州调兵集结,大军压境下,黎之杏答应了乐殷南的要求。
随着《国民新友》对“乐殷南死里逃生”小说的杜撰,乐殷南未死这一印象迅速传播。
小说是南军造的势,以乐殷南和严笑的爱情故事为主线,暗示江北事变和之前的围剿都是现今的摄政王一手操控,之后乐殷南一直在隐忍蛰伏,伺机复仇。
而随着乐殷南正式出现在战场上,小说的造势和现实契合,乐殷南声势浩大,俨然一副与北方旗鼓相当的态势。
“将军。”
江北近郊,乐振北先派她引以为傲的神机营出兵扫荡。
集结的大军随后推进。
乐殷南在临近的半山腰寻了个伏击点。
她带的人不多,只有少量的狙击手。
徐柏杨在她耳边耳语:“一切就绪,暗号是两声炮响,一蓝一黄两色焰火。”
“嗯。”乐殷南点头,她透过狙击镜看了眼打头阵的敌方,随口问道,“今天是二十一,和伊丽莎白联系上了么?”
徐柏杨嘴角一抽:“早上刚联系上。说是船今日抵达,您放心吧,伊丽莎白小姐会好好照顾严小姐的。”
乐殷南没说话,她眯着眼,嘴角翘起一个弧度,手指微曲。
砰的一声枪响。
敌方将领应声倒下。
信号发射,南军立即跟上两声炮响,在空中淡淡的蓝黄烟雾中,神机营的大半士兵悉数调转枪头,指向了昔日队友。
“传话,放下武器,既往不咎。”
乐殷南声音微冷,子弹上膛,又指向另一个蠢蠢欲动想要反抗的人的脑袋,手指微屈。
她的声音穿破蒙蒙烟雾,如同鸣笛刺破西秦深秋的阴雨。
严笑感觉西秦特有的深秋阴冷顺着潮气扑面而来。
她看见渡口的伊丽莎白,露出的鼻子被冻得通红,手里拿着破译的配方,久违地扬起一抹笑。
乐殷南呵出一团白气:“如有反抗,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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