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玉石小印工艺精良,腾龙栩栩如生,刻着“万里”两字大篆。
咚。
瞿万里一个失手,玉章坠落,咕嘟嘟滚进茅坑里。
啊——!!!
玉石和石坑相撞,动静不小。
此时,孟知尧正在茅房边淋菜,直起身来,朝里面吐槽:“什么鬼动静,你拉的是地雷吗?”
门里的叫嚷带着回音:“我要能拉地雷,早炸了和你同归于尽!”
此后,两人陷入沉默。
嗯……古代,有地雷吗?
他/她不会也是穿越的吧?
连年战火,军事上,瞿万里被迫了解了挺多,地雷有,但是“地雷”这个词从未出现过。
可万一民间有呢?前朝旧部,也不是都归顺了瞿越朝庭的,瞿万里也铺捉到外面那个人的慌乱,于是先发制人:“你山里人怎么会知道地雷这种武器?你祖上干什么的?”
比起对方是穿越者,瞿万里还是谨慎地选择了概率更大也对他政权最有威胁的可能性。
孟知尧的确心虚,但她以为对方和她一样,但刚才瞿万里话一出口,她就失落了:“……拉你的屎吧,屁话真多。”
此事暂且搁下,瞿万里回头又哭起来:“我的章……”
前院,孟知尧已经把圆锯片锉了出来,排在木桌前头,一共五个,供替换备用,她现在在给轮齿定位。
分度盘上,棉线绕轴心迅速旋转,落点,标记,凿点定位。眨眼的功夫,所有需要锉齿轮的木块都分度完成。
有舒心的春风拂过,瞿万里默默坐在不远处的阶檐坎上,精神状态渐渐恢复正常,昨日的小狗,今日的春风,都放松了他的心情,眼中的山村也不再那么诡异,鬼神之事按下不谈,二十年来经历时空扭曲还是头一次——不,加上穿越是第二次,只是这一次还在同一世界,还在京畿地,离皇宫并不算远。
这口矿井的主人也对他的出现很害怕,两人半斤八两,要是妖魔,何以动手自己做工具,而且她技法娴熟,还有村民找她帮忙,应当是个厉害的工匠。
工匠大多都是朴素唯物的,她也不信、即便有也无法立刻接受世上有鬼怪玄学。
瞿万里又一次把自己哄好了,挺了挺胸膛:“我看你这儿也偶尔会来人,藏不了几天就会被发现。”
“我就说你是我招赘的小白脸。”孟知尧头也不抬,四两拨千斤。
正好,她一向不是喜爱藏着掖着的人。
呃。
被堵回来的瞿万里暗道,确实,他现在处于劣势:“唉——”
刁民呐!
说什么来什么,陈大娘下一刻出现在矮墙外面:“里正!官府的人来修路了!”
孟知尧抬头:什么??
瞿万里惊喜:什么!!
“里?正?”瞿万里阴阳怪气,“好哇……原来还是个里正。”
京畿地年轻的女里正,要找出来简直易如反掌。
孟知尧丢了手头的工具,走过去隔着一堵半人高的石墙和陈大娘说话:“这么快?”
“是我们去催的,南方来了许多家书,王犇将军即将凯旋,从军的那些孩子要回来了!”陈大娘满面红光,越说越精神,双目湿润,“故里新路,他们看到了该多高兴。”
孟知尧也被她感染了,笑着点头:“嗯!”
“咦?”陈大娘往里头看,和瞿万里目光相接,“那是谁被你拴着了?”
“啊,一个小白脸,打算用来招赘。”
陈大娘松了口气:“你终于想通啦?不过,我看那小子细皮嫩肉的,你往项圈上包块布吧,好皮囊磨坏了多可惜。”
“是啊,我会改改的。”
“那就不打扰你享福了,我去召集人手修路,”陈大娘要走,又停下来,小声提醒,“没点背景养不出这样的,小白脸不是有钱就是有权,不过人要多晒太阳才好看,里正放心养,该把他放出来透气就别藏起来闷着,官府那边我来打掩护。”
不愧是自己人,孟知尧嘴角一勾:“好,他是个商人,算有钱。”
瞿万里虽然听不到他们说的内容,但赵滁教过他识人,那个大姐的眼底暗藏杀机。
刁民!
一窝刁民!
下午,陈二叔上山来:“里正,我给齐姑娘把自来水管装好了。”
“知道了。”孟知尧把圆锯片拿给他看,“二叔,我给你锉了三种圆锯,你看这样的可不可以?”
“好好好!”陈二叔很满意,“这东西锯木头真的快啊,就是挑木头,不过各有长短,我想着如果把圆锯用到修路上,一定能加快速度。”
圆锯片职能局一定直径内的木头,太粗的只能开个槽,然后板锯顶上,其实也有加快了进度的,只是没办法一步到位罢了。
听他这样一说,孟知尧开门请他进来:“这东西要做出来也不麻烦,就是有几样尺规要自制——”
陈二叔进屋后,只淡淡看了瞿万里一眼,和他点头憨笑,算是打过招呼。
瞿万里:……
这一村都什么人啊?没看到他脖子上的项圈吗!?
回去他就来查!
陈二叔很快就被木工桌面的分度盘吸引了:“嚯!这东西也好!这是割圆用的吧?”
他一个木匠,看到新东西,脑子转得快,“我怎么没想到做个圆盘呢!”他直拍大腿,又说了几个好字,爱极了着分度盘,捧在手上不愿放下,“有了这个,事半功倍唷!”
孟知尧颔首,见缝插针地拿笑眼偷看瞿万里,十分挑衅。
村里知道他的人越多,他就越没有反杀的希望。
和陈二叔一起做好了圆锯机,后面在需要制作或者修理圆锯机,都可以由陈二叔代劳,他带着新知识美美离开:“里正放心,我会回去多制作些,村里的大家很快就能用上了。”
此事毕,孟知尧不仅继续下矿,还当着瞿万里的面炼金,实在嚣张。
瞿万里不挣扎了,且等他的人找过来……
“我要洗澡。”一个嚣张,另一个也不甘落后。
“去洗。”孟知尧指了浴室,还说,“洗干净些,把头发也洗了。锅炉在厨房,自己烧热水。”
她知道,古人不常洗发。
把烧好的热水一桶桶装进水箱里,再兑上冷水,直到温度适宜,瞿万里抱着一堆陈大娘“爱心捐赠”的旧衣服,气鼓鼓冲进浴室,只是看到拿极具现代化的淋浴和木制花洒和洁身皂水气泡瓶后,怒气值骤然清零。
——她真的是穿越者吧?
温热的水自白净的胸膛流淌而过,贴上这具身体不正常的过快心跳。
脑子里很乱,瞿万里思绪短路了。
他想到了随处可见的自来水出水口,厕所异常讲究的干湿隔离,奢侈的宣纸厕纸,还有他们两个人流畅无障碍到十分诡异的对话和互动。
“谁调戏人会说‘色’字?”瞿万里自问自答,“现代口嗨网友。”
反正京畿地不流行,卷宗里无数的案例内容,五花八门,唯独没有这样用词的。
在古代活了快二十年,现代的记忆没有被取代,反而越来越清晰,瞿万里不懂其中的原理,但是现在正好用得上。
洗完澡出来,清清爽爽,脑子也清晰了。
瞿万里坐在木工桌旁,伸手,把三角板拿到了眼前,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