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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正如曲缪所说,老姚怎么会压得住她。

  只要她不想来,她便大可不来,把江遥期扔学校里,直到学校打电话叫家长,等家长把江遥期接回去就行了。

  可她在关键时刻还是来了。

  江遥期笃定的从来不是老姚的威严,而是曲缪的心软。

  在看见曲缪来的那刻,江遥期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对上少女那双平静的眼睛,曲缪蓄的一腔怒意,突然偃旗息鼓,无处安放。

  被利用了,换做其他人曲缪肯定一脚把她狗头踹下来,但是江遥期,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毕竟她总是这幅安静无辜的模样,而她曲缪才是真正恶霸。

  她突然笑一声:“江遥期,你这是在恃宠而骄吗?”

  江遥期一愣,嵌住她下巴的手指松开,她的脸颊陡然浮现出一片血色,手指印好似摁进她的皮肤里,留下痕迹,久久不消。

  江遥期没有镜子,她看不见,但曲缪能看见。

  曲缪盯着那两处痕迹,有些走神。

  别说,江遥期脸嫩,就这掐两下就红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怎么她了。

  曲缪说:“你不就仗着我不会把你怎么样,才这么肆无忌惮吗?”

  是啊,她怎么就不怕曲缪会报复她,会对她怎么样呢?

  江遥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垂下眼帘。

  她其实也是个很卑劣的人,不过是在无限地试探曲缪的底线,最后以此作为自己的跳板。

  她嗫喏嘴唇,声音低哑:“但你确实不会把我怎么样。”

  曲缪牙痒痒,她手指蜷缩着,攥成拳头,抬起手。

  拳头落在江遥期的眼前一尺距离。

  江遥期下意识地闭上眼。

  下一秒,她额头一疼,曲缪屈指弹了弹她的脑瓜崩子:“败给你了,走了。”

  曲缪率先走在前面,她的影子被无限拉长。

  江遥期睁开眼,她摸摸被弹疼的额头,抿唇,唇角微微翘起,又很快平直,随后小步跟在曲缪后面。

  她的脚踩着曲缪的影子,最后两人的影子重叠。

  这样的场景,在之后的日子里时时出现,也总出现在很多年后的江遥期的梦里。

  那个时候她总会惊醒,随后在午夜出门,迎着冷风,蹲在路口的灯下,沉默地看着自己的影子。

  却半点找不到另外一个影子的存在。

  *

  院子外有一颗歪脖子树,曲缪站在楼下,她点了一支烟,语气淡淡:“上去吧,我抽支烟。”

  江遥期看着零星的烟火在烟头闪烁,她被烟呛得轻咳一声,说:“抽烟不好。”

  曲缪不耐烦的拧眉:“你管天管地,还管我抽烟?”

  江遥期抿唇,她背着书包,犹疑了一瞬,才抬起脚走进院子里。

  上楼时,她回头看一眼门口。

  曲缪蹲在门前,烟雾从她指尖腾起,她的风衣衣角搭落在地上,沾染上层层尘埃。

  江遥期上楼的脚步声传来,一阵一阵的。

  曲缪抽完一支烟,坐在路边的石头上,看着三楼的灯亮起。

  这时她脚边来了一只狗,狗是散养的,脖子上系着绳子。

  曲缪在小卖部买了一根火腿肠,蹲下身喂它。

  小狗吭哧吭哧地啃着火腿肠,耳朵摇摇晃晃,尾巴竖起来。

  曲缪看着它吃完,揉了一把它的狗头。这狗却吃饱了不认人,转过头就要咬曲缪。

  曲缪收手收得快,她站起身,手指勾着散落下来的碎发,将勾在自己的耳后。

  她把火腿肠的塑料包装扔进垃圾桶里,语气淡淡,自言自语道:“最近善良过头了,连狗都欺负到头上了。”

  她拍拍手,站起身,走进院子里。

  三楼的灯还亮着,曲缪从门口路过,刚好里面的门被打开。

  江遥期出现在门前。

  曲缪脚步一顿,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江遥期把垃圾放在门前,她微微弯腰,衣服像是随意挂在她单薄的身子上似的,瘦巴巴的。

  曲缪寻思着,她家里该不会连饭都不给她吃吧?

  江遥期突然走过来,她伸手,将手里的东西塞给她。

  、

  两只手相触,一方冰凉,一方滚烫。

  冰凉的是江遥期,她的手常年都是冷的,而曲缪的手心正冒着汗,黏黏糊糊的。

  冰火相撞,江遥期的手指颤了颤,她下意识地要缩走手指。

  曲缪却以为手里的东西要掉落,手指陡然缩紧,将江遥期的指尖裹进掌心。

  流动的空气瞬间滞停一刹,连呼吸在这楼道间都变得微妙。

  门里传来中年妇女的声音:“怎么这么久?”

  江遥期抽走手指,她冰凉的指尖此刻染上一丝不属于自己的温度,她匆忙地低下头,应了一声,回头走进屋里,关上门。

  曲缪回神,她掌心躺着一个三明治,是江遥期塞给她的。

  和上次那个不一样,上次那个是豆沙馅的,这个是草莓夹心的三明治。

  曲缪上楼,打开门。

  柯基摇晃着尾巴就来了,嘴里叼着它的玩具。

  曲缪站在玄关处,她将手里的三明治随手扔在沙发上,去给柯基添水加饭。

  然后解开柯基的绳子,拎着它出门溜达。

  柯基没有名字,曲缪也不喜欢取名字,好像一旦取了名,这狗就会成为她的附属品。

  她向来习惯孑然一身,不喜欢有东西属于她,也没有东西可以属于她。

  她在网上挂着柯基的图,想给它找个领养人。

  所以这个小东西,很快就会从她的世界消失。

  曲缪不会做多此一举的事。

  小狗在路边撒欢奔跑,曲缪便牵着绳子,懒洋洋慢吞吞地走在后面。

  小狗似乎不满于此,挣扎着向前跑。

  等它玩累了,撒了尿,曲缪才牵着它慢吞吞的往回走。

  再次路过江遥期家门口的时候,玩累了的柯基突然汪汪叫两声,大抵是嗅到了熟悉的气息。

  曲缪摸摸它的狗头,骂它两句,让它安分些。

  等回到屋里时,曲缪捏捏小狗的耳朵,说:“人家早忘了你了,你兴奋个屁啊。”

  小狗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挠得地板响,委屈地呜咽一声。

  曲缪想,这蠢狗,人家不过是喂它吃了顿饭,狗粮还是她买的呢?这就惦记上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江遥期才是它主人呢。

  她安顿好小狗,那了身换洗衣服,走进浴室。

  出来时,时钟已经指向十一点。

  曲缪肚子不合时宜地叫起,她今天晚上几乎没进食。

  她的三餐一直不规律,只有明显感觉到饿的时候才会随便应付点东西吃,或者是出去拉几个人一起聚餐。

  她正弯着腰,从泡面箱里拿起一桶泡面时,却突然想起江遥期给她的三明治。

  此时三明治正坐落在沙发的任意一角,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存在感,和江遥期一样。

  曲缪勾着手指去捡它时,才发现它被卡在狭窄的缝隙中,她手指头稍稍用力才将它捡起来。

  撕开三明治的包装,扑面而来的夹心气息,勾得曲缪胃里叫嚣。

  她索性叼着一块三明治,一边去烧开水,把泡面泡上。

  三明治淡淡的甜,在唇齿间散开。

  奇了怪了,江遥期怎么知道她没吃饭?

  曲缪眼前微微晃,她有瞬间被拉回到黑漆漆的楼道,她的指尖触碰到一股凉意,少女的指尖在她掌心轻挠。

  开水壶乍响,是水开了。

  她收回思绪,咽下最后一块三明治,给泡面浇上开水,泡上泡面进了房间。

  她这两天有灵感,简单地写了一首demo。

  曲缪从角落里找出吉他,她抱着吉他坐在窗前。

  想弹奏,又怕扰民,才作罢。

  她在网上找到音乐制作人的邮箱,投递出去。

  之前或许有走这条路的念头,但没有坚定下来,今年她才开始着手钻研。

  不过曲缪不着急,她高三毕业会出国,她也没打算靠唱歌吃饭。

  现在只是扔个石头探探路。

  她覆身于桌前,手里捏着笔,在纸上打着草稿。

  第二首要写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她落笔时突然又想起了江遥期。

  江遥期出现的频率过高,让她感到不适,甚至排斥。

  她凝眉,放下笔,将江遥期的脸驱赶出她的脑海里,她干脆熄灯睡觉。

  曲缪极少失眠,今晚也不例外。

  但她今晚做了个梦,她梦见依旧在那个黑漆漆的楼道里,江遥期站在黑暗中,她的手指在她掌心紧握。

  突然的,江遥期出声叫她名字:“曲缪……”

  声音低哑,像是在远方,又像是耳边,时远时近,像是隔着一层薄雾,抓不着,猜不透。

  下一秒,她们双手的浅握,变成了十指紧扣。

  江遥期说:“曲缪,不要丢下我。”

  她抬眼时,眼睛泛红,泪眼朦胧,声音异常委屈,低颤的,像是乞求。

  曲缪在梦里,伸手擦去她眼泪,动作温柔怜惜。

  正在她要做出承诺时,曲缪醒了。

  曲缪看向窗外,天还没亮,她只睡了不到四个小时的时间。

  梦如潮水,涌上来,还没退却。

  她抬起手,食指和拇指摩擦一下。

  明明只是梦,但她却好像感觉到手指尖的湿润,仿佛刚刚擦掉了江遥期的眼泪。

  见鬼了,怎么会梦到江遥期。

  还是这样的梦。

  那瞬间,曲缪回神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还好不是更离谱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