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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戏恶(二)

  记忆停留在看见戏班班主的一刻,下一秒尖锐的疼痛席卷而来把她拉回现实,有人一脚踹在她心口上。

  谢鸢眯缝着眼,刺耳的叫骂混着嗡嗡的耳鸣听得不真切,五指抚上心口将衣襟攥紧。

  “哗啦——”

  紧接着一盆冷声浇下,刺骨的寒意透过衣衫钻入骨髓,谢鸢被冻得打了一个寒颤,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脖子处传来力道仿佛要将她掐死。

  “说,你是谁派来的!”

  心口的疼痛难忍,再不还手就要丧命于此。强烈的求生之念迫使她右手蓄力,一掌狠击身前人颈侧,下一秒脖子上的桎梏松开。

  屋子里重新静了下来,谢鸢扶墙撑起身子,剧烈呛咳,眼眸逐渐清明,入目是一间破破烂烂的小房子,视线下移看到滴水的发尾和湿透的衣物,脚下是方才掐住自己的壮汉。

  这人,是谁?

  谢鸢脑子里残存的印象是那群人要走,她一咬牙便冲了上去,故意把袖子里的铁丝掉了出来,营造出一副逃跑不成反被抓的假象,一路上却想方设法地给衙门留了印记。

  被凉水浇了个里外透凉,她脑子也清醒了不少,彼时贸然暴露让自己被关进了其中一个笼子里。

  日光透布而入,她看清了笼子里囚禁的人,或许不能用人来形容。

  残缺拼凑的躯壳,诡异艳糜的装扮,像极了话本里描绘的妖鬼精怪。

  许是笼子里的人年龄与自己相仿,谢鸢不由地恻隐之心大动。

  谢鸢旁敲侧击地打探,弄清了如今的处境。

  这百戏班班主叫陆良,时下南渊国贵妃喜好古彩戏法,不但在宫内常有表演,民间亦是盛行。

  百戏班地位渐高,平民百姓家更有甚者会把自家孩子特意送到百戏班里学习。一般百戏班表演些空碗求鱼、仙人摘豆的戏法,再者是些杂剧绝活儿,但是有些戏班则会做些采生折割的腌臜事儿。

  恰似“造”出来的白骨精,女子双臂只有骨架,没有血肉。而要造出这样的双臂,则需要用细绳层层缠绕勒紧手臂,直到发黑腐烂至剩下森森白骨。

  极其残忍。

  不巧,陆良干的就是这不做人的行当。

  被“造出来”的人通常活不了多久,故短短几年的时间里,陆良“造出来”的人伤的伤,死的死,无法再满足百戏班需求。而后“造畜”一事败露,陆良和戏班被当地人驱逐。

  打探到这儿,谢鸢已经觉得脑瓜翁疼。

  人啊,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这陆良道句畜生都觉侮辱了畜生。没几个正常人家会想把孩子送到这样的戏班里,难怪他要想方设法地掳人。

  但是干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怎么着也该是偷偷摸摸,为什么对皇城里的人下手呢?这不就明摆着让衙门的人好盯上自己吗?

  谢鸢叹了口气:“这陆良还真是寿星公上吊……”

  ——自寻死路。

  地上那人似乎缓过了劲儿,抄起身旁的粗木就朝谢鸢招呼了过去。谢鸢却像背后长了眼睛,弯腰躲过当头一棒,飞起一脚正好狠落在那人胫骨上。待她看见地上抱着脚□□的壮汉,第一个念头竟是要不要赔银子。

  整这死出,不会是被我踢断了腿吧?咱们家现在穷得就差儿上街讨饭了……

  谢鸢也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慌张地就想去扶地上的人道:“对、对、对不起,要不要我帮你看看?”

  话一说完,那人蓦地瞪大眼睛,谢鸢蹲下身还欲说什么,一道剑光从门外袭来,她迅速就地滚开,堪堪躲过那携着剑气的剑光。

  好险,差点就身首异处了!莫不是动静太大引了人来。

  谢鸢看清对方蒙面黑巾上眼神,迟疑片刻,接着又瞧见了黑衣人腰间别着的腰牌。

  那话怎么说来着,得来全不费工夫!

  黑衣人不知是奉命来灭口的还是来收尸,看见绑人者抱着腿哀嚎,一旁有些狼狈但是完好无损的被绑者,一阵沉默。

  “……”一时间分不清谁是人质。

  谢鸢把握不清楚自己和“弱水”之间关系,略一思索,打算先试探一下对方的态度。

  心口钝疼还未消散,她眸色凝重地落在黑衣人伸手,声音有些沙哑:“你认识我?”

  话音刚落,一剑朝着谢鸢劈头盖脸地刺来,好在她事先防备,脚下轻功掠出。黑衣人的反应恰回答了她的问题,她和弱水不仅是有关系,还是那种瞧着要杀之而后快的关系。

  “阁主有命,鸢使叛逃,弱水刺客遇即杀之。”

  黑衣人的声音隔着面纱听着闷闷的。

  鸢使?是指我吗?叛逃又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包含的信息一瞬间让谢鸢皱了眉,手指紧攥成拳,还没轮到她去细细思考话中深意,眼角余光便瞥见断腿那人往门边去。

  “等……”

  话音刚落,长剑银光闪过削断发丝,黑衣人煞神般提剑欺身而上。

  几番缠斗下来,谢鸢身上挂了彩,旧伤叠新伤,眼前禁不住地发黑,在剑影里艰难喘息。

  “这位弱水大哥......咱们第一次见面,用不着这样赶尽杀绝吧。”

  迎接她的又是一剑,谢鸢躲闪不及后背狠撞上墙壁,喉头的血腥又浓重了几分,头晕眼花间想着:已经没有力气躲了,金叔怎么还没来。

  就在她心灰意冷之时,门外突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随着一声高喝在屋外铺开。谢鸢紧贴着墙壁滑落到地上,眼前的刺客察觉到了什么,眉头紧锁,翻上房梁,转瞬间便消失在她视线里。

  片刻,一群官兵破门而入,紧接着缓步走来一人,剑锋带血一滴滴落在她身前。

  颧骨被用力捏住,少年声音又冷又低——

  “我的好阿姊,终于找到你了。”

  谢鸢被迫抬起头,眼神涣散又迷茫,逆着光看不清对方的模样,只觉得这声音很熟悉,忽略了那话里的阿姊二字。

  怎么又来一个?

  她有些吃痛地想挣脱对方的束缚,却不料这下意识的反应惹得那少年动了气,少年手下力气愈加重,昏昏沉沉地从那双漂亮的眼眸里看清自己的倒影,谢鸢嘴唇微动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无声地僵持了片刻,金捕头的声音蓦地插进两人之间。

  “顾大人,小鸢这孩子不是坏人,她是符溪镇老张头的孙女。”

  顾怀瑾眉眼轻敛,本该被遗忘的酸涩此时像在心中撕开了一个口子,涌溢不止。

  “孙女?呵......阿姊何时又给自己买了个亲人?”

  他疾首蹙额,声音极轻却沾染着偏执和恨意:“说......为何抛弃我?为何躲着我?”

  金捕头离得二人稍远,听不清顾怀瑾的低语,瞧着他骇人的模样又不敢上前触了这京官的霉头,只能在原地巴巴地干着急。

  交颈耳语带着不可言说的暧昧,可惜如今她连动只指头的力气都没有,更遑论要推开眼前的少年。

  屋外的官兵来报,没抓到陆良,但是已将戏班其余人等拿下。顾怀瑾看了眼怀里的人,闭眼小心翼翼地藏起眼角的湿润,轻轻擦去谢鸢唇边溢出的一丝血,朝着身后的官兵开口,语气漠然寒冽。

  “全部带走。”

  他知道,谢鸢不容易受伤,弱水初代的高阶刺客,放眼整个江湖能近其身的人都屈指能数。凑近了,顾怀瑾闻到她身上扑面而来的血腥味,眼底闪过一丝急躁不安。

  谢鸢在他肩头昏睡,只安安静静地露出个侧脸。金捕头欲帮忙,手在空中伸了一半,却被顾怀瑾侧身躲过,少年抿唇不语,只是更紧地抱住怀里的人。

  镇子里的夜总是要比皇城里来的早,山野间的鸟鸣犬吠是入夜后唯二的声音。驿站的房间微掩着,门缝里泄出的烛火照亮了这难捱的一夜。

  谢鸢缓缓睁开眼,愣怔地盯着头顶的四方青纱帐,后知后觉地缓过神,自己不在纸扎铺。她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身上的伤口都被细心处理过,不知道上了什么膏药,清清凉凉的,抬手欲撑坐起来,手腕皮肤紧贴到冰冷的质地。

  什么东西?

  她低头,看见——

  手腕处烤着枷锁,枷锁上连着一根铁链没入床底。谢鸢猛地掀被下床,拧着眉扯了扯床底那根铁锁。

  纹丝不动。

  她一遍又一遍地回想失去意识前的片段,隐约记起那时听到了金叔的声音,另一道声音很像她被困地牢时隔壁的少年。

  所以……我现在……是在衙门吗?

  为什么要锁着我?

  忽然,同样的声线落入她耳中,将她从沉浸的思绪里拉出,抬眼便对上了一双戾气逼人的黑眸。

  谢鸢第一次将声音和眼前人对应,精雕细琢的五官找不出一丝瑕疵,疏朗淡雅,玉冠束发,脖子上坠着的半片玉珏熟悉又陌生。

  这玉珏长得好似我的那片,但是底部没有缺口,不是我的那片。

  谢鸢对着那半片玉珏愣神的空子,少年无声无息地靠过来,几乎要吻上她的侧脸,过分滚烫的气息落在耳畔。

  “又想逃吗?”少年的嗓音带着不可言喻的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