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昭又将包裹打开来，里边的药草整整齐齐地码着。旁边还有一个木质的盒子，曲昭愣了一下，打开来，发现竟然是一些糕点，花花绿绿的，颜色煞是好看。
她忍不住拿起一块粉红色的糕点，闻着有淡淡的桃花香，捻了一点，放进嘴里，花香夹杂着细微的药草香，涌进她的鼻腔，微微的甜意，并不恼人，让人食指大动。
曲昭又吃了两块，这才将盒子关上，细心地放好。拿了药罐，开始煮药。
因为幼时曲昭经常受伤，所以总是能在卫府的后山里寻到她想要的药草。只不过她服药一向没有章法，讲究量大管用就行，虽然偶尔有着副作用，但曲昭也不甚在意。
记得离开前，季连笙似乎特意叮嘱了她药物的用法。曲昭凝神想了片刻，倒是规矩地煮起了药。
药煮好后，曲昭一口气喝了下去。说实话，她并不怕喝药，只是她煮出来的药草总感觉和季连笙煮出来的有差别。
倒不是她挑剔，只是怕效果大打折扣，辜负了别人的好意。
不知怎的，曲昭又想起了摆在墨云阁里边的那碗药，也不知道季连笙喝了没有？凉透了再喝不会影响药效吧？
想着想着，曲昭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人家是治病救人的医者，自己的身体什么情况当然更清楚了，哪里用得着她操这份心呢。
曲昭又想起了卫辰，明日他就要回来了，自己应该怎么面对他呢？只是他们是不应该长久地待在一起了。若是没能在卫辰发现她的变化之前让玲珑消失，自己的境地一定会变得十分艰难。
她要在卫辰面前自证自己的存在，光想想就令曲昭无法忍受。
还有攻略值的提醒，一定要尽快想个办法验证一下才行。
心里乱如麻，曲昭索性也不再去想，进入了旷野空间，修炼了一会儿，最后沉沉地睡了过去。
*
清晨的阳光从窗户的缝隙里洒进来，带着些许凉风。卫辰半倚在床边，闭着眼，眼底乌青一片，看上去瘦了许多。
曲昭不知道他是何时来的，只是见他疲惫，不觉放缓了呼吸。她悄悄站起身，将外衣披在卫辰身上。
接着曲昭走出去，准备在外边的井里打点水，给自己和卫辰洗漱一下。可刚走出去不远，就有几个学子走上前来，同她讲话。
“这不是曲昭嘛！看起来你的伤势恢复的不错啊！也是，在墨云阁生活得很滋润吧。”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季公子住的地方可是最尊贵的，虽然他失了灵力，但地位还在，大长老也是给尽了他尊荣！”
“虽然只是侍女，但你是他亲自挑选的，自然不同一些。他以前的造诣可是天才级别的，曲昭，你这次去，可要悉心讨教啊，说不定能更上一层楼呢！”
“对啊，曲昭，你这次可成了常渊斋的大红人啦！”
“这也是曲昭自己的本事嘛！否则她怎么留下来的，季公子又怎么会冒着生命危险救她呢！”
曲昭看着面前的学子，虽然眼熟，却并不相熟，她也知道这些人可能是误会了什么。
正要解释，卫辰却已经站了出来，脸色阴沉，呵斥道，“你们胡说些什么！”
他行事向来温和，从来没有这样急躁的时候。
曲昭看着也有些惊讶。
“不就随便说说嘛！”几个学子见是卫辰，也不敢招惹，嘴里说了几句，就讪讪离去了。
“你没事吧。”曲昭立刻问道，眼中含有柔情。
“无事。”卫辰转过身来，已经收敛了怒容，又变成了彬彬有礼的样子，“阿昭，你的伤还好吗？我很担心你，但去了墨云阁多次，始终无法进去。”
“多亏了季公子这两个月的悉心照顾，我的伤已经好了。”
听到这话，卫辰放心地点了点头。紧接着他的脸又变得晦暗不明起来，他犹豫了一下，问道，“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季连笙为什么会出现救你？”
“季公子心怀慈悲，是个令人敬仰的医者。”曲昭如实地说出心里的想法。
“阿昭，那日死了一大批绿萤虫，二长老震怒，说要严惩杀死绿萤虫的学子。”卫辰的眼睛深深地看着曲昭，似乎饱含探究，“是季连笙出面将事情揽了下来，可后来我找铃兰问过了，她说所有绿萤虫都是季连笙杀的。”
曲昭不明白铃兰为什么这么说，转念一想，可能是她不想将攻击自己的事情捅出来，也不想承受二长老的盛怒。曲昭自然也不想节外生枝，她问道，“绿萤虫攻击学子，试图置人于死地，为何二长老还要护着那东西？”
“阿昭，长老们养着绿萤虫，自然有他们的用途，这不是我们该置喙的。”
曲昭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阿昭，季连笙身上有太多秘密，我们最好还是离他远一点。”卫辰脸色认真。
“可是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曲昭皱眉。
“阿昭，你跟我说实话，你跟季连笙是不是早就认识？”卫辰皱着眉，问出了疑问。
那日试炼后，常渊斋就流传着这样的话，而且描绘得绘声绘色。开始卫辰并没有当真，可是这段时间季连笙的表现，他不得不有所疑问。
“什么？”曲昭有些不明白。
“否则他为何对你这么好？肯为你冒生命危险？”卫辰问道。
“你想说什么？”
“阿昭，你为什么一定要留下来？那日你跟我保证说只是进去看看的。”卫辰整个人陷入了迷茫的状态，他喃喃道，“为什么一定要留下来呢？我不懂。”
曲昭咬着唇看着卫辰，突然觉得心中酸涩。
是啊，她为什么要留下来呢？为什么要拿着自己的命一次次去赌？
因为她答应过卫伯，会成为令他骄傲的存在。因为她生于天地，也有自己的理想。
而她除了拼命，没有任何底牌。
只是这样的话，此刻她无法对卫辰说出口。
“阿昭，为了留下来，你去求了季连笙，对吗？”卫辰突然反问道。
曲昭被问住了。
她一时之间没想明白卫辰的思维怎么会突然跳跃到这个地方，可看着卫辰的眼睛，那里边似乎有悲痛，有煎熬。
曲昭突然意识到，两个月的时间，也许真的很长。对她来说，只是陷入了无意识当中，而外边的人，却已经经历了太多。
外边流言纷杂，这似乎是她能在绿萤虫的围攻下活下来，并成功留在神殿的唯一理由。
看着这近在迟尺的脸，曲昭原本想给自己几天放纵的时间，和卫辰好好说说话。然而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曲昭知道，她要和卫辰说再见了。
那个验证攻略值的机会，已经递到了她的手中。
她捏了捏手心，深吸了口气，然后绽放了明媚的笑容，“原来你已经知道了，那我也不瞒你了。是的，我去求了季公子，而且很快我就要去他那里当侍女了。”
“为什么？”猜想得到了验证，卫辰顿时心如刀绞，“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听到这样的话，曲昭的心里不知是高兴还是悲凉。看来自己扮演这样一个爱慕虚荣的女人，扮演的很成功。
“季公子拥有世上无双的地位。”曲昭看着卫辰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样的阶级，你跨越不了。”
“可是我们一起长大，未来……”
“别说了。”曲昭打断了卫辰的话，眼里绽放出摄人的光芒，“卫辰，我一直以为你无所不能。直到那日神殿，你高高在上，而我只能在外边仰望。这让我认清楚一件事实，如果依靠你，我可能一辈子都走不进神殿，既然要依附一个人，那我为何不选择地位更高的那个呢？”
“你当真要如此吗？”卫辰不肯放弃，“也许你是一时被迷了心智，但没关系，等时间过了，你会变得清醒……”
“卫辰，我已经决定了。”曲昭摇了摇头，“这次回来，也是听说你一直在找我，所以我想要和你说清楚。别找我了，我会过得更好。虽然如今只是侍女，但我是季公子亲自挑选的，你应该会祝我成功吧。”
曲昭转过身，笑着的脸瞬间变得痛苦，她捏紧了手，一步步地往前走去。
“阿昭！”卫辰高喊了一声，声音变得有些颤抖，他近乎乞求地说道，“那日你明明答应了我的，我们会成婚，会永远在一起的。”
听到这话，曲昭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这么多年，即使被人欺凌，受了很多苦，她都可以承受，可以一遍遍地顽强抵抗。只是面对卫辰，她总是无法硬起心肠。卫辰陪她走过了她最艰难的时候，是她最想要靠近的人，是她对那种细小的、朦胧爱意的全部幻想。
而此刻，曲昭无可奈何，那种虚无的、被裹挟着的无力感席卷了她，更悲哀的是，卫辰挽留的不是她。
她在这个世界其实已经消失了。
没有人记得。
曲昭只能头也不回地离开，她固执地想，只有找回了她自己，才能重新和卫辰相见。
那种虚假的爱，像是披着□□的糖，再诱人，也不能靠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