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灵符的指引，曲昭很快就离开了墨云阁。而当她真正离开后，灵符也随之散为灰烬。
曲昭站在外边，看着富丽盛大的墨云阁，一时有些感慨。
等再次回到住所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曲昭刚走进屋子，就听见旁边传来异响，似乎是女子的啜泣声。
那声音很微弱，像是被人蒙住了口鼻。
曲昭皱了皱眉，放下行李，就往巷子深处走去。
“果然是个废物！真不知道是怎么留在神殿的！”
“还不是靠那些狐媚手段，真是不入流。不过好在檀川不要她了，否则日日见这贱人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说些狗屁不通的话，我简直都要吐了！”
“让我瞧瞧这女人长得怎么样，檀川既然能看上她，那就自然有她的过人之处吧。”
“她如今脏兮兮的，亏你还下得了手！何况她曾经是檀川看上的人，你想染指，你看他会不会放过你！”
“嗨，不过是说说嘛！不要认真呀！”
巷尾处，三四个青年男女围成一圈，对角落里的女子进行着打骂羞辱。而那女子身上的衣裳已分不清颜色，整个人缩成一团，以自我防卫的姿态在角落发抖。
看到女子的瞬间，曲昭心中一惊。还没来得及想什么，人就已经走了上去。
“什么人？”前方的几个青年男女听到动静，转过了身。待看到曲昭后，所有人脸上的神色都很精彩。似乎是顾忌什么，几个人低语了一阵子，转身就离开了。
曲昭没说话，继续往前走了几步，然后看见角落里的女子抖得更厉害了。曲昭蹲下身，看见女子蓬头垢面的样子，忍不住想要伸手给她别一别头发，女子却像是被吓了一跳，又开始发出微弱的哭声。
“铃兰，别怕，是我。”
听到这话，女子哭声一滞，似乎过了许久，她才抬起头来，用震惊又惶恐的目光看着曲昭。又过了一会儿，她像是猛然惊醒一般，站起来，拼命地往前跑。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曲昭追上前，拉住了铃兰，“你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谁把你害成这个样子的？”
铃兰没有听，依旧往前走。
“你难道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曲昭站在身后，大声问道，“那日你为什么要那么做？是不是檀川让你那样做的！”
为什么要那么做？
铃兰的精神突然有些恍惚。
那日对着曲昭发出致命一击后，虽然曲昭没有淘汰，但试炼很快就结束了。不是因为运气，而是岳老六是檀川的人。为了让她顺利晋级，在檀川的授意下，岳老六摇动了信铃。
然后她顺利留了下来。
那日是她整个人生中最耀眼的时刻，场外的学子纷纷向她表示祝贺，那个一向看不上她的慧仪也成了她的手下败将，她想要的人生突然变得唾手可及。
只是，心里终究夹着一根刺。
当时她并不知道曲昭是否还活着，但走出试炼场后，她第一个想看到的是卫辰。
然而，檀川出现带走了她。
铃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檀川走，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立刻选择了质问。
“为什么蛊惑我攻击曲昭？”
听到这样的话，檀川突然笑了，他轻佻地挑起铃兰的下巴，仔细地观察了片刻，随后缓缓说道，“我只是教给了你保命的绝招，何时蛊惑过你？你做出那样的行为，是你自己的决定，和我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铃兰听到这话，厉声反驳，“我是因为你，才这样做的！还有那个岳老六，就是你故意安排进来误导我的，否则我根本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小铃兰，岳老六是我安排的，但目的是为了帮你，结果也显而易见。”檀川的眼中饶有兴味，“而且我给你保命绝招，让你渡过一劫，成功成为了常渊斋的学子。无论怎么说，我都算帮了你，你不领情就罢了，怎么还倒打一耙呢？”
“不……不是这样的……”铃兰连连后退。
“别自欺欺人了。”檀川的笑意渐退，不停地往前逼近，表情也愈发残忍阴森，“否则依你往常的性子，怎么会如此乖顺的同我走？难道不是因为你在害怕吗？”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铃兰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在外界，她的身份已经彻底变成了檀川一党，她也曾遇见过卫辰，可每次看到他询问的眼神，铃兰就不自觉地想要逃避。
刚开始，檀川对她很好，什么事都是百依百顺。说实话，檀川长得好，又很有势力，渐渐地，铃兰的心也开始偏移，也不再总想着卫辰了。
她想，至少卫辰帮不了自己。
又有一日，她和慧仪因为琐事大吵了一架，她不太高兴。檀川和她说话，她没有搭理。
次日清晨，慧仪惨死。
但这件事很快被掩盖过去了，仿佛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时候，铃兰才真正开始畏惧檀川。不过很快曲昭没死，而是被季连笙救了并收为侍女的消息传来，铃兰震惊之余，除了死抓着檀川不放，根本无法思考。
她放弃了修炼，放弃了一切，开始正视檀川，开始学会如何讨好他。
然而，檀川却彻底变了脸。
一个月的功夫，他就对她失去了探究的欲望。
“小铃兰，原来你也不是纯洁无瑕的，为什么要骗人呢？一块劣质的石头，再怎么伪装，也成不了美玉。你应该恢复你本来的色彩。”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将铃兰打入了地狱。
思绪回笼，看着再次挡在自己面前的曲昭，铃兰突然变得有些癫狂，“是我做的又怎么样！曲昭，人为财死，你不会不懂吧！何必假惺惺来问我？”
“是，我是虚伪，我自己说出的话，根本做不到！那你呢？你也未必有那么坦荡吧！你伪装成那个样子，处心积虑地和卫辰待在一起，究竟有什么目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看着眼前行迹疯魔的女子，曲昭微微睁大了双眼，实在想不通只是短短两个月，一个人却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良久，曲昭叹了口气，说道，“我这样做只是为了活下去，我想自由自在地在这天地间行走，不必受制于人，我问心无愧。”
她话说得简短，却掷地有声。
“好一个问心无愧！”铃兰的眼睛木然地动了一下，僵硬的脸露出讥讽的弧度，“那卫辰知道吗？他知道自己的心上人的本来面目吗？他究竟喜欢的是你？还是你伪装出来的假面？”
曲昭目光微闪。
“你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要知道真相嘛！”铃兰见曲昭沉默，以为她被戳中痛处，言语越发刻薄，“是，我是投靠了檀川，那你呢，是怎么勾搭上季连笙的！别跟我说你跟他毫无联系，那日他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救的你！”
“你还不是一样攀上了高枝？何苦还要到我面前耀武扬威！”
铃兰绷紧了脊背，以挑衅的姿态望着曲昭。
“铃兰，那日是你要置我于死地，我不过是要一个解释。”曲昭捏了捏手心，回望过去，“我不知道这两个月你经历了什么，也许你受了很多苦，但并不代表你可以将恶意无休无尽地推到我的头上。”
“那日情况特殊，人都处于极度敏感的状态，所以我并不怪你，但你应该知道自己做错了。”
“我认识的铃兰，应该是坚强的，纵使别人不屑，也会出声反驳。这是你曾经引以为傲的优点，如今为什么不相信了？不过是跌倒了一次，真的就站不起来了吗？”
曲昭的目光坚定锐利，仿佛能刺破人的皮囊。
铃兰像是瞬间被烫了一下，绷直的脊背开始弯曲，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了。她蹲下来，又变成了那个蜷缩的样子 。
见她如此，曲昭也没了再待下去的心思。或许她们本就是不同的人，也只能言尽于此。
见曲昭越走越远，铃兰的脸苍白了一瞬，然后突然大叫道，“你不怕我告诉卫辰吗？”
“你不会。”曲昭头也没回，大踏步地往前走去。
铃兰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开始低低地啜泣起来。然后声音越来越大，最后演变成了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