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昭，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君兰神殿也是你配去的？”
杨柳岸堤处，一黄衣女子手执长鞭，对着眼前被称作曲昭的少女怒目而视。
“子妍，你冷静点，我知道你一直看我不顺眼，但这是少主的意思，我也不能违抗的。”少女柔声反驳。
“少在那里装无辜了。”卫子妍上下打量了一眼曲昭，眉头不觉紧紧蹙起。
眼前的少女大约十七八岁，虽然身材修长，穿着昂贵的衣裳，额间还画着精美的花钿，但面容平凡，顶多称得上清秀。
和卫家的大多数女眷比起来，毫无出彩之处，真不知道少主为什么偏偏看上了她！
“除了会朝少主撒娇，你还会干什么！”卫子妍满脸怨毒地看着曲昭，“每年去神殿的名额只有一个，往常都是谁的天赋能力高就推荐谁去，可是你个废物，凭什么去？这个名额，是你占了我的。”
“何必如此生气？神殿遴选五年一次，你等下一回就好了。”曲昭皱眉整理了一下发髻。
“你这贱人懂什么！”
听到这话，卫子妍怒不可遏，当即挥鞭而出，鞭子狠狠地抽在曲昭身上。曲昭反应不及，痛呼一声，应声倒地，手上的赤豆玲珑镯也散落了一地。
这是少主两天前刚送给她的，整个卫城只此一个！
曲昭瞳孔骤缩，刚才的柔弱顿时消失，她冷笑一声，“凭什么？就凭我是未来的少主夫人！虽然现在是你母亲在掌家，但那又怎样，你们也不过是少主的奴仆，未来也会是我的奴仆！”
“好啊，你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平时装的天真单纯的样子，就是为了勾引少主吧。”卫子妍气极反笑，“你不过是家主从外头捡来的孤女，成日里贪慕虚荣，也不知道是哪个下九流的生的，也敢妄想这个！”
“我为什么不能想？家主自幼就有为我和少主联姻的意思，我和少主青梅竹马，这你母亲也是知道的。等过了生辰，我们会马上成亲。”
说话间，远处有一道白影闪过，曲昭的嘴角勾了勾，越发挑衅地看着卫子妍，“你以前经常欺负我，我都记在心里，到时候我不会饶了你的。”
“你！”卫子妍被这话一激，神情癫狂，几乎是下了死手，“那你就去死好了。”
十成的鞭力卷着曲昭的身体，带着她往湖心而去，霎那间水花四溅，荡起层层涟漪。
“你在干什么！”
正当卫子妍洋洋得意，觉得心里畅快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个少年。他一身白衣，手持折扇，面如冠玉，挺拔如松。
就是刚才她们说起的少主，卫辰。
卫辰是她名份上的堂哥，但她从不敢轻易靠近。只因母亲从小就告诫她，少主和她身份有别，他是主，而她只是仆！
好在卫辰向来平和从容，平时眉眼总是淡淡的，也不曾让她行主仆之礼，所以往日卫子妍在外人面前还是有几分优越感的，而此时卫子妍却从他的眼里读出了厌恶。
她眉心一跳，立刻解释道，“少主，不是你想的那样，是那个贱人的错。她那样的废物，要是跟着你去神殿，你一定会被人耻笑的。”
“我怎么做事，还要你来教吗？”卫辰威严尽显，淡淡地扫了卫子妍一眼，“回去后自己去领罚。”
“少主，救救我。”在湖水中挣扎的曲昭出声吸引了卫辰的注意，她声音孱弱，表情柔弱，只是眼里却有一丝遮掩不住的喜悦和得意。
她马上就要成功了。
果然，卫辰见她呼救，立刻跳水朝她游来。
曲昭觉得她这一鞭伤得不轻，肺部也因溺水被挤压得难受，她想着等会儿一定要和卫辰好好诉诉苦。
她的镯子坏了，衣裳也湿了，卫辰一定会因为怜惜她，给她更好的东西的。
曲昭觉得身体隐约有电流闪过，她没有在意，只当是攻略值的提示。她努力了三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刻，这一招一箭双雕，不仅能够除掉那个老是上蹿下跳的恶毒女人，还能增进她和卫辰的感情，实在是太妙了！
她上下起伏了几下，伸手想要抓住那个来到她面前的少年，然而指尖触碰的那一刻，电流感越来越强，她的身体忍不住开始抽搐痉挛起来。
曲昭的脑袋空白了一瞬，紧接着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不可能的。
然而下一秒，她就晕了过去。
很快，卫辰就将人救上了岸。他将灵力凝聚于指尖，然后输送给了躺在地上的少女。此时的少女脸色苍白，额间的花钿却越发红艳。卫辰有些心疼，他看了一眼散落在地的赤豆玲珑镯，拿出怀里的帕子将它包好，接着毫不犹豫地背起少女，就要往前走。
污泥染黑了他的白衣，让他往日的矜贵公子形象荡然无存，这一幕在卫子妍看来实在是太过刺眼，她不禁开口阻挠，“少主，你是什么身份，怎么能背这样卑贱的女人？”
“走开。”卫辰的声音沉了几分。
“少主你醒醒吧，她就是一个贪慕虚荣的女人。这几年，你看她朝你要了多少东西，你难道还看不清楚吗？”卫子妍从前并不敢和卫辰这么说话，可今天被刺激到了，索性就敞开说道，“还有这次去神殿的机会，你怎么可以让她去？这是在破坏规矩！”
“少主往日不是最注重规矩了吗？为了这样的女人，难道连原则也不顾了吗？”
“破坏规矩？”卫辰的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随即却解释道，“神殿遴选是以天赋能力高低推选名额，但只要家主同意，卫府就能推荐一个自己的亲系，这你不会不知道吧。”
“这……我是听说过。”卫子妍有些不明白，“但那个位置是属于你的，而且这个名额如此宝贵，整个府邸只能推荐一人…… ”
“我已经飞书和父亲说过了，他同意让阿昭占这个名额。你知道这些年来父亲虽然一直云游在外，但一直没有忘记，所以那个名额是阿昭的。”。”
“这怎么可能！”卫子妍满脸不敢置信，府邸推荐名额代表着一个府邸的脸面，一般是由嫡系子弟继承的。
她曲昭一个孤女，怎么配代表卫府的脸面？
卫辰没有理会卫子妍的愤怒，说道，“至于你说的神殿遴选，如果你想，我可以同你们比试。”
说完后他扬长而去，徒留卫子妍怔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少主是世出天才，天赋值在甲等偏上，要是她不自量力地提出挑战，结果无异于自取其辱。
*
曲昭醒来的时候，首先感受到的是卫辰宽厚温暖的背部。周围寂静无声，他背着她走在林间小路上，隐隐传来清雅的桃花香。
她下意识捏紧了卫辰的衣服。
“你醒了？”耳边传来卫辰温柔的嗓音，“是不是很痛？都怪我不好，没有保护好你。”
曲昭没有说话，只是小心翼翼地将头靠在了卫辰的背上，他身上是极淡的松香味，熟悉而疏离。
曲昭闻着这个味道，意识又变得模糊起来，耳边似乎传来了几声温柔的安抚，紧接着便是极速闪过的风景。
等她再次醒来，睁眼看到的是飘荡的纱幔，周围弥漫着浓郁的药味，梳妆台旁的窗棂微微打开一角，天气低沉，乌云将至，墙角的芭蕉摇摇晃晃，似乎在等待一场大雨。
“呀，小姐醒了。”侍女灵灵的声音带着惊喜，“刚才少主特意给小姐熬你最喜欢吃的血燕了，很快就会过来的。说起来，少主对小姐你可真好啊。”
“那个卫子妍，仗着自己的母亲是二夫人，就为所欲为，现在可尝到苦头了。在大庭广众之下，被鞭子抽了五下，而且要连抽五天呢。虽然惩罚不重，但很侮辱人啊。二夫人在边上都哭成泪人了，少主硬是没松口。”
“这下好了，有这个例子在前，看还有谁敢再欺负小姐。”
“对了，小姐，这个赤豆玲珑镯少爷刚才就命人修复好了，还送来了很多漂亮的衣裳首饰呢，等小姐好了，就可以穿上了，到时候一定会惊艳四座的。”
灵灵的话语不绝，叽叽喳喳地说着，随后门被打开，卫辰走了进来。
他换上了干净的衣袍，依旧是那个温润如玉，矜贵从容的公子。
见曲昭一直盯着他看，他淡漠的脸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还疼吗？”
灵灵见状朝曲昭吐了吐舌头，识趣地退了出去。
曲昭摇头，张嘴想说话，但试了好几次，也未能发出声音。
卫辰立刻就看出了她的窘迫，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又看到旁边的赤豆玲珑镯，就拿了过来套在曲昭手上，“这本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代表我的心意，所以我希望你戴着它。”
“还有你这嗓子也别逞强，可能是呛水后没有好全。你身体虚弱，好好躺着，我拿了血燕来给你吃。”
说完他拿了勺子就要喂她。
曲昭眼神微动，看着眼前的少年，觉得有些不真实，然而她还是听话地张开了嘴巴，入嘴的瞬间，只觉得满嘴甜腻。
“你不要怕，伤害过你的人我已经做出了惩戒，没有人敢欺负你了。”
曲昭一勺一勺地喝着，窗外的雷声却渐渐大了起来。
卫辰见状，立刻站起来，将窗户关了。
他走回来习惯性地拍了拍曲昭的背，“看来今晚要下一场大雨，不过是场春雨，很快就会过去的。”
“去神殿的行李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本来是想着今天下午就出发的，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也怪我，没把事情处理好，不过我已经和他们说清楚了，所以你放心地去，不会有人再有异议的。”
卫辰说着顿了顿，“只是神殿的登记日就在这两天，所以我要先行一步了。你受伤还没恢复，待休养好了再出发也不迟，不用担心，一切我都会帮你处理好，我把卫七留给你，他会带你来神殿找我的。”
听到神殿的名字，曲昭隐隐觉得胸口有些憋闷，她下意识地抓住了卫辰的手。
“你别怕，我明早才出发，今晚我不会离开，就在这里陪着你。”卫辰解释道，“我知道你最怕打雷了，所以会一直陪着你等你睡着。”
像是应景似的，听着外边的闷雷，曲昭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曲昭睡了一个下午，压根就不困，听到这话，却听话地闭上了眼睛，渐渐放缓了呼吸。
卫辰又静静地坐了一会儿，低低地叹了口气，又将外边的灵灵唤进来，低声嘱咐道，“小姐这次伤得很重，你要好好照顾她。明早我就走了，你不必唤醒她，让她好好休息。”
“奴婢知道了。”灵灵立刻点头，紧接着两人就一前一后地往外走去。
直到听到门框吱呀的声音，曲昭才睁开眼睛，眼里满是依恋。
她就这样静静地看了很久，直到咳嗽了几声，才慢慢坐了起来，紧接着就走到了梳妆台前。
外边下起了大雨，路黑难行，又有积水，灵灵送少主出去后就提着灯笼赶了回来。她小心翼翼地看着脚下，唯恐地上的泥点子溅到鞋上。
这双绣花鞋是小姐近日赏她的，虽然款式有些陈旧，但料子却是上好的。
小姐这几年长大了些，学会打扮了，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只着朴素青衫的小姑娘了。
幼时的小姐虽然对她很好，有怎么东西都愿意和她分享，但那时小姐太过木讷，也不懂得穿衣打扮，所以给的东西不怎么好看。
这几年小姐爱美了不少，虽然不再将东西和她分享，但总得来说她得到的东西更加精美好看了，也更有价值。
也是，这几年少主对小姐十分重视。小姐想要的，他没有不应的。
这么想着，猛地刮来一阵冷风，吹起了她的裙摆。灵灵提着灯笼下意识地往回缩了一步，然后看见小姐坐在梳妆台前，窗户大开着，她穿着一身素衣，脸色苍白，额间殷红的花钿已经被抹去，显得她愈发憔悴。
灵灵皱了皱眉，小姐怎么这么快就醒了？等会儿打雷估计又要闹了，上次打雷就闹腾的大家一宿儿没睡。
她正想着要不要把少主请回来，却见小姐已然关上了窗户，熄灭了烛火，徒留墙角的芭蕉摇摇晃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