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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蒋一乔迷迷糊糊的,过了会儿才想到,大概是向安情况不好。

  她起身在架子上扯了件斗篷将自己包裹严实,趿着鞋走出去,正巧迎面碰见个端着水盆的丫头。

  她瞧见蒋一乔,活像耗子见了猫,慌乱地伏身行了个礼,没等蒋一乔开口,便跑了进去,不一会,双仪从暖阁里走出来,低声问道:“夫人有什么事吗?”

  “是二公子不好吗?”

  “入夜之后公子便起了热,许久都降不下来。现下杨先生在里面照看,情况已有好转。”

  以往在落石巷,缺医少药,但凡有个人病了,哪怕只是风寒,只要略拖得久了些,那也总是凶险。

  虽然知道卫王府多的是名医名药,条件绝非落石巷可比,但蒋一乔还是抓紧了心,满腹担忧:“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我去看看。”

  双仪有些犹豫。

  蒋一乔不知道她究竟在权衡什么,好像只要在卫王府里,任何风吹草动都让人警醒。

  就在她快要等不及的时候,双仪终于点了点头:“有夫人帮着照看自然是最好的。”

  蒋一乔没再耽搁,快步跟着双仪进去。

  才走近暖阁,扑面而来便是一股热气儿,向安沉沉睡着,两颊烧得通红,比起平日里脸色苍白的模样,瞧着倒像是有了些气色。

  一名男子坐在他床前,将几根银针捻进向安手上的穴位里,时不时给他换一张冷帕子搭在额头。

  “进进出出的干什么呢?不知道不能透风吗?”这人脾气像是不大好,头也没回就斥责道。

  双仪像是已经习惯,领着蒋一乔走到他身后,很是恭敬谨慎地同他讲:“杨先生,夫人来看望公子。”

  “夫人?哪个夫人?”杨声茗手下动作终于停了下来,转过了身。

  他看上去还很年轻,身上没有半点寻常大夫的腐朽气,一双丹凤眼里闪着点精光,将蒋一乔从头到脚都打量了一遍:“哦,你就是那个蒋府嫁过来的?”

  蒋一乔被他看得有些不舒服,但见双仪对他也是格外的客气忍让,便知大概是医者总有些坏脾气,看在向安的面子上也不能与他计较,于是点头应下,甚至伏身一礼:“今夜有劳先生。”

  “在下领王府赏银,做分内之事,不敢当夫人一句辛劳。”杨声茗话说得好听,态度却极其散漫,甚至顺手指了指炉上的药壶道,“药好了,你去看看。”

  “还是我来吧。”双仪连忙道。

  杨声茗扫了蒋一乔一眼,没说可,也没说不可,只是重新捻起一根银针,不再看她。

  蒋一乔从小就怕大夫,此时头皮都在发麻,忙依他所言,止住双仪的动作,自己去照看药壶。

  杨声茗掀起眼皮扫了一眼,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紧接着便开始赶人:“你家夫人既然来了,其余人就都出去吧。”

  双仪为难地看了蒋一乔一眼,还是挣扎道:“杨先生,夫人毕竟……”

  “没关系的,”蒋一乔端着药碗回来,安抚道,“我既然来了,总不能站在旁边瞧着。”

  双仪无可奈何地看向杨声茗的背影,终于还是妥协:“夫人若是累了,便去歇息。奴婢就在外面守着,随时都可进来伺候。”

  蒋一乔连声应下,可等双仪彻底走了,又觉无人依仗,更加不敢擅动,只端着倒好的汤药,不远不近地站着。

  “二公子身上的病好不了。”杨声茗突然开口,甚至毫不避讳,“你今日既来探病,不如探得更明白些,也好想清楚自己日后的路该怎么走。”

  他是医者,大约已经看破了生死,用茶坊里闲谈的语气就下了判词,轻松得仿若察觉不到这其中的残忍。

  蒋一乔看着意识不清的向安,像是已经感受到了生命的流逝,很有些愤愤不平地回应:“我知道自己的路该怎么走。”

  她看着杨声茗动作迅速地将银针一根根起出来,自己的手都跟着一阵刺痛,忍不住嘱托道:“先生,轻一点吧……”

  “他昏着呢,又不知道痛,你担心什么。”杨声茗手很稳,说着话,也没有任何颤抖,待取完了针,又问蒋一乔,“会喂药吗?过来。”

  蒋一乔依言走近,将药碗放在一旁,看着陷在床里的向安,一时竟不知如何下手。

  “扶起来。”杨声茗不耐烦地催促道。

  蒋一乔别无他法,只能揽住向安的肩,一点一点坐在他身后,努力用自己的身体支撑着他。

  他病得实在重,被人这样折腾都没醒过来,浑身无力地倚在蒋一乔的身上,头靠着蒋一乔的肩,口鼻呼出来的热气几乎要把蒋一乔的脖子灼伤。

  蒋一乔抿了抿干燥的唇,也没指望杨声茗帮忙,自己扯着被子将他裹好,又扶着他的头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仰躺着,以便杨声茗喂药。

  好在,虽然杨声茗人瞧着并不怎么靠谱,喂药还是喂得娴熟而有耐性,一滴都没洒出来。

  蒋一乔看着无知无觉的向安,突然想起他今日因为一粒蜜饯而眉心舒展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他真的不能用甜食吗?”

  “谁给你说的?”杨声茗讶异地看她一眼,一愣之后,像是回想起了什么事,气得跳脚,“偌大个卫王府,就没几个正常人。前些年,为了哄向安高兴,由着他嗜甜的性子,就差没把全天下糕点都搜罗来。我不过说了几句这样不好,又恨不能让他这辈子半点甜味不沾。”

  他嗓门实在是大,莫说是蒋一乔,就连向安都似被惊扰似的,呼吸得更重了些。

  蒋一乔抬手捂住他的耳朵,怯生生问:“所以……能吃吗?”

  “过犹不及,适量就好。”杨声茗没好气地回答。

  他将药碗重重一放,收拾自己的红木药箱倒是收拾得十分细致,临走前交代:“冷帕子要一直换,直到温度降下来才行。若天亮还没有退热,再让人来找我。”

  蒋一乔总算松了一口气,坐在床边,望着向安有些出神。

  明明是个温和善良的人,明明已经坐拥富贵,却怎么也像是陷进了泥沼里,活得这般艰难。

  一个时辰之后,向安终于退了热,蒋一乔也再支撑不住,唤了双仪进来,自己回去休息。

  待到第二日,她再进暖阁探望时,向安已经醒了过来,靠坐在床上,盖着厚厚的两层被褥,衣着发冠却是齐整,未有失礼之处,倒是不似昨日疲倦,多少有了些精神气儿,只是脸色仍是不好。

  床边的桌案上放了个空碗,碗里残留着一点药渣,远远便能闻到苦味。

  察觉到有人进来,他睁开了眼,甚至坐得直了些,见是蒋一乔,又懒懒靠了回去:“双仪说昨日是你在照顾我,怎么不多睡会儿?”

  蒋一乔没多想,诚实地回答道:“早睡早起身体好么。”

  向安全然没料到她的回答,一愣之后无可奈何地轻笑了一声,又问:“杨声茗昨日凶你了?”

  蒋一乔闻言,看向双仪,果不其然见她一脸鼓励地看向自己,像是在提醒自己抓紧机会告状。

  芝麻大点的事儿也要给向安汇报,整日里操心,怪不得身体不好。蒋一乔无所谓地摇摇头:“也没有。”

  “他性子怪,我与兄长也拿他没有办法。日后他再使唤你,你转身出去便是,不必听他的。”向安温声说。

  他如此郑重其事,反倒让蒋一乔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讪笑半天,才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我昨日问了,你是可以吃甜食的。”

  她担心双仪不信,又特意强调了一次:“杨先生亲口说的,过犹不及,适量便好。”

  双仪也没料到她会专门就此事去问杨声茗,一时间哭笑不得,只觉得无话可说:“既是杨先生发了话,自然是无不可。”

  蒋一乔像是取得了什么胜利似的笑了,眉头得意地一挑,兴奋而又愉悦,望向向安的目光里似是充满了对夸奖的期待。

  向安的表情很是复杂,眼神深邃,眼下的一小点红痣在白皙的皮肤上十分清晰,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感到喜悦,反而像是对于蒋一乔的坚持有些疑惑不解。

  他抿抿唇,终于还是点了点,临摹一般跟着她的样子弯了弯嘴角:“我这里也没什么事了,要不让双仪带你在园子里逛逛?”

  蒋一乔心中一喜,还不忘讨价还价道:“我可以自己去吗?”

  向安略想了想,答应下来:“可以,不过你要记着路。不要走失了,也不要走到前头去。若是想出府,便让门房给你备车。”

  “好!”蒋一乔眉开眼笑的应下,离开的背影都透着喜悦。

  她挂念着昨日见过的那个戏楼,凭着记忆,径直摸索过去,里里外外逛了许久,心下觉得这些房子雕梁画栋,但安静冰冷,并不会说,也不会唱,同落石巷的矮房子也没有太大分别。

  念及昨日答应过要给向安买一壶酒,蒋一乔虽知自己最好不要独自出府,却还是请门房备了车,去了一趟响玉道。

  回来的时候,一个十分眼生的丫鬟直愣愣地迎了上来,走到蒋一乔拦住了她的去路:“奴婢季月,蒋大人命奴婢问小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