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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颗梨

  黎梦妧选的餐厅点评排行很高,离江检医院也近,眼下离饭店还有一会儿,等待区已经大排长龙,她等了好一会才取到,拿了外带就去医院了。

  这是上京的市中心,触目皆是繁华的商业街,她从商场顶楼出来,慢慢踱步去医院。

  走到十字路口时,忽然想起来那天就是在这里撞到江检的。

  白衬衫,黑西裤,金丝框眼镜,臂弯搭着黑色大衣,纸袋,左手单掌握着咖啡杯盖,一副冷淡模样。

  像韩剧里的医生男友,充斥了一身成熟男人的魅力又兼具意气。

  她轻车熟路的上楼、进办公室,遇见的小护士和医生已经习以为常,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小洁说王浩医生和江检医生都去上手术了。

  都是小手术,应该一会儿就能回来。

  黎梦妧就自己坐在那玩春日庄园,是个养成经营的小游戏,最近才上线的,画风温馨治愈q版人物立绘精致可爱。

  她一连通了好几关,把赚取的金币用来装饰了自己的庄园。

  体力不够了,看见有个新人礼包58,就刷脸付费准备接着玩。

  “叮——”

  她听见了自己的手机付费提示音。

  “叮——”

  又一声。

  也是短信音。

  一抬头,江检推开门走进来。

  江检低头看了眼手机,银行卡扣费58的消息进来。他熄屏走进来,看见她坐在这,不惊讶,已经习惯了,只是说:“打车过来58?”

  以她的消费水平,银行消息提示的单笔付费金额从来没有低于200过,就算只是在家点个外卖也从不亏待自己。

  他想说打车这么点路58应该是碰上黑车了,想提醒下不谙世事的小公主下次注意,倒不是钱的问题,是人身安全的问题。

  黎梦妧摇头:“打车怎么会58,”她举起手机晃了晃:“58是这个。”

  江检见是游戏,没说什么,坐下来,黎梦妧打开外带,有两双筷子和碗。

  黎梦妧说:“我特地饿着过来陪你一起。”

  江检顿道:“下次别这样,不一定什么时候下手术。”

  黎梦妧凑近:“你关心我啊?”

  江检:“……洗手吃饭。”

  黎梦妧不追求这个答案,反正早晚的事。

  她是吃饭特香那种,看她吃饭很难不激起食欲,黎梦妧说:“我把汪汪队送去新开的宠物中心洗澡去了,晚上回去我们再去接他们。”

  “嗯,好。”

  他已经接受汪汪队这个称呼了。

  黎梦妧想起什么,说:“打车过来就17。本来宠物中心的老板说送我过来,我拒绝了,我可是很专一的,只让你送。”

  江检:“……”

  黎梦妧皱皱鼻子:“你怎么不问我老板男的女的。”

  江检将那盒排骨里的蔬菜夹进碗里,没动排骨,顺着她的话,声音淡淡:“哦,男的女的。”

  黎梦妧满意了:“男的啊,你吃醋了啊?”

  她咬着筷子中间的糖醋排骨,语句含糊不清,挑眉看他的眼睛。江检没她的辙,再次顺着她,不咸不淡的“嗯”了声。

  黎梦妧更满意了,哈哈笑:“江检,你真可爱。”

  “……”

  江检将那盒排骨往她那边推:“食不言。”

  吃完饭,江检收拾饭盒,他将东西码好放进垃圾袋里,抽了张湿纸巾擦拭桌面。想起了下周的会:“下周我要去沪海出差,会去三天左右。”

  黎梦妧吃饱了躺在办公室的皮质沙发上,摸着肚子:“江检,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什么?”

  “你越来越像和女朋友报备行程的男朋友了。”

  “……”

  黎梦妧遗憾的耸肩:“可惜我不能陪你去了。”

  她用身份证登记过的话,很容易被家里人查出来。保险起见,还是留在上京,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江检:“嗯。”

  也没追问为什么。

  倒是黎梦妧多嘴问了句:“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江检心说我知道你是家里安排给我弟弟的未婚妻,和宋既明一样不想和对方搭边,为了躲婚逃了出来目前属于被逮捕状态,得小心躲藏。

  但看了看沙发里老神在在的人,又想起宋既明,只是配合的问了句:“为什么?”

  黎梦妧说:“我也走了谁看家呀。”

  江检将湿纸巾扔进垃圾桶:“小狗才看家。”

  黎梦妧说:“你才是狗。”

  江检笑。

  “我待会要去查房,今晚会很晚。”

  “没事,我等你。”黎梦妧玩着头发说。

  江检看她一眼,想说点什么,还是作罢,将白大褂重新穿上,拿上医案出去了,将门带上。

  黎梦妧百无聊赖的躺在沙发上,在琢磨要不要出去逛逛商场买点东西,出去的人又进来了,他走到柜子前,打开,从里面拿了条白色的羊绒毯来。

  “欸?”

  这条毯子她很熟悉,昨晚也出现过。

  柔软的毯子搭在身前,有股淡淡的冷香,柏木气息,很好闻,是江检身上的味道。

  “走了。”

  没有多余的话,就只是扔了条毯子给她,门又被带上了。

  黎梦妧将毯子捧在胸前,盯了会,将脸埋进去嘿嘿的笑。

  完了。

  怎么现在江检做什么她都觉得他好帅。

  -

  屿礁。

  强躁的鼓点,昏黄的灯光,年轻的男男女女舞动身体,卡座里举杯共饮,一盏吊饰灯垂落,秦眠屿在吧台中央,手持调酒壶将壶中的液体倒入杯中,徐嘉衍姗姗来迟,林成辞没忍住一脚踹上他的腿窝:“真够大牌的你。”

  徐嘉衍在店里等了会,迟迟不见人来带狗,想着这个约,只能放弃,从那边过来:“来晚了,我自罚。”

  秦眠屿将为他调的酒递过去,解下身上的围裙:“走吧。”

  这座城市边缘的建筑,一楼是营生的地方,二楼才是他们小聚的地方。包厢内气氛玩得热烈,秦眠屿和林成辞是特地下去等他的。

  徐嘉衍先是自罚三杯,坐在包厢里等待已久的少爷小姐拉着好久不见的他加入战局。

  气氛渐佳,有人忽然问了句:“你们听说没,黎家小姐跑了吗?”

  “啊,真的假的,为什么啊?”

  那人摇头:“我不知道啊,我听人说她那小妈找疯了都。”他踢了林成辞一脚,又看着秦眠屿:“你们倆不是和她很熟吗,真不真啊?”

  秦眠屿蹙眉,显然不知情的模样,只是下意识否认:“又哪的小道消息。”

  他瞥了眼林成辞,这丫跟被人踩了尾巴似的,脸都快憋青了,秦眠屿大概就知道了,心里有了计较。那死丫头和这家伙不知道又在搞什么,秦眠屿开出了四个六,刚问问题那人罚酒,秦眠屿说:“造谣人家小姑娘,你再罚一杯。”

  那人毫无怨言的喝了两杯:“得,我喝。”

  秦眠屿不动声色打探:“听谁说的,就敢当着我和林成辞的面乱说,你再喝一杯。”

  那人又喝一杯,前面手臭一直在喝,已经有点醉了,大着舌头说:“就高冉啊,高家小姐,反正就她们那一群,前几天我们一块喝酒,她们说找人出来玩死活找不到,就说她跑了呗。”

  “为什么要跑,她还能跑哪去。”

  那人说:“哎呀……我也不清楚啊,我就随口一问。”

  秦眠屿摸着杯子,又给他倒上了。

  “我……我真不能喝了……”那人眼神迷迷瞪瞪。

  秦眠屿护短,坑起人来也不手软:“你输的那两杯还没喝。”

  那人说:“真的……?”

  “喂、喂。”然后莫名其妙又被压着喝了两杯。

  本来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林成辞生怕被人看出端倪,吆喝着接着玩,一直没什么话的徐嘉衍忽然问:“哪个黎家?”

  林成辞心里“咯噔”一声,怎么又扯回来了。

  另一位说:“还能有哪个黎家,就大林家边上那位啊,黎明娱乐的千金。”

  林成辞打哈哈:“就那个波波头,小时候个儿特矮那个,欸阿衍,该你了。”

  秦眠屿只好帮衬:“这局谁的酒。”

  另外一个高个的男生,无语掩面:“怎么又是我。”

  徐嘉衍看看林成辞,又看看秦眠屿总觉得有哪不对劲儿,但没说什么。

  酒过三五巡,洋洋洒洒倒了一片。

  胡言乱语的说着胡话,秦眠屿招呼店里的人来照顾,只剩下林成辞留在那,徐嘉衍把玩着手里的酒杯:“黎小姐在你家?”

  林成辞:“怎么可能,我也在……”

  他紧急刹车,捂嘴。

  “哦,你也在什么?”

  林成辞捂嘴摇头,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徐嘉衍说:“你知道她在那?”

  “呜呜呜——”不知道。

  “你帮她逃走的。”

  徐嘉衍挑眉,肯定的语气。

  “……呜呜呜——”才不是。

  徐嘉衍看他这个状态就知道了,包厢里人基本都被人带走好生送回家了,他也就不逗他了,收起逗傻子玩的那套,正色道:“大林,这不是你瞎玩任性的事。如果你能保证人家小女孩的安全的话,当我没说,如果不能,这事就不能由你来做。”

  秦眠屿安排完人也回来了,他听见徐嘉衍的话,抱臂站在一边,也不避讳徐嘉衍在这儿,他们是大学时候的彼此挚友,够铁,秦眠屿说:“说吧,怎么回事。”

  两座大山的压迫感,颇有会审的架势,

  林成辞心虚的瞟了眼两人,头埋到胸前了:“我……不知道啊。”

  “嗯?”

  “嗯?”

  死亡凝视。

  “……”

  林成辞受不了了:“得得得,我说,她后妈逼她嫁人,她不愿意,就让我帮她逃走。我给了她一张卡,让她打扮成我家阿姨跑了。”

  秦眠屿问:“人呢?出国了?”

  林成辞说:“……我也不知道啊。我本来以为没什么事的,但她也没联系我,而且那卡到现在一分动账消息都没有,她走的时候身上什么都没有,我也没她的消息啊……”

  徐嘉衍说:“你胆子挺大啊。”

  “她一个小姑娘,平日里出门都有保镖司机跟着,你让她自己跑出去,真出事你打算怎么办?”

  林成辞心虚:“……应该没那么严重吧?”

  秦眠屿说:“她走时候没告诉你去哪吗?”

  “没……”

  秦眠屿冷哼:“你们倆好得很。瞒着我这么大的事。”

  林成辞赶紧甩锅:“她瞒得啊,和我没关系,凭着我俩情比金坚的关系,我可没打算瞒你啊,屿。”

  秦眠屿无视他故作深情的双眼,冷漠将他的大脸推向一边。

  林成辞也有点泄气:“其实我也特担心来着,但我也不能告诉她后妈真是从我这跑的,万一她被抓回来真送去当和亲公主了,我心里也不会好过啊。”

  徐嘉衍说:“我记得黎伯父每年都会去山里静禅,回来了吗?”

  林成辞摇头。

  “他知道吗?”

  说得黎梦妧跑了这事儿。

  秦眠屿说:“应该不知道,不然早回来了。黎家就她一个女儿。”

  林成辞说:“不知道吧?我看黎梦妧小妈那样子特紧张,她应该不会让黎叔叔知道这事儿。”

  徐嘉衍说:“你说她的……后妈要让她联姻?那这件事儿黎伯父知情吗?”

  林成辞蹙眉:“这估计得知道吧,靳荷怕是没那么大的胆子,敢自己做主把黎梦妧送出去。”

  秦眠屿思忖了会忽然说:“如果黎叔叔真知道,那黎梦妧跑了到现在都没找到这么大的事儿,她后妈也不报警?不急着找人?圈儿里也没动静?只是高冉那几个和她不对付底下偷偷乱传?”

  他几个问题给林成辞cpu干烧了。

  徐嘉衍圈重点:“也就是说,是她那小妈打算在黎叔叔回来之前把人嫁了?”

  林成辞说:“那黎梦妧还跑什么?直接告诉黎叔叔不就结了?”

  他难得聪明一次。

  然后林成辞又说:“可是靳荷哪来这么大胆子?让黎叔叔知道了不得出大事啊。”

  即便他们之间的事儿再复杂再难解,可毕竟那是黎叔叔唯一的女儿。

  秦眠屿说:“她肯定有什么底牌。”

  徐嘉衍敲敲桌面:“现在她有什么底牌不是重点,当务之急是把人找到。”

  “……”

  “……”

  几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徐嘉衍先说:“我会让朋友帮忙盯着,有什么消息立刻说。”

  秦眠屿点头:“我也一样。”

  林成辞感动的:“一声兄弟大过天吧。”

  徐嘉衍起身拍了拍他的脑袋:“以后少做蠢事儿,真出了问题,你不得愧疚一辈子。”

  林成辞点头,然后又拍掉他的咸猪手:“你这惆怅的语气说得跟你经历过似的。”

  徐嘉衍又拍回去:“兄弟劝你你就听,别没大没小的。”

  秦眠屿起身:“就你猪脑子,也敢瞒着军师搞这么大的行动。”

  “以后不会了嘛。”林成辞委屈巴巴。

  “你还想有以后?”

  “……没。”

  -

  黎梦妧正窝在江检办公室里睡着呢。

  醒来的时候房间里没人,她慢悠悠坐直身体,毯子从身上滑下去,风从百叶窗里吹进来,还有点儿冷,她抓起毯子裹紧。

  办公室里连灯都没开,江检出去之后就没回来。

  她耸肩窝在毯子里,搓了搓手臂,上京的初春的晚上真冷啊,风又大,北风呼啸似的,显得有点凄凉。

  百叶窗菱白条折射过一些星星点点的光,人总是会在莫名其妙的时候生出孤独感,比如现在。

  漆黑的,安静的。

  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靳荷有没有告诉他,如果告诉了……黎正东会急着找她吗?

  那么着急的和靳荷谋划着把她给嫁了,她走了应该正如他意吧,她带着赌气意味的想。

  她起身,肩上披着羊绒毯,往窗那边过去,她拉起珠链,将窗页收上去,上京繁荣尽收眼底。霓虹灯闪烁,天空有很多星星,明天大概会是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

  她小时候程今禾同样说过人死后会变成星星这种幼稚的话,一颗,两颗……太静谧了。

  如果妈妈还在就好了,即便因为家族利益联姻,也会为她慎重考虑。不对,如果程今禾没死,压根不会让她联姻,因为她只想要她幸福。

  黎梦妧眨了下酸涩的眼睛,收回视线往回走。

  她想开灯,又自虐的让自己感受这份黑暗。

  和塌方掩埋时那令人窒息的黑暗一般。

  她点开春日庄园这个游戏,安安静静地蜷缩在沙发的边缘,窝在黑暗里,只有轻微的背景音乐在响,节奏轻快。

  有什么东西模糊了,越来越多,她感受到充盈了的泪水掉下去,砸在屏幕上,模糊了界面。

  这时,光影浮动,门被拉开,光照进来的部分多了起来。

  是江检回来了吗?

  她自然地打了个哈欠,装作是哈欠致使。夸张的抹去眼眶里充盈的水汽,说:“你回来啦。”

  江检“嗯”了声,他没开灯,借着走廊的光走进来,脱下白大褂,黎梦妧说:“你现在在我面前脱衣服都这么自然了?”

  江检没看她,她低头整理了下头发,将毯子拿下来叠好,放在沙发上,小声的的吸了吸鼻子。

  江检听到了,偏头看她。

  他已经换好了衣服,手臂上搭着外套。

  黎梦妧走过去,故意说:“要我帮你穿啊?”

  “这不好……”

  话声戛然而止。

  黑色的夹克外套披在了自己肩膀上,江检站在自己一步之遥的地方,隔着桌脚,神色淡然。

  他伸手拉上了拉链,一拉到底。

  黎梦妧手还没伸出来呢,被他包裹在宽宽大大的黑色外套里,像只蚕宝宝。

  “冷就多穿点。”他说。

  然后又生硬的拐弯:“别把感冒传染给狮子它们。”

  江检往后退了几步,阅览她的造型全貌,像某种动物,笨笨的。

  他唇畔不自觉的含笑。

  “走吧,回家。”

  黎梦妧呆愣的眨巴眨巴眼睛。

  他是听到她吸鼻子,以为她感冒了吗?

  其实她没感冒,但她没说。

  回家啊

  别扭的孤独感在他出现的那一刻消散。

  她也没将手伸出去,就着他穿好的衣服,跟着江检身后小跑过去,肩膀一扭一扭的,带着空荡荡的衣袖飘出好心情的弧度。

  “回家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