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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赵妩入宫为后这事,不是意外,早在她出生前,当时的皇帝就许了她这么一个至高无上的身份。

  意外的是,她不想。

  更意外的是,她这个皇后还没当半年,她的皇帝夫君就驾崩了。

  消息传来的时候,她正跪在佛像前给人祈福,祈求佛祖看在她这般诚心吃斋念佛的份上,能让她夫君活得长久些。倒也不是她多喜欢这位皇帝夫君,纯粹是她不想年纪轻轻就要守寡。

  可见,佛祖根本就没将她的祈愿放在心上,她一想到这些天来吃的苦,以及上供的白花花银子,就有点肉疼,白糟蹋了。

  既然人都驾崩了,这福在祈下去,也是枉然。

  唉。

  赵妩叹了口气,暗自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疼的膝盖,随即抬手,想让身边的侍女扶她起来,没想到身旁这个人高马大的侍女绿琴是这么没眼力劲的一个人,非但没扶她起来,还递给她一条手绢,泣不成声道:“娘娘应当保重凤体才是……”

  “……”这悲伤欲绝的模样,让赵妩差点以为驾崩的是对方的夫君,她一时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何表情了,只好接过手绢,往虚无的眼角揩了揩,然后敲打着胸口,佯装悲痛欲绝:“皇上,你怎么丢下臣妾就去了啊,你这让臣妾以后怎么活啊……”

  奈何,哭丧真的不是赵妩的拿手戏,干嚎了几声,她是真的演不下去了。

  于是,她只好两眼一翻,假装悲伤过度,晕了过去。

  “娘娘,娘娘……”

  “太医,快叫太医……”

  一片惊慌失措后,赵妩终于能正大光明地躺下睡个好觉了。

  这大半个月,她为了在佛祖面前以示她替夫君祈福的诚心,白天念佛,晚上抄经,都没好好睡过一觉。

  谁知,还是未能改变她要当寡妇的宿命。

  萧致芫这个短命鬼,早不驾崩,晚不驾崩,就等她当了这个皇后,他就给驾崩了。

  不过,赵妩转念一想,驾崩了也好,至少用不着祈福了,要是她这夫君在病榻上拖个三五年的,她没准要在这华安寺吃斋念佛个三五年,这日子估计比当寡妇还要苦。

  唯一惆怅的是,她觉得自己怕是要给自家这短命夫君守一辈子寡了,这年头,平民百姓家的小寡妇想改嫁都好像不太容易,她这个皇后想改嫁,怕是也只能想想了。

  怀着这腔不能改嫁的愁绪,赵妩还是愉快地入了梦。

  华安寺是皇家寺庙,就在皇城城郊的一座名为西子山的山上,距离皇宫也就两个时辰。

  赵妩这一觉,就直接成华安寺睡到了自己的寝殿。醒来的时候,隐约可见床幔外掌了灯,昏沉沉的,也看不出是个什么时辰。

  她揉着昏沉的头坐起身来,拉开床幔,还没来得及张口,壮实的绿琴就点着灯过来了,“娘娘醒了?”

  赵妩借着光四下张望了一番,瞧着还有几分陌生的寝殿,又了无生趣地倒了下去。

  “娘娘……”

  突然拔高的声调吵得很,赵妩翻身用枕头压着耳朵,“本宫没事……”顿了顿,又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宫的?”

  见她没事,绿琴放心下来,“您晕过去之后,殿……皇上就派了人来接,太医说您……”

  许是这一觉睡得太沉了,赵妩有些反应迟钝,遂脱口道:“不是说皇上驾崩了吗?”

  绿琴鼓着圆溜溜的眼睛飞快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四下看了看,才朝她小声道:“娘娘慎言,先帝驾崩前曾有旨,让瑞王殿下继位,如今满宫上下都知道瑞王就是新皇。”

  “啊……”赵妩眨了下眼睛,心中的惆怅更甚,复又叹了口气。

  绿琴看着她这一脸不适的样子,又紧张上了,“娘娘,您是不是哪里不太舒服?”

  赵妩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但看着眼前这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侍女,又将话咽回了肚子里,“没事,本宫就是有些头疼。”

  绿琴还是有些不放心,“奴婢再去给您去请朱太医来看看。”

  赵妩翻了个身,“不用。”

  隔了小会,赵妩感觉到绿琴还杵在原地,又转过身来看着她,见对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主动道:”还有什么事?“

  绿琴也不知道当说不当说,盯着自己的鞋尖犹豫。

  “……”就在赵妩快要耐心告罄的时候,绿绮带着两个小宫女走进来请安。

  看到绿绮,绿琴忙松了口气,“姐姐,还是你和娘娘说吧。”

  绿绮暗自无奈地横了她一眼,又朝赵妩恭敬道:“娘娘可有哪里不适?”

  “就是头疼,腰也有些酸软。”看到绿绮,赵妩也松了口气,虽然这两人是亲姐妹,但心性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不止,绿绮虽然生的细瘦些,但十分心灵手巧。

  “腰肢酸软想来是马车上颠的,太医诊治过了,说娘娘是忧思过重,又悲伤过度,才会晕厥,娘娘可得注意凤体才是。”绿绮边说边端着茶盏递给她,小声道:“娘娘簌簌口醒醒神。您这会醒了,想必其他宫都收到信了。玉贵妃早已率着各宫的娘娘在勤政殿跪着了,娘娘也该去一趟才是。”

  勤政殿是大行皇帝萧致芫的寝殿,至于那位玉贵妃,可以说是萧致芫的发妻,萧致芫还是太子时,曾明媒正娶其为太子妃,谁知道等萧致芫一登基,她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侧室,入主中宫的是她赵妩这个彼时才刚出生不足一月的小丫头。

  夺夫之恨,不共戴天。

  赵妩自知理亏,压根就没想过和对方搞敌对,奈何满宫上下不这么想,她一入宫,宫人就自发各自为营。这小半年,她们两大正主倒是相安无事,可底下的宫人却是摩擦不断。

  听了绿琴的话,赵妩烦躁地抓了下头发,坐起身来,“皇上都驾崩了,难不成还要到人面前去争宠?”

  绿绮有些无奈,“娘娘怎么能这么想,现在大家都在为大行皇帝守灵哭丧,您要还在自己的寝殿,这要是传出去了,让天下人怎么看您?”

  赵妩据理力争:“这些天本宫可都没有闲着,在寺里日夜兼程地给皇上祈福……”

  绿琴头疼不已,“两件事不可并论,奴婢认为,娘娘还是应该去一趟勤政殿。”

  赵妩自然觉得她说得有理,她就是单纯地不想去做戏,被绿绮这么一劝说,她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洗漱好去往勤政殿。

  轿子在勤政殿外的宫门口停下,赵妩一下轿,就听到了里面传出的低泣,在一片白素中,听得她寒毛直竖。

  怎么办?她真的不太会表演哭丧啊。

  绿琴还以为她是悲从中来,小心劝慰她:“娘娘切勿悲伤过度。”

  绿绮也提点了一句:“娘娘乃一国之后,当着众妃嫔的面,您切勿情绪过激。”

  赵妩点点头,进殿前,她再次回想了一遍画本子里看过的那些哭丧场面——没办法,教引婆婆教过她很多当皇后的规矩,但真的没有教过她皇后哭丧的规矩,她就只好自己想办法了。

  于是,她暗自拿出自己泡过一点辣椒水的帕子,小心地往自己眼角擦了擦,一进殿就眼泪横流,跪在萧致芫的龙榻前,“皇上啊,您这么就这么狠心,丢下臣妾就去了呀……臣妾还这么年轻啊,这深宫孤苦无依的日子,臣妾一个小寡妇是真的受不住啊,皇上啊……”

  众人:“……”

  “母后!”正当她找到点感觉时,跪在旁边的人突然就拉住了她,“还请保重凤体……”

  赵妩一想到自己以后看不到盼头的寡妇生活,是真有点悲从中来,睁着婆娑泪眼看向身边的人,呆了一瞬,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表演似乎有些过头了,瞬间五雷轰顶,本想继续她的拿手绝活,结果身体还没倒下去,身旁的人就把她扶正了,一双清冷的丹凤眼恍若洞察一切地看着她:“母后切勿悲伤过度再晕了。”

  “……”赵妩在心暗骂了一声,只好又挺直身板,用帕子擦着眼泪,假装低头小声哭泣。

  只要与皇帝有关的事,后宫妃嫔历来都喜欢争个高低,就拿这跪灵之事,一个个也是铆足了劲,谁都没有要走的意思。

  赵妩不愿意吃这种苦,萧致芫活着,她都不屑和这些红花绿柳去争,现在她就更不愿了。

  跪了不到一个时辰,她就腰酸腿软膝盖疼了,她实在是装不下去了,抽噎道:“我等对皇上的一片真心,皇上定是能收到的,各位都在这跪上许久也都累了,都散了吧。”

  “哼……”她话刚落,跪在玉贵妃身侧的静妃就轻哼了一声,然后一边用帕子抹泪,一边道:“都说日久见人心,咱们之中,就皇后入宫最晚,想来是最舍得皇上,所以才说的这般轻松。”

  这个话就不太中听了,她虽然对萧致芫不大喜欢,但比起当寡妇,她对人还是有几分感情的。再说了,她好歹是个皇后,还轮不到一个妾来评断她与夫君之间的感情。

  赵妩扫了一眼装死的其他妃嫔,决定好好端端她皇后的架子,免得让这群妾室以为她就这般好欺负。

  “静娘娘逾矩了。”她刚一张口,她身侧的人就帮着她开了口,“母后与父皇之间的感情有几许,还轮不到你来说。父皇病重,母后主动请愿去华安寺祈福,白日诵经祈福,晚上抄经祈福,而静妃娘娘做了什么?”

  略显清冷的声音,不疾不徐,但字字掷地有声。

  赵妩愣了,她看了表情讪讪的静妃一眼,继而看向玉贵妃,最后才看向替她说话的人。

  宫中谁不知静妃一向唯玉贵妃马首是瞻,明眼人都知道静妃这会是在替玉贵妃出头,戳她这个皇后的锐气。

  谁能想到替她出头的却是玉贵妃的儿子——即将登基的新帝,萧煜景。

  显然,这情况出乎了大伙意料,殿内的气氛有点怪异的尴尬。

  不过,萧煜景似乎并不这么觉得,只见她慢腾腾地起身,朝赵妩行了一礼,然后看向仍旧跪了一地的妃嫔:“母后体谅各位,各位应该感恩才是。”

  一直没出声的玉贵妃这才抬起头来,看向赵妩,“皇后娘娘真是宽慈仁厚。”

  说罢,她就搭着侍女的手起身,然后扫了一眼其他人,“各位姐妹还不起身同皇后娘娘谢恩?”

  玉贵妃一起身,其他妃嫔也跟着纷纷起身,同赵妩行礼谢恩。

  玉贵妃见状,用帕子轻轻擦了擦眼角,朝赵妩虚虚福了福身,“臣妾这就先行告退了。”

  也不等赵妩回应,她就径直搭着侍女的手往殿外走去,其他人紧随其后。

  玉贵妃这一出,伤害不高,但很侮辱她的皇后自尊。

  赵妩憋着一股气,不知道该往哪里发,稍许才想起身边还有一人没走,她偏头看过去,“你们母子搭的戏很不错。”

  萧煜景垂眸:“您就这般想?”

  赵妩笑笑,“不然让本宫怎么想你,以为你真会这般好心替本宫出头?”

  萧煜景抬眸,没有回答她,只是朝她行了一礼:“儿臣也先告退了。”

  赵妩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在殿中站了许久,才搭着绿琴的手回了自己的福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