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解释般的惊呼，刚刚灭掉的声控灯，再次亮起。
沈清雨看着禹时鹤，神情认真地看着——
他平坦的小腹。
尽管隔着一层白衬衫，一件春秋款冲锋衣，可沈清雨依旧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
可能小腹之前是鼓的，那是无骨生物床上一日游，吃了一天外卖零食，造成的一时影响。
但在长达两小时的饥饿下，沈清雨保证，他本来略鼓的小腹，此时堪比平原般平坦，戳洞的气球般干瘪。
原本脑的“怎样以合理又足以信服的理由，给小鹤解释刚刚发生的种种超现实话语”。
硬生生折成——简单却重要的生理构造问题。
沈清雨语气格外严肃：“小鹤，哥性别男，并不具备怀孕的能力。”
淡淡橘黄灯光下，青年睁着清透圆润的眼睛，浅褐色眼眸泛起一圈光晕，写满了郑重与认真。
可在禹时鹤眼里。
却像只昂着头的漂亮喵咪，冲着主人喵喵叫唤，争辩到底是鲣鱼罐头，还是三文鱼罐头好吃。
禹时鹤垂在另一侧的手指，微屈。
沈清雨眼睁睁看着，少年定定看了会自己。
别开头，肩膀微微颤动。
沈清雨眼睛微微睁大，不解地轻唤：“小鹤。”
声控灯灭掉。
眼前顿时陷入昏暗，隐约勾勒出英挺的侧脸轮廓。
然后那团轮廓——朝着自己倒了下来。
肩膀处落下重量，沈清雨顿了下。
侧颈扑过温热呼吸，是额头轻抵在了肩头。
裹挟而来的淡淡薄荷气味，掠过鼻尖。
以及响在耳畔，含着低沉笑意的尾音。
“哥，你怎么这么可爱。”
可爱……什么啊，沈清雨手指微蜷，选择性屏蔽后面那句……胡言乱语。
只准确捕捉熟悉的一声“哥”，然后松了口气：“小鹤，你终于又肯叫我哥了啊。”
肩头处，骨骼那传来闷闷的嗓音：“在酒店我也叫了。”
沈清雨回忆了一下那声语气沉下的“哥”，还有些余惊。
温热体温相触下，沈清雨忍不住泛起点委屈，嘟囔：“小鹤，你那语气，我以为你生气了，以后都不想理我了。”
被手掌垫住的后脑勺，传来几下被轻揉的力度。
“我怎么可能会不理哥。”
沈清雨准确地抓住了华点，飞速问了句：“那你还是生气了，对不对？”
禹时鹤：“……”
不是说他在生气吗，为什么反被质问的是他。
沈清雨语气低落：“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
正式意义上的第一面，明明他很期待的，却因为这样一个乌龙，就被弟弟讨厌了……
禹时鹤只是听着这话，一向温润的嗓音，垂着低落的尾巴，像是耷拉脑袋的猫咪，浑身湿漉漉的，让人止不住心软。
于是心脏处被开了个小口，名为“沈清雨”的蜗牛触角，轻轻探了进来，把浓重如麻的思绪，搅得七零八落。
之前压抑在心里的隐怒，也随之再也生不出半丝波澜。
禹时鹤低哑开口：“晚上的哥，让我有些陌生。”
沈清雨愣了下。
反应过来禹时鹤说的是酒店里的那个poker face。
——也就是清冷人设。
“只是不在哥身边的一段时间，身边就多了奇怪的人，说着奇怪的话。”
“哥也是，穿着奇怪的衣服，见着奇怪的人，说着奇怪的话，做着奇怪的事。”
耳边一连串爆珠般的“奇怪”，砸得沈清雨头晕脑昏。
就算是这样，沈清雨还不忘找到话里的漏洞：“我穿着白衬衫黑西裤，多简约正常的搭配，怎么都不能算是奇怪。”
酝酿了一整波低落情绪的禹时鹤：“……”
沉默在漫延。
沈清雨总算在第十秒的沉默来临的那刻，读懂了空气。
“小鹤，刚刚那话我撤回，你继续。”
话音刚落，一片昏暗里，明明看不清禹时鹤的神情，但能明显感觉到他僵硬了一瞬。
三秒后。
禹时鹤重新低落开口：“哥，你还护着那个奇怪的人。”
沈清雨轻轻眨了下眼睛。
——什么护着奇怪的人，我那明明是护着我们的钱！
“我真的很担心，哥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要是哥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
沈清雨听了这些话，本就对弟弟专属牌的心软，变得更软。
伸手，扣住弟弟的后脑勺，轻柔地揉了揉。
沈清雨温声解释：“那只是个人设。”
禹时鹤问：“什么人设？”
“哈！！！”
随着一声响彻楼层的大吼声，声控灯瞬间点亮。
突然亮起灯光，晃了晃眼睛，沈清雨下意识轻皱眉头。
“卧槽！！！”
一个男声就近飚起。
沈清雨刚微微张开的嘴唇，被这猛地一吓，活生生紧闭了回去。
眼前被宽大的手掌挡住，修长手指细缝里投进朦胧微光。
死一般的寂静里，传来窸窣衣料的细碎声响。
随后。
“不是哥们，你别看我，看你老婆啊，你继续你继续，我什么都没看到！”
慌乱的一声解释后，传来哐当当踩楼梯的声响。
咚地一声。
嗷一声惊呼。
一阵噼噼啪啪的声响后，又传来哐哐当当的敲门声。
年代久远的老楼层，隔音效果极差。
扬高、激动的八卦声音，自头顶天花板传来。
“嗷嗷嗷！我跟你说，简直世风日下，朗朗乾坤！刚刚我看到，有对情侣心急到连门都不进，就在三楼那里的墙边，抱着脑袋激烈对啃啊！”
砰地一声。
门被重重关上，把八卦的声音隔绝在门外。
抱着脑袋激烈对啃的情侣其一·沈清雨：“……”
抱着脑袋激烈对啃的情侣其二·禹时鹤：“……”
什么激烈，什么对啃，什么老婆，这都哪跟哪啊，沈清雨有些无语。
虽然他的手掌是揉在禹时鹤后脑勺，禹时鹤的手掌也的确是垫在他后脑勺。
可他们只是在相当纯洁地互揉脑袋啊！！！
刚刚温情谈心的氛围，被这个突发的插曲，彻底冲了个散。
沈清雨只觉得此墙不宜久留：“那个，小鹤，我们先进去吧。”
于是转身开门。
“嗯。”
尾音裹来的一声低笑，窜到耳畔。
沈清雨本就发热的耳廓，悄悄红了一圈。
钥匙进孔，发出咔嚓一声。
进门，按亮大灯，照亮了整座两室小屋。
昨晚还只有自己的家里，迎回了另一位主人。
灯光下，是两道交叠在一起的斜长影子。
沈清雨眼里泛出温情：“小……”
脑海里却电光一闪，沈清雨顿了下，突然想起一切事端的源头：“等下，小鹤你今晚怎么会出现在本市？”
禹时鹤回答：“我在c大。”
“我知道你在c——”沈清雨话音一滞，扭头，“你不是报了k大吗？”
禹时鹤神情平静，像是在说什么极其平常的事：“最后一天换成了c大。”
沈清雨知道禹时鹤比同龄人早熟稳重，也一向聪慧有主意，肯定有自己的理由，所以只是问：“那你专业……”
禹时鹤说：“改报了金融。”
闻言，沈清雨轻言：“这么大的事情。”
“哥，对不起。”禹时鹤低声道歉，“我本来想等周末告诉你的。”
沈清雨叹了口气：“小鹤，你是不是觉得我会骂你，但其实，你所有的决定，哥都会支持你，也知道你报c大，留在这，是为了我……只是希望你能为自己多考虑。”
禹时鹤语气郑重：“哥，我绝对没有牺牲自己人生的想法，金融的确是我自己想学的。”
“不过能够照顾哥，的确是一个相当重要的原因。”
沈清雨被小了六岁的弟弟这样担心，感动之余，脸颊发热：“我能照顾好自——”
察觉禹时鹤余光往右一瞥。
沈清雨也瞥了眼。
这一眼——
卧槽！！！他的外卖盒，他的零食桶，他那比狗窝还乱的被窝！
他怎么能完全忘了这一茬！
再一抬眼，禹时鹤眼里果然流露出无奈。
沈清雨心虚地摸了摸鼻尖。
禹时鹤走进房间，伸手抓起乱撒一床的零食，放回零食桶里。
沈清雨走到门前，放眼过去，到处乱糟糟的，一看房间的主人，今天过的就很无骨生物。
又看到禹时鹤把床单扯平，薄毯抖齐，然后躬身，收拾起散乱一地的外卖盒。
少年背部随力微动，撑起强劲的肩膀弧度，袖口卷到小臂，鼓起流畅漂亮的肌肉线条。
三下五除二，房间就被收拾得干净整洁，熟练得让人心疼。
这样惨烈对比一下，沈清雨总觉得，“弟弟”该是他自己。
沈清雨从禹时鹤手里拿过大袋子：“小鹤，垃圾就我去丢吧。”
禹时鹤任由沈清雨拿走，眼露笑意：“饿了吗？”
沈清雨眼睛瞬间一亮：“你要下厨啊？”
禹时鹤“嗯”了声：“做西红柿鸡蛋打卤面。”
沈清雨惊呼了声：“耶！”
在禹时鹤纵容的目光下，哥哥的魂魄，久违地回光返照，握拳在唇边，咳了咳，矜持道：“小鹤，那我先去丢垃圾。”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禹时鹤厨艺好，普通的西红柿打卤面做得味香浓郁，勾人馋虫。
饱餐一顿后，沈清雨窝在沙发上躺尸。
半眯着眼睛，隐约看到少年收拾餐桌的背影。
长相帅气，智商高，厨艺好，会做家务……还照顾关心他。
有弟弟真好啊，沈清雨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
之后，田螺少年忙上忙下，把小两居室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
过了大概半小时，头顶传来一句：“哥，去洗澡。”
迷迷糊糊的沈清雨起身，洗完澡刷完牙，换了身棉质家居服，怀里抱了个小薄毯，窝回了沙发里。
过了会，沙发旁边陷下一端。
沈清雨看过去。
禹时鹤穿着同款家居服，刚洗漱完，发梢带着隐约潮湿水汽。
头顶的橘黄灯光，映亮了俊挺眉目。
禹时鹤开口：“哥，现在能告诉我——”
沈清雨歪陷在沙发和大熊玩偶之间，一条长腿高高架在头枕上，轻松惬意，闻言鼻腔里发出带了点疑问尾音的——“嗯～”
禹时鹤看着他，眼里含笑：“之前说的alpha，omega，信息素，到底是什么？”
刚刚还懒洋洋躺尸的沈清雨，顿时一个鲤鱼打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