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袁律师难得抽空给我打了个电话,他不知从哪听说二伯的事,礼貌性关心一下。
“多谢您的关心,不是什么大事,都已经处理好了。”我讪笑着说。
阿黄在一旁听到我的话,不屑地哼了一声。
经过二伯一事,阿黄倒是恢复了正常,不再躲我。
“那就好,不过这两天还是注意一下,做好防盗,记得把门锁好。”袁律师叮嘱了几句。
对于袁律师难得的人性美,我表示受宠若惊,连忙表示一定做到防火防盗防诈骗。
但风波总会自己找上门来。
那天跟往常一样,给依依他们打开电视,记下他们要买的东西,我背着包就出了门,阿黄在门口目送我离开。
快到中午休息时,一阵没由来的心慌向我不断袭来,正午的太阳晒得人发晕,我却冷汗直流。
一个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跑!快跑!别回头!”
那是阿黄的声音,虚弱但焦急。
我没有听他的话,直接向家的方向奔去。
在离四合院还有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几个黑色西服壮汉拦住了我。
“抱歉,女士,前面是影视拍摄现场,麻烦您配合一下。”
什么样的电影会到这里取景,提前没有一点通知,安保还像一群□□,但他们将路堵得严严实实,我也只好先假意离开。
一声巨响突然传来,他们转身的瞬间,我拐到旁边的小胡同中,踩着堆放了许久的杂物爬上屋檐。
在屋顶上艰难爬行了许久,终于爬到了北屋的屋顶上,四合院外面的小道中挤满了人,但没有一人说话,除了脚步声,听不到其他声音。
“大师,咱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顺着声音望去,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穿着道袍的老者身后一臂处,神情分外恭敬。
老者看了眼天色,闭眼掐指数着,过了一会儿,冲一旁的年轻道士说道:“时辰到了,开始吧。”
他话音刚落,只见原本烈日高照的天空变得昏暗起来,整个空间都开始发红。
随之而来的是环绕四合院响起齐诵声,咒声逐渐高涨,隐隐响起阵阵雷鸣。
我不敢耽搁,硬着头皮,从屋顶一跃而下。
与周围躁动不安的环境不同,四合院里此时安静的可怕,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连一丝风都不曾经过。
所幸院中没有老道的人,我小声唤着阿黄他们的名字。
“依依?严迩?陆楹姐?吴宁意?李奶奶?……阿黄?”
“我会想办法带你们逃离这里,求求你们,不要躲我,真的,求你们了。”
“我们不要玩捉迷藏了,你们出来好吗?”
挨个名字叫过去,没有任何回应,我内心的不安开始扩大,突然觉得脸颊微痒,一摸,全是水渍。
突然,一道闪电破空而下,带着红光,看得人心惊。
轰!
没有给人一丝反应的空隙,闪电落在了西南角处的紫藤萝回廊,瞬间燃起熊熊大火,火焰激起的热浪扑面而来,将我推到在地。
前世的记忆如浪潮般将我淹没,顿时头痛欲裂,过了片刻,我才从剧痛中恢复过来,上一世如走马灯般从我眼前飞快掠过,或开心,或悲伤,或争吵,或大笑,最后定格在了一个人身上,那人跪在四合院中,抬头望着天空,泪痕布满了他的脸颊。
是阿黄。
对不起,阿黄,我来晚了。
在小小的花园里面挖呀挖呀挖,种小小的种子开小小的花,当年,我遇到了一颗破损的种子,带回这小小的天地中,小心呵护,希望它能开出最盛大的花,只是,我还没有看到他心里开出的花,便离开了人世,他的花也永远枯萎腐烂,变得一片荒凉。
或许是圣母心作怪,人呀,总想救赎些什么,当年是阿黄,如今,除了阿黄,还有五只奇怪鬼,真好。
我一步步走向那座紫藤萝牢笼,火势越来越大,火光冲天,但于我来说,已无半点威慑。
我抬手轻挥,随着我的动作,紫藤萝慢慢裂开一条缝隙,将藏匿其中的阿黄暴露在我面前。
他已经无力支撑人形,白色皮毛沾染着血色灰尘,一如当年我遇见他时那般狼狈。但尽管已经是强弩之末,但仍旧呈现一副保护姿态,往他护着的方向看去,是五个微弱的光点,而就是这点亮光,也在努力闪耀,想要将阿黄笼罩起来。
近百年的时光,他们成了互相照应的家人。
我伸手想将他们抱起,阿黄突然睁开了眼睛,恶狠狠咬住了我,像是没有认出我一般,眼神呆滞,却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五个光点护在身下。
“阿黄不怕,我来了。”我柔声说道,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他的背。
血液从被咬破的伤口慢慢流入他的口中,终于让他渐渐冷静下来。
“阿姐,是你吗阿姐?”他无神的双眸望向我,满脸的不可置信。
“是我,对不起,让你等久了。”我微笑着回应,毕竟是久别重逢,理应高兴,但眼泪抑制不住地涌出。
听到我的回答,阿黄像是卸下了重负,带着五个光点,扑入我的怀中。
我将他们护在怀中,刚刚起身,就听到身后传来老道长的声音。
“有趣。”
闻言,我没有动作,仍旧站在原地,神经瞬时绷紧。
“你或许已不记得,当年我与你曾有过一面之缘。”老道长没有在意我的动作,语气带着激动,“当年你命格伤官带煞,如今再看,命格竟已全然不同,有趣,真是有趣。”
“道长,这肯定也是妖怪,您快点施展神通,一起收了吧。”西装男在一旁不善地看着我,语气却分外恭敬,撺掇老道长动手。
我冷笑一声,普通人在权贵眼中如同蝼蚁,难为他还能给我按上个妖怪的帽子。
“不急。”只听老道长说着向我走来。
听到他的脚步声,我连忙转身,防备地盯着他,提防他的每一个动作。
“不要紧张,与我做个交易可好?”道长笑着对我说道,“你拜我为师,从此世间与你不过是过眼云烟,再也不用世俗之事劳神费心。”
他一副笃定的样子,仿佛是天大的恩赐。
我看了眼怀中已经晕过去的阿黄,摇了摇头,谢绝了道长的邀约。
“你这后生仔,好一个不识好歹!”老道长似是没有想到我会拒绝,勃然大怒。
西装男见状,在一旁火上浇油,想让道长赶紧动手。
看着老道长似要发作的动作,我也做出防御姿态,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大门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袁律师提着公文包,身穿深灰色高定西服套装,锃光瓦亮的皮鞋踩在满是破砖烂瓦的地面上,整个人显得格格不入。
西服男看到袁律师的瞬间,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袁律师,实在不巧,今天来了客人,不方便接待,要不你还是改天再来吧。” 不想伤及无辜,我好言劝道。
袁律师只是看了我一眼,便径直走到西装男面前,从公文包中拿出一份文件,修长的手翻弄着文件,没有理会西装男扭曲的面容。
“遗嘱规定,只有一次机会,失败即丧失继承权,没有例外。”他看向西装男,眼神冰冷,“徐先生,所以不管您是前几天雇人来这里闹事,还是今天请人作法,都无法获得这间房子的继承权,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
听罢,西装男开始对袁律师疯狂辱骂,扬言要请最好的律师团队,让他在帝都混不下去。
袁律师没有理会西装男的无能狂怒,继而转身看向老道长:“今日之事止于此,勿念勿占。”
老道长深深看了袁律师一眼,最终叹了口气,带着众人离开了,小院重新变得空旷起来。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我仿佛一个局外人,观看了一场闹剧,此时闹剧谢幕,演员也告别了舞台。
我走到袁律师身边,开口道谢:“今天的事,非常感谢,不知该怎么谢你……”
还没等我说完,袁律师就打断了我。
“我知道你能解决,但你是我的当事人,处理这些算是我的分内事,不用放在心上。”袁律师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冰山脸,说着,看了眼时间,“我还有别的事要处理,如果有疑问,可以跟我的助理约时间详聊。”
说完,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四合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