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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第二章

  光弱弱的影子打在顾幼白的脸上,也许是因为太疼了,他微微仰起头,张开嘴大口喘着气。

  林桉盯着他那纤细脆弱的脖颈,握紧了拳头,“呼吸别那么快,容易碱中毒身体会发麻。”

  顾幼白停顿了一秒,接着又是大口呼吸。

  林桉再也忍不住,直接张开手抱住了他。

  顾幼白的身体紧绷,他蜷在那片怀抱里,闭上眼,无法克制颤抖。

  “林桉。”他终于叫出了那个名字,林桉的名字。

  他说:“我疼。”

  听到自己名字的林桉几乎喜极而泣,脱下自己的外套遮住顾幼白的脸,他压抑着那股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掩着嗓子道:“我带你去医院。”

  酒店大堂内悬挂着的水晶灯投射出细碎的光芒,光透过掩盖在脸上的西装外套缝隙零碎刺入。顾幼白睁开眼,耳边是林桉剧烈跳动的心脏和他急促的呼吸声,他昏昏沉沉听了一会儿后又缓缓闭上了眼。

  顾幼白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在医院,身上的伤口处理好了,左腿也固定上了夹板。他看了两眼后,视线转移停顿在了坐在角落沙发里,靠着墙壁双臂环抱睡着了的林桉。

  已经十年过去了,二十八岁的林桉和十八岁的林桉,好像也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脸上的棱角更加分明了。

  “好看吗?”这时,蜷在沙发角的林桉突然出声。

  顾幼白闭上发涩的眼睛,沉默了很久,寂静无声的病房里,终于响起他的声音,“和以前一样。”

  林桉听到他平仄似毫无情绪波澜的语气心中便无端升腾起一股脑怒,他“唰”得站起身,走到顾幼白身前,居高临下看着他,“你倒是大变样了,顾幼白,为什么你要把自己活成这幅鬼样子?”

  话从口出,林桉便后悔了。

  他垂眼,目光笼罩之处,全都是顾幼白。

  消瘦苍白像是一片白纸坠在病床上的顾幼白,他不应该去吼他,不应该去质问他的。

  他蹲了下来,像只大狗趴在床边,盯着顾幼白,声音很低很低,“顾幼白,我不明白,你不是去了国外,怎么会……为什么……为什么啊?”

  顾幼白侧过头,他没有解释,只是说:“林桉,不要因为我生气。”

  林桉守了一个晚上,没想到就得来了这句话。

  可他根本不是生气。

  他是痛,那种心里的痛已经波及到了躯体,浑身上下每一寸骨头,五脏六腑每一块器官,就连发丝牙齿都好像在抽痛着。

  林桉咬着牙,挤出声音道:”你放心,我不会再为你生任何气了。”

  顾幼白嘴唇微动,林桉下意识往前凑,以为他要说什么,可他却只是笑了,那笑容好像是真的十分认可林桉的回答。

  林桉那颗心,似被一把刀又切又剁直至稀碎。

  “林医生,热水我帮你倒了。”门口护士的声音打破了房间里沉凝的气氛。

  林桉起身回头,快步走到门口道谢。

  护士笑着摆手,“别客气,都是一个单位的,帮衬着些是应该的。”

  林桉是直接把顾幼白带到了自己所在的医院治疗,毕竟是自己工作的地方,大家都熟悉,比较方便。

  他提着热水壶,在水杯里倒了半杯水放凉着用。这时刚送完热水的护士又过来了,手里拿了两份盒饭,“林医生,午饭我直接给你拿来了。”

  林桉连声说谢,又听那护士说:“你这弟弟长得乖好看的,果然是一家人。”

  林桉扭头看了眼顾幼白,勾起嘴角笑了笑。

  护士走了,林桉把病床升起来些许,拉开小桌板,把盒饭放到顾幼白手边。

  “吃饭了。”

  顾幼白看着眼前的饭,轻轻推开,扭头对林桉说:“不想吃。”

  林桉皱眉,“不合胃口吗?医院的菜就是这样,没油,清淡。”

  顾幼白摇头,“我想去厕所。”

  “你这样就在床上解决吧。”林桉从床底下拿出了一个尿壶,“用这个,昨天刚买的。”

  顾幼白不吭声,只是默默看着林桉。

  他这种眼神林桉是再熟悉不过了,知道他是不愿意,却就是不想如他愿。

  “就用这个,你现在去厕所太不方便了。”

  “不用你,我自己去。”顾幼白说着拉开被子,右脚先着地,左脚轻轻点地,他扶着床边,在站起来的刹那,人就不受控制往一侧倒去。

  林桉及时伸手接住了他。

  顾幼白后背靠在林桉的胸前,头微仰起,视线接触到林桉的目光。

  他一眨不眨看着,是林桉妥协,挪开视线道:“别动,我……抱你过去。”

  隔壁两床的床位都还是空着的,卫生间就在病房内。林桉不待顾幼白反应便揽住他的腰,勾起他的膝盖,直接抱了起来,和想象中一样轻。

  林桉抱着顾幼白,贴在他的耳边,边走边问,“你平时吃饭吗?”

  顾幼白缩了缩脖子,“吃的。”

  “都吃些什么,一身骨头,都不长肉。”

  顾幼白不吭声了。

  到了卫生间,林桉把他放了下来。顾幼白单脚站着,手撑着侧门,身体借力靠着。

  林桉站在他身后,看他站着不动,往前贴到他身后,手扶着他的腰,问:“需要我帮忙吗?”

  顾幼白喉咙干涩,抿嘴开裂的嘴唇,低下头。

  林桉看着他淡薄瘦削的后颈,那里的骨头一节节突起,他忽然很想去碰碰顾幼白,可顾幼白说,“不用。”

  林桉退到门外,替他关上门。

  顾幼白听着关门声,紧绷的身体一寸寸松弛下来。

  他长吁一口气,缓慢站直身体,艰难用右脚挪动着身体。

  林桉背靠着门,他听着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些出神。

  高二那年,他因为踢足球摔了一跤,右小腿骨折,当时去医院还是那种裹石膏。他裹了两个月的石膏,这两个月课间去卫生间,都是顾幼白扶着他。

  他当时总喜欢逗弄顾幼白,故意谎称没办法自己一个人站着,让顾幼白扶着。还总会下流地问顾幼白,自己和他的谁更大。

  顾幼白脸皮薄,喊他一声“林桉”,而后就不说话,耳尖却都红了。

  林桉漫无目的想着,忽然听到里头“哐当”一声。他一愣,扭身拉开门直接冲了进去。

  “顾幼白,你怎么了?没事吧?”

  顾幼白摔在了地上,整个人都是蜷缩起来的,裤子松松垮垮挂在腰上,接触到林桉的目光时,脸色煞白。

  林桉想去扶他,手却被推开。

  顾幼白打着哆嗦,嘴唇都在颤栗,他低声道:“别碰我,脏。”

  林桉吞咽唾沫,整个心都揪在了一起。

  “没关系的,没关系,我先扶你起来。”

  顾幼白刚才似乎是碰到了左腿,整个人都疼得发抖,他摇头,不停摇头,“我自己来,你让我自己来,好吗,求你了,林桉。”

  “你这个时候在较劲些什么?”林桉窝气,却还是耐着性子。他蹲着,双手搭着顾幼白的腰,试图先让他起来。

  却听顾幼白说:“我本来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有那种羞耻的情绪了,可是我错了。”

  “林桉,你让我无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