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体摇摆、地面震颤,碎石、墙皮、尘灰……兜头兜脑的落了众人满身。
“咳咳、怎么回事,地震?”
“艹!手电都他x拿好了,别跟姚棍子个狗x叨子似的瞎晃悠,晃得老子眼都睁不开了!”
“钟队,你说个话,啥个意思,你们华灯的情报里有这破事儿没?”
“瞎咋呼什么?都第一次下本还是怎么的,搞得跟那些个废物新人似的,丢不丢人!”
“……”
事情有变,各种压抑着的声音充斥仓库,在变故前,姚喇的挑衅显得微不足道,钟屏暂时将之摁下,于四名队友的配合下收缩阵型。
开团前记在脑中的资料,幻灯片般快速翻动。
动静越来越大,思路亦越来越清晰,钟屏想,他知道这动静是怎么回事了,快,得快些,更快些!
“都安静,听我安排!”
这是他们进入这个碎片世界后,钟屏最强硬的一次,都不是新人,能分清什么时候可以由着性子,什么时候要老实听话,分不清的,早死干净了。
“钟队你说,我们配合,哪个搁这捣蛋,我老广第一个不放过。”
壮得跟座铁塔似的汉子,瓮声瓮气的说,说话的时候,一双招子锁住姚喇,就差指名道姓了。
姚喇龇着一口发黄的牙,四处乱晃的手电筒却早早垂在了身侧,只照亮脚下一小片区域,变故后被晃到眼睛的,都跟他没有关系。
老广盯了会儿,同样找不找拿捏他的理,啐了口,看向钟屏,等他安排。
“门口的金色剑盾标志,都瞧见了吧?”
“瞧见了。”
甭管表现出来是何模样,这趟车上,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经过事的人,进仓库前,该查探的、该记下的,全都没放过。
那剑盾标志,大大方方搁着,但凡长眼睛的,哪可能瞧不见。
钟屏颔首,“既然都瞧见了,那就好办了,这仓库里肯定还有相同的标志,分开找,找到了告诉我。”
“小事儿,但钟队,能不能先说说现在怎么回事?”
钟屏先看了说话的人一眼,然后视线快速扫过众人,他点头,“都想知道是吧,那就想想,这个本的名儿。”
闯界者会根据探索到的线索、特征,为碎片世界命名,他们所处的这个世界名字很简单——巨怪。
提点到这一步,已经足够,眼下的危及,正来自他们一直在防备,却始终不得见的巨怪。
从造成的动静看,巨怪怕是比他们预估的更危险。
所有人都动了起来,就连唯恐天下不乱的姚喇,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搞事。
钟屏他们意识到巨怪来袭之际,另一边已然与之遭遇。
拉着王菲霏奔逃的尹非凡,恍惚间似回到五年前,回到他在蛮荒度过的第一个眠雪季,回到那个被高级蛮兽攻破聚居地,狼狈而逃的血腥之夜。
那夜,也是这般混乱!
“轰——”
猩红色的巨大类人形怪物迈动长腿,低矮的废墟如同脆弱的玩具盒子,一步踏下,尽成齑粉。
少数□□着耸立于废墟中的高大建筑亦无法幸免,巨怪咆哮着、兴奋着,如同冲锋中的装甲,狠狠撞了上去,将之彻底摧毁。
迸溅的钢筋水泥四散飞射,但凡被其擦到、碰到,都得落个筋断骨折的下场,若被砸实,更是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
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天堑般的实力差距下,都市废墟沦为自助餐厅,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的人类是餐盘上最可口的餐点。
巨怪只要弯腰一捞,就能捞到许多可口的小点心,它们会用尖锐的獠牙,撕开小点心的身体。
被享用的人若能就此死去,尚算幸运,若不幸苟活下来,等待他们的,将是巨大磨牙的细细碾磨,是肌肉、骨骼被寸寸碾碎的极致痛苦与绝望。
又是一生惨叫!
鲜活的身体被巨力生生撕成两半,腹腔里的东西失去束缚,自高高甩起的半具身体中泼洒而出,顺着惯性,飞出老远。
“哗——”
湿热的液体兜头泼下,浸湿头发、染红面孔,一节抽搐的肠子,仿若垂挂的珠帘,自头顶搭下、在眼前晃动。
“啊!!!”
眼泪与鲜血糊花了清秀的面孔,与烙在眼中的惊惧共同组成一副触目惊心的画作。
王菲霏手忙脚乱的抓住掉到头上的肠子,哭叫着甩出老远。
她感觉自己要疯了!
为什么?她做错了什么!以至于要遭遇这些?!
王菲霏想不明白,也无力去想。
浓烈到麻痹嗅觉的血腥气、扎刺鼓膜与神经的哀嚎、激烈跳动的心脏、老旧风箱般的痛苦喘息……
肠胃痉挛、手足冰冷麻木,她的精神、她的身体,在持续的恐怖侵袭中濒临极限。
如果不是拉拽着她的小小身影,如果不是指尖传来的些微温热,王菲霏绝对支撑不到现在。
尹非凡也没逃过鲜血的洗礼,只不过,这种程度的杀戮与血腥,在经历过末世与蛮荒的人眼中算不得什么。
凭借天启,尹非凡将直径一公里内的区域尽收眼底。
被血腥味吸引来的巨怪足有四只,俯瞰的视角让他看清了它们的全貌。
巨怪有着类人的五官,却极致扭曲,头上毛发浓密、油腻,一簇簇的,好似盘踞的触手,比例夸张的四肢筋肉虬结。
那形貌,犹如在酷刑下被生生剥皮的巨人,狰狞、可怖,能勾出人心中最深的恐惧。
庞大的躯体、锋利的爪牙、强大的力量……以及与身形并不般配的速度与敏捷,都是它们肆虐的资本。
从行动模式看,巨怪拥有一定智慧,但不高,综合实力相当于高级初期的凶兽。
即使掉了一个大等级,尹非凡依旧拥有中级巅峰的实力,在天启的加持下,实际战力堪比高级。
配合天启,单只巨怪对他构不成威胁,五只以内均可拿下。
超过五只也只是不能力敌而已,边退边打,风筝也能风筝死不少,最不济,还能直接跑路。
若只他一人,自保不成问题,但尹非凡不是一个人,他身边有个战斗力不如鹅,没有丝毫自保能力的王菲霏。
在巨怪面前,王菲霏脆弱得如同一碰就碎的瓷娃娃,些许战斗余波便能要了她的命。
为免意外,收到天启示警后,尹非凡断然选择暂避锋芒。
尹非凡是最早得知巨怪来袭的人,他拉着王菲霏跑路的时候,东犷临时团队仍在对“冒犯”他们的新人进行无差别屠戮。
正所谓一瓶子不响,半瓶子咣当。
同是经验者,钟屏一行准备充分、乱中有序,东犷等人却在弱者的哀鸣催化下空前膨胀。
他们毫无顾忌的挥洒人性之恶,却不知,厄运从不会厚此薄彼。
薛兴昶自诩智将,不屑弄脏双手,微笑着旁观杀戮的进行,间或发出三两虚伪的感叹。
正自得呢,巨大的红色警告框突兀弹出,霸占整个视野。
骄矜的神态凝固、棕色的瞳孔收缩,从容淡定犹如破碎的玻璃面具片片剥落,露出惊怒到扭曲的面孔,以及惊怒掩盖下的深深恐惧。
“停下、都停下!不要杀了!都他x给我停下!”再顾不得形象,薛兴昶歇斯底里的咆哮。
他们错了,犯了极致愚蠢、极致致命的错误!
薛兴昶企图挽回,可惜,太迟。
杀戮制造血腥,血腥吸引巨怪,大地的颤栗中,它们重重落地,掀起沙尘、掀倒人类。
临时组成的团队缺乏凝聚力,经验者也好、新人也罢,在巨怪的威胁下,如同热锅上的蝼蚁,慌乱无措。
彼时的尹非凡,已然跑出千余米,依旧能听到东犷的嘶吼与木仓声。
更大的阴霾下,人们不再惧他、敬他、服从他,不久前的高高在上,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转瞬成空。
愤怒又无能为力,东犷气红了双眼,举木仓冲最近的巨怪倾泻弹药。
弹药破不开巨怪的筋肉,只能带去蚊虫叮咬般的轻微瘙痒,指甲挠过,嵌在筋肉上的子弹便如脱落的皮屑,“叮叮当当”落到地上。
“该死!”
攻击无用,还引来了巨怪的额外关注,东犷转身就跑。
人的速度哪能与巨怪比,巨怪仅仅迈出一步,便抹去了东犷全力奔跑争取到的生机,还缩短了双方的距离。
这样下去不行!
脑中的呐喊如同炸雷,东犷的神色越发狠厉,他再次举起木仓,瞄准的不是追上来的巨怪,而是跑在他前面的人。
“砰!”
木仓响中,一个人惨叫着倒下。
东犷犹嫌不够,接连数声木仓响后,前路上多了七八个东倒西歪、哀叫连连的人。
留下饵料,东犷不再耽搁,使出吃奶的劲往前冲。
风声呼啸,巨大的巴掌小山般压下。
强烈的压迫下,呼吸困难、骨骼悲鸣,汗水争先恐后的挤出毛孔,瞬间浸透东犷的贴身衣物。
我不要死!
无声的咆哮中,东犷猛然跃起,整个人往前飞扑,落地后,手脚并用的翻滚、爬行,癫狂的模样,活似一条走投无路的疯狗。
逃、逃、逃!
东犷拼命奔跑,因跑得太急,不断被各种东西磕伤、擦伤、划伤,最严重的一次,他直直撞上叉出水泥的钢筋,左胳膊生生洞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