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和上次一样,没什么变化。
但是屋内的摆饰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纪言思考一会儿,发现这里和上次相比,屋内有明显翻动过的痕迹。
顾夕走到床头柜前,捡起了地上的一张纸屑,说:“有人来过这里。”
而且应该是极为慌张的,因为东西被翻的乱七八糟,桌子也被开了一条缝隙,地上还落了一些纸张,看来是走的时候没有来得及捡起来。
顾夕:“是走的太急,所以没有收拾吧。”
纪言点点头,记得对方说的挺有道理的。他走上去,将抽屉打开,翻找了好一会儿,终于从杂乱无章的纸张书籍中找到了张被撕了一半的照片。
这张照片很有意思,是从上半身开始撕毁的,但是可能对方走的过于急促,只能撕毁照片中人的脸。
纪言观察了一会儿,从这人的下半身中推测出主人应该是一个女孩子。
女孩子身体非常瘦弱,苍白无色的皮肤,透着一股病气,黄色菊花做的手链围在纤细的手腕上。
顾夕趴纪言肩膀上,说:“有点眼熟啊这个人。”他思考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啊,这不是那本故事书中的人吗?”
顾夕记性很好,和纪言不同。纪言记不住人的脸,除非对方做了很贱的事情惹怒了他或是生了张英俊漂亮到极点的脸,不然他对这个人的记忆会为零。
纪言:“原来如此。”然后默默前进几步,试图和对方拉开距离 ,结果下一秒,顾夕突然伸手从纪言手上拿过那张照片,让纪言不自觉又退了回来。
顾夕:“新撕的痕迹,这个人是有多匆忙啊。”
纪言又看了几眼,总感觉这人各位眼熟,于是说:“等一下,我觉得这个人好像……”
在哪里见过……只是话没有说完,就听见背后传来一声略感惊讶的声音。
“诶?这里竟然有人吗?”有些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两人回头,只见陶秋白站在门口,眼睛睁得大大的:“你们找到线索了吗?”
这房间的窗户没有打开,所有的光都来源于敞开的大门,陶秋白往那里一站,就挡住了大部分都光,她逆光而来,嘴角含笑。
纪言:“我们……”他话没有出口,就被顾夕打断:
“没有。”
顾夕装成一副相当苦恼的模样:“什么都没有看见。”
“这样啊。”陶秋白继续说:“我们那边也什么都没有看见,找不到线索。”
纪言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他抬眼看向陶秋白,只见对方依旧是笑着,只是不达眼底,语气也有些怪怪的,好像不是特别高兴。
陶秋白转头:“那么,我走了,我去另外一个地方看看,争取早点结束这个副本。”
顾夕:“好。”
四周回荡着踏踏的脚步声。
纪言舔了舔唇,开始想刚刚陶秋白说的话,试图从对方一举一动中获得一些细微的线索。
对了,刚刚陶秋白说的是结束这个副本,而不是离开副本,正常情况下,大多数人都会选择说离开吧?还有刚刚陶秋白出现在他们身后,好像是悄无声息的,没有一点声音。可是在她离开的时候,脚步的声音开始放大。
除非……
这个人一直在他们身边,观察着两人的一举一动,难道是一开始就跟随他们?
不对!
纪言想:如果是一开始就跟随的话,那他一定会有所察觉,可是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发现背后有人,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那个人根本没有跟踪他们,她一直在这个房间,只不过偷偷躲在了某处。
纪言看向门口,只见门依旧敞开着,光源照入室内。
纪言:“如果一个人想要躲在门后,然后在趁玩家不注意突然走出来,这样的可能性有没有?”
顾夕走上前去,看了看门后的缝隙,说:“完全有可能。”
门口的缝隙很大,藏下一个人完全不是问题,所以陶秋白要是站在那里,不动声色地偷听他们的对话不是没有可能。
只不过现在让纪言想不通的是对方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们是一队的,拿到了线索对大家都有好处的,如果解开了谜题,都可以离开了。
陶秋白不想让他们离开吗?为什么呢?原因是什么?这是一个联合解密的副本,不是什么所谓的淘汰生存,所以陶秋白想要解决玩家获得更多的奖励完全是没有必要的——这个副本就算只剩下一个人,奖励也不会变多。反而人多更加有利,毕竟人要是多起来了,对解密也有好处,离开的时间也要快一些。
纪言还在这边绞尽脑汁地思考陶秋白为什么要这样做的时候,顾夕已经将那张照片放入自己的兜里,安慰对方一句:“别怕,我们先出去。”
不知为何,纪言的心莫名平和下来,他点点头。
两人离开了房间,走到楼梯口还没有一会儿,突然就听见了一声尖叫。
两人对视一眼,飞奔过去,只见一楼的门口,有人躺在红色血泊中,一副死不瞑目的表情,视线一直盯着纪言顾夕那边。
两人注意到现场只有一个女生在场,她捂着嘴,漂亮的瞳孔中满是恐惧,一副悲痛的表情,眼里溢满了泪珠。
“怎么了?”陶秋白推开纪言顾夕的身体,向悲伤的女孩走去,有些疑惑:“怎么又死了一个玩家?”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眼睛红红的,看着极为恐惧尸体。
纪言靠在墙头,开始观察陶秋白,只见对方神情没有一分异样,像很多普通人一样,她看见尸体也会害怕。
陶秋白抬起手腕,右手捂着嘴唇,说:“怎么回事?他触犯什么规则了吗?明明早上还好好的,现在一下子就没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将视线往另一个女生身上引:“说起来,你好像是和他一起去调查的吧,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故意将话题递给其他人,那女生也是吓懵了,听见陶秋白的问话连忙摇头:“我,我不知道,刚刚他说我们先不要一起,就分开行动了一会儿,就和刚刚的你说去找什么所谓的线索一样。”
陶秋白看起来颇为苦恼,说:“这样啊。”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纪言突然看见了对方手腕上那一根由菊花编制的手链。
菊花手链并不是真的花朵,这是朵漂亮又精致的玻璃花,它被系在一根绳子上面,在主人轻微的动作下,慢慢晃荡。
纪言愣住了。
那个手链不是照片上的那个吗?而且故事书中也有这个手链,不过故事书画的过于粗略,所以当时的自己并没有看出来。
陶秋白为什么会有?
意识到这一点,纪言就开始观察陶秋白身上的其他小细节,比如这件衣服的花纹也和故事书中的女孩有点像,还有一些配饰也是。
纪言有一个不好的预感。
他们身边这个陪伴好几天的玩家,真的是人吗?或者是……真的是玩家吗?
一旦这个想法萌芽,纪言心中就愈发毛骨悚然。
心底也开始有个声音提醒他,眼前的人很有可能是一个怪物。那个被村民献祭,最后杀回来屠村的鬼怪。
想到这里,纪言突然意识到童话书中有一段大概是这样的——怪物撕咬掉了她的肌肤,鲜红的血液喷薄而出,少女柔嫩的□□进入它的口中,不过怪物留下了少女的头颅脖颈和双手,因为那里过于瘦弱,肉薄无味,食之可惜。
陶秋白的衣服是非常厚重的,裤子也可以把她的腿完完全全遮好。她的胸口也没有裸露过,就只能看见一个长长的脖颈,高领的毛衣遮蔽了下面的风光。
一开始,纪言只当是对方没有衣服,不能换,所以只好穿这一身来回奔波,可是他却忽略了一个相当重要的事情,那就是陶秋白就算穿得这么厚,自始至终,她也没有叫过一声“好热”,更没有流过一滴汗。
这样的人,真的是活人吗?
许是纪言的目光过于热烈,陶秋白忍不住回了头,目光与他对上,问:“怎么了?这样看着我?”
顾夕:“啊,没有,只是因为你挡住尸体了,我们看不见,所以想让你离开一点。”
陶秋白沉默片刻,说:“好。”于是移动了一下脚步。
顾夕自然而然地牵过纪言的手,忽略他由于出了冷汗而冰凉的掌心,将他带到尸体旁边,说:“这一栋楼并不高,从二楼落下来最多会落得一个断腿的后果,不应该会摔死 。”虽然的确摔死了。
“就像是被什么东西举到天空,然后狠狠抛下的一样。”顾夕说:“挺牛逼的。”
“果然——”顾夕转身抱住纪言,开始胡言乱语:“我果然还是会害怕这种场景啊,呜呜呜,好恐怖怎么办,我根本不想在这个现场待了,我要回房间睡觉了。”
被他这样一说,众人才发现天色已经很晚了。
唯一一个剩下的玩家指着那具尸体,问:“那这个人怎么办?”
顾夕毫不在意,贴着顾夕取暖:“放那吧,晚上会有小馋猫把那东西捡回去吃掉的,这可是新鲜的肉类。”
神他妈小馋猫……纪言实在受不了他这些奇怪的话语,于是一把将对方推开,一脸冷漠:“离我远点。”
然后迈步离去。
顾夕:“不要——啊,你别走那么快,我快跟不上了,等我一下好不好。”
***
回到房间,纪言正做在椅子上观察天色。
他在等着雨停。
顾夕将头发上的发圈取下来,一头如瀑的秀发倾泻而下,显得那张脸雌雄莫辨。
顾夕说:“你转身。”
纪言眨眨眼睛,然后转过身子,仰头看着顾夕,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顾夕笑了笑,趁对方没有注意,于是抬起纪言的手腕,凑到他耳边,缓缓说:“一直想要告诉你一个事情来着。”
顾夕的声音好听,温热的呼吸在耳边,纪言忍不住想要后退,但可惜后面是墙壁,所以无法退步。
顾夕继续:“我想要告诉你的就是……”
“啊,戴上了。”顾夕愉悦的声音响起。
纪言:?
他低头,只见一个红色的发圈不知何时系在了自己的手腕上,搭配着如雪的皓腕,蹭得他肤白如玉。
纪言:“哈?”
顾夕:“哎呀,真不好意思,不小心给你戴上了这个发圈哈哈哈哈,而且还取不下来呢。”
纪言骂了一句:“你有病吧?把你的发圈给我干嘛?”
自己又不是长发,留这东西有什么用?!!
顾夕:“啊,我们都要分开了诶,不应该给你留一个纪念吗?这样以后你还能想起我诶,而且这是一个小道具。”说了这句话,他又凑到纪言面前,一张脸放大十倍。
顾夕:“可以的话,请好好看看我这张脸,一定要记得哦,不要又把人忘了。”
纪言疑惑不解:“什么叫又?”
顾夕:“你前几天还问我某一位玩家叫什么名字呢,你看,你果然忘了吧,记性真的很不好。”
纪言沉默片刻,说:“对于那些不重要的事物,我都会选择性遗忘的,不过……”他思考了一会儿,才继续说:“我以前记性其实还挺好的,这几年不知道怎么了,总是会忘记很多事情。”
他所能记得的事情并不多,记忆也仅仅停留在四年前,他某天清晨一觉醒来,竟发觉自己忘了所有的事情。
顾夕笑了:“也挺好的哈哈哈哈,那些对于自己来说不重要的事情忘掉的话其实也无所谓啦。”
纪言:“嗯。”
过了一会儿,顾夕又说:“今天晚上就离开吧。”
纪言点点头。
村长说了,等这一场秋雨结束了他们就可以离开了,而现在,这场秋雨已经停止了,这说明已经可以离开副本了。
两个人拿起手电筒,开始在黑夜中行走。
刚刚下过雨的村庄,还有虫鸣的声音,此起彼伏的蛙鸣,两人根据记忆中的道路前进,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突然听见了一阵脚步声。
“踏踏踏。”有些慌张的模样。
纪言转身,手电筒的光照到来人身上。
是今天下午唯一剩下的那个女生。
纪言说:“你……”
女生眼中是止不住的惊恐,她一把推开纪言,说:“抱歉,快跑,后面有东西。”
顾夕不慌不忙地往那个方向照去,只见后面一堆怪物追了过来,它们就是上次纪言顾夕在山崖看见的怪物。
而且成群结队很多。
这些怪物绕过纪言顾夕,继续往前面冲。女生看见了这一幕,忍不住停下了脚步,说:“原来它们不会攻击人吗?那我……”
“噗嗤——”
是怪物扑倒她身上,然后掏出心脏嚼食的声音。
纪言张口,刚刚想说的话被迫咽了下去。
他想说,不是的。
“恭喜。”陶秋白打着手电筒,出现在两人的面前,笑容甜蜜:“恭喜两位快要成功了,现在的你们,只要通过了村庄的大门,就可以离开副本了。你们看透了规则,倒也厉害。”
是的,规则。
那本故事书中说了,少女回来复仇,屠杀了所有村庄的人。
可是顾夕所扮演的角色,自始至终都不是村庄的人。
他是被拐卖进来,被迫成为新娘的可怜人,而纪言则是已经死去多时的村民,家中人是害怕纪言孤独才安排的婚礼,说白了就是冥婚。
这就是为什么今夜的怪物不会追杀他们的原因。
刚刚那个少女,是回家探望的村民,是少女为了复仇骗回来的人。
少女说:“那么,恭喜两位通关成功,随便祝福一下牵手成功,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们这种情况呢。”
什么牵手成功?纪言刚刚想问,就被顾夕拉住手腕。
顾夕:“哈哈哈哈哈,恭喜的话就不用了,我还有事,我要先走了。”
纪言:“啊,我没有事情,我想……”
搞清楚她在说什么。
这句话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因为顾夕已经带他离开了副本。下一秒,纪言回到了现实。
***
“等等,不是这个。”“我靠,你们能不能离我远点走开啊啊啊!!!”“阿白,我去,你别跳,小心摔了啊喂!!!”
纪言刚刚打开门,一个雪白的东西就贴上了他的脸,温热柔软的触感在脸上动来动去。
随即,是女人略感歉意的声音:“抱歉,纪言。”
纪言:……
他面无表情,将脸上的东西扯下来,递到面前的人手里,有点头疼:“不,没事。”
屋内有三个人,除去刚刚的女人,就剩下在那边挑选调料的两个男人。
纪言:“啊,你们这是?”
其中一个举了举手中放孜然粉,说:“在找这个花椒粉。”
纪言:“不是,那个是花椒粉吧?”
女人抱紧手中的东西,缓缓道:“难怪味道麻麻的。”手中的东西也点点头,然后从女人怀中挣脱出来,爬到对方肩膀上,打了一个哈欠,一股懒惰劲儿。
这是一只貂。
雪白的皮毛,泛着红的瞳珠,若不是纪言见过这小东西凶残的一面,恐怕真的会认为是一个可爱的宠物。
纪言:“潇晚,你们在做饭吗?”
潇晚是刚刚抱着貂的女人。
她有点纠结,好像自己也拿不定:“应该是吧,他们刚刚说将胡椒粉放入白菜汤里来着,说想试试是什么口味,不过不小心把花椒粉放进去了。还有他们研究出了一道新的菜,正在尝试味道。”
潇晚说完这句话没多久,就有人开口了:
“还不错,你尝尝?”
“你别骗我。”
“不会。”
“……”
“怎么样?”
“老子要把你杀了!!!”
纪言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纪言:“什么东西?你们做的?”
潇晚:“不是我,是他们,好像是咖啡苦瓜炖鸭来着。”
纪言:“???这东西能吃?”
潇晚指着打架的两个人:“不能,你看他们不是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