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为震惊。
“我都是当面骂的好吗？有什么仇，一定不要隔夜。当场就要报了。”
朴智旻失笑，“我怎么没有印象了。你有那个实力吗，还当场就要报了。”
“对你不利的记忆你就删除了是吧？”
你本是随口玩笑，朴智旻清隽的眼眸中有一点微末的墨洇开、扩散。
你的注意力放在了别的地方，错过了他不易察觉的变化。
你瞥一眼已经快输完的营养液，兴高采烈的叫朴智旻给你拔掉针头。
“慢一点，”朴智旻轻手轻脚取掉针头，弯腰把你乱踢的拖鞋掉头放好。
你从床上滑下来，匆匆穿上拖鞋，挽着朴智旻，“给你看个东西。”
105
这家小巧静谧的疗养院其实除了医疗设施高端外，其他地方更像一座古老的寺庙。
其实它前身就是与南禅寺毗邻的寺庙。
位置得天独厚，闹中取静，鸭川俯瞰可得，是名流清贵休养的绝佳之处。只是离朴智旻的住处远了一些。
他几乎每天都会抽时间过来，不拘泥是星光未散的深夜，还是天空鱼肚白的凌晨，不管你是醒着，还是睡着。
你有段时间还要靠给他留手写便签提醒他来了记得叫你。
这人是没一次照做的。
“还没到，不许偷看哦。”
你抬着手遮住朴智旻的眼睛，他时不时停下脚步避免你倒着走太快撞到。
“锵锵锵~”
你神秘兮兮拿开手掌，“看！每次不知道你什么时间来，今天你运气好…”
一方小小的花畦里，缠绕攀援着数朵洁白如月光的花。
原来，已是又一个初夏。
你得意洋洋，“我种的哟。”
朴智旻看着本该只在傍晚开放的“夕颜”花，“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故作神秘，“这个嘛…因为，要在你面前盛开呀。”
所以违逆了花时，延长了花期。
只为，让你看见。
夏日的微风徐徐吹过浓绿的树荫，摇曳簇簇细小的花蕊簌簌落在朴智旻的肩头。
他眉间、心上，是藏匿不住的温柔爱意。
“看见了。”
是他很早以前就开始，在你心田种下的花，在这一天终于，只为他开放。
“很漂亮。”
阳光煦暖，清风不乱，这样好的天气，适合亲吻。
不过你向来在人前都比较害羞。
朴智旻便只是将你拥入怀中，如山间新月坠入平静的湖泊。
“夕颜，我好像，不太习惯…幸福。”
痛苦可以忍耐，幸福却叫人心痒难耐。
所谓幸福…越是离得近，越是令人患得患失。
不敢轻易感叹幸福，怕一不小心，叫命运听见。
你沉浸在他身上微甜的香气里。
“你对幸福的要求可真低。”
朴智旻弯唇一笑。
他没有说的是，幸福是你，容他仰望追逐；痛苦是你，他亦甘之如饴。
他愿意只活在今天。只活在此刻。
只活在每个有你的朝夕、分秒。
如果能奢求，他是该让时间停下，还是让眼下无数次重复。
106
你和七重沿着湖边散步，几只黑天鹅慢悠悠划着掌过来觅食。
它们姿态优雅，不让人发现水面之下的动静。
“夕颜，要见你一面，简直难于登天。”
你往湖里丢了一点面包屑，看着一圈一圈荡漾开的倒影。
“你来见我？不是见金硕珍？”
七重解开草帽的系带给你戴上，“我见阿珍哪里不能见，还需要找来这里？还得给朴先生写申请打报告。”
你微微讶异，“他？”
朴智旻一天操心的未免太多。他有几个脑袋来想这么多事情。
“对呀，你不知道吗？朴先生用旗下好几处百货商城的权限交换了这家疗养院的管辖权。这可是一笔亏本买卖。还是说，朴先生看准了未来趋势是医疗行业？”
七重八卦兮兮用胳膊撞了你一下，“藏的够深。还否认朴先生和你的关系？”
你调侃七重，“那我也是才知道你的男朋友是金硕珍啊。也对，男朋友长这么好看，是要保密。”
“说的是你自己吧。”
你笑而不语。
要不是你回日本后，七重和你视频电话，恰巧金硕珍在查房，你也是没想到他们有这层关系。
但一切又多么顺理成章。
多么的，具有竹内丰的下棋风格。
他特别善于利用，利用他最了解的，人心。利用他最鄙夷的，感情。利用他最丰富的，金钱。
不同的人，施以不同的诱饵。
七重和金硕珍。
你，和朴智旻。
互为羁绊，又互相牵制。
是因缘巧妙，还是善弈者谋，早就难以界定。
107
你被太阳晒的有点晕，找了个湖泊旁边的长椅上坐下。
你往里面多挪了一点，让七重能被树荫遮住。
七重的脸颊像晒红的茱萸果，带着阳光的热气和草木气息，透着健康活力。
“夕颜，这里虽然漂亮，但你成天呆这儿闷不闷？一定闷坏了吧？”
“可不是嘛。”
七重忽然压低声音，“最近刚回来的那位少爷，可是了不得，短短时间，摆平了帮里好几件棘手大事。比竹内润这么多年下来收服的人心还多。家元大人特意要为他举行欢迎仪式，交给我来操办，你想不想来玩？”
你没有刻意回避，也没有刻意打听，关于金泰亨，他好像很久没有出现在你的生活里。
明明不长，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却恍如隔世。
“我可做不得主。有人管很紧。”
七重促狭的看你两眼，“谁看都是你做得了朴先生的主啊。少来。”
“有这么明显吗？”
七重故作高深，“不是我说夕颜，你在以前身体就不太行，体能课老是被朴教官留堂，这该不会是策略吧？”
你剥了一颗晶莹剔透的金平糖塞到七重嘴巴，“吃点糖吧，少瞎说。”
“收买我，这点不够。”
你被七重逗笑了，抬手透过玻璃糖纸看着晴空之上的太阳镀上一层五颜六色的光芒。
远处的行政楼上，金硕珍在办公室窗前看着你和七重不知聊什么，笑逐颜开的样子一点都没有病痛的阴霾。
金硕珍低头，看着掌心卧着的一枚红色微型优盘，一时难以抉择。
“该不该，告诉你呢？”
温柔的假象，惨淡的事实。
如若是你，你会怎么选呢？
108
金泰亨的欢迎仪式在你择定的场地举办。
这是七重向你讨来的建议。
虽然她的级别不够，并不知道你与金泰亨有一层特殊关系，只是出于对你的信赖，她最后基本采纳了你的意见。
但你没想过，你也会去。
虽然你说做不得主是个玩笑话，但也没想过竹内丰会叫人送邀请函过来。
那就不能不去了。
临出门，金硕珍给你列了老长一个单子，哪些不能吃，哪些少吃，哪些最好不吃…呵呵。平时不是说你吃的太少吗？
“谁要记这么多？要不你陪同算了？”
“我也想，去见见世面。还有上次七重来只找了你，都没找我说话就走了。哼，女人，得到了就不珍惜了。”
你忍俊不禁的听金硕珍苦大仇深碎碎念。
“可我还有实验室的排班，分身乏术。你给带点好吃的回来吧。”
水汪汪，眼巴巴。
“想都别想。”
你逮住机会就要和他斗一下法，这是你在疗养院的精神食粮。
“果然七重是近朱者赤，近…”
“你再讲？”
金硕珍拉开车门，“您请。”
琵琶湖还有一定的行驶距离，但那里湖光山色两相宜，还有这个季节最好的草场可以纵马驰骋。
骑马是金泰亨每年夏天的例行之事。
你看，有些东西不是轻易可以一笔勾销的。
形同陌路，也要看植根深处的记忆肯不肯。连根拔除，就会伤筋动骨。
你不参与白天的活动，抵达的时候晚宴即将开始。
朴智旻给你准备了礼服放在休息室，让你来了找七重领你去。
等你到的时候七重正在核对修改菜单的细节，又有人找来调整座位，是宾客之间私下有嫌隙，再有罗马柱的鲜花之类零零碎碎。
这些以前你也负责过，冗杂费神。
你便不再打扰，自己问路去了休息室的楼层。
休息室门口写着你的名字。
你推门进去，却意外的发现有两套礼服。
你揭开其中一个盒子，拿起一方散发着淡淡香气的卡片，是朴智旻的笔迹没错。
那另一个。
你久久驻足，终是选择打开。
同样有一张卡片，烫金的英文写着“rose is a rose is a rose is a rose. ”
落款只有一个简单的字母。
v
“v，这句话好难，究竟是什么意思？玫瑰就是玫瑰？”
“做我的玫瑰，就算枯萎，也会不朽。”
“啊？有这么深的意思吗？”
少年金泰亨笑着摇头，“骗你的。”
那些情窦初开的记忆，借着诗句来掩饰的情愫被你打翻。
你将卡片放回去，盒子盖上，“再见，金泰亨。”
对不起，金泰亨。
我要往前走了。
如果觉得我的背影太过刺眼，就不要回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