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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身素色，从伯根的追悼会上出来。篱笆搭就的拱门上，金色的忍冬花迎着风轻悠悠的颤。
明明，已经忍耐了冬天。却有人再难一起分享这个春日。
你扶了扶黑色的帽檐，在阳光下眯着眼远远看着停在门口的车辆。
金泰亨执意要跟来，却最后不愿进门。
你知道他在害怕。
他还在太小的年龄经历了母亲的死亡，而且是当着他的面。
vante庄园的人在他成长的过程中换了一批又一批。
他从不去见证生老病死。
他甚至连自己的生死都不甚在意。他不畏惧死亡。
他畏惧，永远失去。
车辆无声的启动，从小镇郊外驶向庄园，路经毛榉木树林的山坡下。
“停车。”
金泰亨沉默了一路，终于开口。
“我想下去走走。”
你放下车窗，认出这是哪里。
“就你跟我。”
金泰亨说完下了车，绕到你这边替你开了门。
他看见你微露难色，“他们可以在后面远远跟着。远一点。”
司机保镖都松了一口气。
小道旁还有些积雪未化，这里比小镇其他地方都要更冷一些。
金泰亨站在山坡上，鼻尖扫了微微的胭脂色，眼眸也更加湿润。
你静静在他身侧陪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金泰亨转身取下颈上的丝巾不由分说的给你系好。
没等你多说，他径直说：“我不怕冷。你知道的。”
你也不再拒绝。
“你还记得这个地方吗？”
金泰亨将你的头发从丝巾里慢慢捋出来。
你瞥一眼山坡下若隐若现的小教堂。
当然记得，这里是你上次找到他的地方。
“你当然记得。”
金泰亨读出你的心声，“你既然能找到我，就一定记得这里。”
你心神一震，指尖在衣兜里慢慢蜷缩，指甲嵌入掌心的肉里。
“小时候，我们逃过，对吗？”
金泰亨浮现一个渺远的笑意。
“我们以为跑了好远好远，太累了在这里靠在一起休息，却没想到睡着了。他们甚至不把这个当成逃亡，只认为是你我贪玩迷了路。”
你垂着眸，入目只能看见金泰亨的衣服一角。
“那时候你明明还小，比我还小，却还有勇气拉着我逃跑。
现在你彻底长大了，却放手了。”
金泰亨的声音比风还要轻。
“那个夕颜，到哪里去了呢？你把她，还给我，好不好？”
你只能低着头，才不能让他发现你眼中的水雾。
“既然你要我选，”金泰亨好似破釜沉舟一般，“我要听真话。你一开始，都只跟我说真话的。从什么时候开始，你连真话假话都要混在一起让我选了呢？”
再残忍，也要面对。
就像面对，所有的逝去。
他可以逃到哪里去呢？
他逃不了。
你正要回答金泰亨，一群山雀骤然从树林里飞起来。
“砰”，一声枪响，子弹刺破长空。
你条件反射的将金泰亨扑倒，你们两人滚下山坡。
接二连三的枪声打破寂静的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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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嗒，吧嗒，温热的鲜红色滴在洁白的积雪上，像一副宣纸上的梅花。
“夕颜！”
金泰亨按住你往外冒着血的左肩胛骨。
你咬了咬唇，脸上迅速失去了血色，苦笑了一下。
在这样千钧一发的时刻，你冒出脑海的念头是:
朴智旻会怎么想？
他明明训练过你无数次，危急关头是先保护监护人还是自己。你每次都是本能自保，导致这一项一直重考。
结果，真遇到事情，你还是毫不犹豫挡在了金泰亨面前。
真是，太笨了。
但是，你真替金泰亨受伤了，朴智旻又会怎么想？
你吃痛的按在金泰亨手掌上的位置，示意他把手拿开，另一只手去摸大衣里的□□。
“不要出去！”
金泰亨拽下你的身子，你们正好被一片长满灌木的小坡挡住。金泰亨的头发上也沾了树叶，脸庞一侧被灌木丛的枯枝刮伤了。
枪声的回音混杂着若干脚步声离你们越来越近。
“我不会有事的。”
你沉着的安抚着金泰亨，眼神坚韧无比。
“第一枪是出其不意。第二枪，我绝对不会坐以待毙。他们赢不了我。”
金泰亨默默松开手。
“金泰亨，你不出事，我就不会有事。好吗？”
你匆匆留下这句话后就翻过荆棘丛绕小路到山坡的另一面。
数声枪响后，是死一样的沉寂。
金泰亨失神一般将脚边的雪堆起来遮盖住你流下的血。
回不去的。
染血的月色，无法重回皎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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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庆幸子弹没有穿过骨头，但以您现在的情况，再不吃点东西…”
你做完手术苏醒后躺在床头，听长年负责金泰亨身体的私人医生文森特叮嘱伤后养护。
“她身体怎么了？”
金泰亨站在门口，文森特视线在你和金泰亨之间迟疑。
你瞳仁极为轻微的动了动。
文森特见状接话，“大小姐身体底子太差，需要补一补，别太累就好。”
你松懈下来，麻醉药失效后的痛感后知后觉的袭来。
汗珠迅速的浸透你额前的碎发。
文森特犹豫的摸出手机，“那个，大小姐，本家那边，您醒了就……”
金泰亨坐到床尾，罕见的没有给出反应。
你看了看他，金泰亨点点头。
电话接通，“醒了？”
“是。”
“你可以回来了。”
“……”
“金泰亨已经答应我到日本来接触帮里的事务。你的任务，完成了。”
你薄的像白纸一样的脸更加没有颜色。
你该是什么心情呢？
总之，不该，是流泪的心情才对。
文森特讪讪的找了个借口，“我下楼去开药。”
金泰亨默不出声的看着你，迟钝的抬腕，慢慢擦拭你的泪水。
“夕颜，我们两个，至少要有一个人，得偿所愿。”
眼泪如咸湿的海水漫过沙滩，淌过金泰亨的指尖。
这世间，有一无所有之人，也有应有尽有之人。
就算，看上去应有尽有之人，也可以是，一无所有之人。
譬如选择。
金泰亨，没得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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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
雪白色的窗帘被一把拉开，过分耀眼的阳光刺激着你掀开了眼皮。
“太亮了。”
你本能的抬手遮挡眼睛，牵扯了手背上的针头。
“大小姐，您醒了。您能看见我吗？”
“我瞎了？”
没好气的一股子怨怼撒到对面的白衣帅哥身上。
“麻烦您看一下现在的时间再发起床气好不？”
他抬腕，语气温和的回怼。
“金硕珍，你现在地位不一样了是吧？”
“那是，我现在是您的主治医师。谨遵医嘱懂不懂？”
“被你成天这么念，还不如死了算了。”
皮鞋后跟叩击地面的声音轻微而熟悉。
你悔之莫及。
“你说什么？”
不轻不重的声音。
朴智旻捧着一束清新的洋甘菊，将花瓶换好水后将花插好。
金硕珍如见救星，赶紧拿出记录你最近表现的本本一五一十告状。
你暗中踢他，金硕珍挪到床尾你够不着的安全区域。
朴智旻认真听完，“多谢。”
金硕珍笑的如沐春风，“不客气，朴先生，毕竟您给的钱够多。”
这才多久，这人就被“污染”了，油嘴滑舌的，变着法讹朴智旻的钱。
“朴先生您能留到饭点吗？”
“怎么，你要请客？”
你率先给金硕珍一个白眼。
“朴先生在，你才会装模作样吃两口啊。这样我今天的指标就完成了。”
你对着金硕珍做了一个“滚”的口型。
这人怎么敬语和平语混着说，啊？
就因为他比你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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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只剩你和朴智旻，还有点滴在静静的落下。
朴智旻看着你对着金硕珍的背影嘀嘀咕咕的模样，对比你刚回来的时候的憔悴苍白，已经鲜活了不少。
但是……
“朴智旻，你知道我不喜欢医院。”
每次朴智旻来，你都要软磨硬泡一番。
“这里不是医院，是疗养院。”
你拽了他的胳膊靠在上面，“与其你这样每天跑过来，不如把我接回去啊？怎么，你在家里藏了人？”
绕是朴智旻做好了心理准备，每次还是被你弄得好气又好笑。
朴智旻点了点你的鼻尖，“有你一个，还不够我受的吗？”
你哼了一声，“最好是。”
说罢你又委屈巴巴，“我想吃松籁庵的豆腐冰激凌，还有他们家的梅子酒超级好喝。”
难得你主动要馋点什么，结果都是禁忌。
朴智旻顺着你说：“好啊。不过，去岚山还是秋天最合宜。”
也就是眼下不行，没戏。
你郁闷的推他，“那你走开。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就区区一个枪伤嘛，也犯不着养这么久…吧…”
你后面的话越说越小声。
朴智旻静静的看着你，本来还是你占上风的这下势头转向。
“区区？”
任你把话说的多么轻描淡写，在朴智旻心中，这伤非同小可。何况，这伤，是为谁受的，他心知肚明。
“左肩胛偏下，就是心脏。”
你面上是大气不敢出。实则默默腹诽。
哪家的狙击□□法这么差？瞄准心脏能打到肩膀。
朴智旻憋着一股无名火，看到你那个认怂的样子终是归于沉静。
“又在心里骂我。”
“哪有。”
你露出一个完美的假笑。
“七重跟我说了，你以前训练的时候背后没少骂我。”
没想到朴智旻这样的男人也会翻旧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