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你发出消息后，发现有新邮件，发件人是一串乱码，你一般把最后几个字母当成对他的称呼。
rkive，你合作多年的神秘又强大的黑客。
点开看，是一张大学校门前入学式的合照，樱花纷飞，裹着围巾的男孩和满头银丝的奶奶幸福的微笑着看向镜头。
就像，在看着你。
田柾国的个子明显又冲高了一截。脸却没有跟着长，还是那么阳光可爱，一如他身上干干净净的气息，山泉水一般不染杂质。
rkive:「你的花送到了。」
男孩子搂在怀里的一束祝贺入学的向日葵，生机勃勃，是永不退色的天真。
你把钱转入rkive新换的账号。
老样子，很快他回复：「谢谢老板。」
反正就是给钱的时候才是老板就对了。
最近他越来越逾矩，比如下面的一句：「以后他的人生，再与你无关。」
你握着手机，反复看着这句话，不知怎的眼眶泛起了水意。
那次审讯室，因为电流过大，你意外的恢复了一部分记忆。
你联系到rkive缜密的安排了关于田柾国的一切。
“你在一个没有摄像头的地方生活了三个月，只是三个月而已，能有多深的感情。”
rkive的声音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冷漠，反而很温醇。
他没有质问，只是不解。
“三个月吗？”
你记得你对着本该最陌生最没有关系的他吐露了心声，“原来，我只作为自己活了三个月。”
“你要做到这个地步吗？给钱不更简单？”
“我要把这个世界包装成礼物，他只需要当它的主人。”
松城的海浪拍打着，你赤足走在沙滩，拢着裙角俯身捡起一个贝壳。
“呀，田柾国——锵锵锵，我的这个比你的漂亮。”
田柾国埋头翻，“你等着，我下一个肯定比你的好。”
海浪翻了过来，田柾国突然跑过来。
“快走，涨潮啦。”
他拉着你，你们在金灿灿的夕阳下被海水追赶着嬉笑着逃跑。
那是，你最简单，最自由的时光。
他们给了你，最纯粹，最质朴的善良。
而善良的人，本该获得奖赏。
龙江艺大画室里，清风吹动柔软的窗纱，粉白的樱花花瓣卷到房间里，落在混合颜料的调色板上。
大大小小的画笔，笔触不一的落在画纸上。
果敢利落。
“田柾国，你又第一个来啊？”
同画室的学长下课后进来社团。
“嗯。想早点画好。”
“你画的谁？”
田柾国顿笔，清澈的眼眸晃动着，“我不知道。”
他目光落在放在书包上的向日葵花束，再次喃喃低语：“前辈，我不知道。”
83
朴智旻结束一场锱铢必较的博弈，疲倦的松了松领带。
昏暗的房间里，投影仪光影变幻，一部旧影片里的男女主人公骑着自行车行过断壁残垣的古都。
而你软软的塌着腰趴在沙发上，书落在手边的地毯上，正睡得很香甜。
朴智旻俯身拾起书本，很自然的翻到了夹着他诞生花的那一页，顿时眸光颤动。
那一页古老的诗句，深深的篆刻在他心头。
「有一天我会睡进一个绵长的梦，
连你的吻都不能让沉眠复苏。」
“mr.park，看了您发来的检查报告，我很遗憾。”
昨晚凌晨，在你睡着期间，朴智旻面色深沉的听着远在美国的私人医生丹尼尔的诊断。
“夕颜小姐的厌食症复发了。而且，她大脑杏仁核前叶片区这一块如您所见，活动频繁…”
“说结论。”
“结论是，她应该快要想起来了。这无疑，对她的身体和精神都是一种摧残。”
那些曾经几乎要杀死她的疼痛，一一都要卷土重来。
朴智旻，你承受得起再失去她一次吗？
你感受到了朴智旻的心跳砰砰的在耳边，你揉了揉眼睛，不知道自己已经在他怀里躺了多久。
你仰起脸，清晰的看着朴智旻颀长的脖子。
你一直觉得，全世界最具有性张力的地方就是朴智旻漂亮的颈项。
让你总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朴智旻好像没有发觉你的小心思。
他的视线被黑白的电影画面占据着，眸角隐着浅浅的水光。
电影的后段，那对主人公在车里道别。
「 i don’t know how to say goodbye.」
爱情很突然，也很短促，在那之后，是漫长的离别，和刻骨铭心的遗忘。
不肯忘呢？
若是他，不肯忘呢？
“智旻？”
你指尖触碰到朴智旻眼角的湿意，扭头看了一眼看过无数遍的电影。
故事已经走到尾声。
牵过的手要松开，爱过的人要告别。
你轻柔的环住朴智旻的后颈，“智旻，这只是电影。”
朴智旻看着你的目光有一刹那的恍惚。
蓦然，朴智旻将你紧紧的扣进怀抱，用力到仿佛要把你刻进骨血。
这拥抱像久别重逢，又像失而复得，深情到叫人不禁要从心底里泛起酸楚的情绪。
84
“儿子？”
郑女士惊喜又意外的看到闵玧其回家了。
还不是一个人。
“赵姐，那是一只，熊吧？我没看错吧？”
郑女士不敢置信的低声询问保姆赵阿姨。
闵玧其这才低头看着自己夹在胳膊下莫名其妙被带回国的熊玩偶。
没错，这是你赢的，但在朴智旻把你带走的时候落下了。
总觉得，没法跟你交代似的。
但真带回家，他才在郑女士的眼睛里领悟自己的行为多么诡异。
“伴手礼。”
闵玧其硬着头皮把小熊往郑女士怀里一塞。
“我儿子居然记得给妈妈带伴手礼了？”
郑女士哭笑不得，认真端详一番，“赵姐，先拿去洗一洗晒一晒。”
闵玧其没走几步又折返拿走，“还是下次吧。”
郑女士看着闵玧其一人一熊上了楼将房门紧闭后，轻叹，“赵姐，他肯回家了，你说他心里翻篇了没有？”
赵姐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玧其这孩子，是个面冷心热的。迟小姐为他……恐怕他这辈子都放不下的。”
郑女士眼眶发热，“放不下。他的一辈子还长，要怎么过？”
85
“你看，水量在这个位子，咕嘟咕嘟的时候米倒进去…搅拌。
看时间，我写在备忘录上了。关火。算了，还是等我回来吧。”
闵玧其手里握着一部旧手机，里面存着他出差前给迟惜砚录制的怎么煮粥的视频。
其实，想想也知道，迟家也不缺人手，她想吃自然会有。
大概，在恋爱里的人，总有点自作多情的地方。
闵玧其拨动屏幕，直面那些尘封起来的回忆。
里面有个人的时间停止了，只有他还在往前走。
“你在拍什么？”
“大海。”
镜头前，迟惜砚的长发被风吹乱了，忽然害羞的抬起手把镜头捂住。
“你在偷拍我。”
耳边阵阵像是海螺里的风声。
初春的海边雾气弥漫，车窗外模模糊糊有人在喊他看日出。
潮水，海岸线，晨星。
他的脚印旁边还有一串更小巧的，蜿蜒着，又被白色的浪花冲刷掉。
她的手掌也很小，又软，又暖。
握住了，就不想松开。
为什么，不早一点握住呢？
为什么，不握的再牢一点呢？
“玧其，生日快乐！”
梦境和现实的交错空间里，他明明是想要微笑的，却默默流下泪来。
“我们明年也来这里好不好？”
徒劳的，无措的。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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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束洁白的马蹄莲放在墓碑前。
闵玧其西装革履坐在石阶上，手里托着一个小蛋糕，他无声的唱了生日歌，然后吹灭蜡烛。
用叉子送到嘴边象征性的咬了一小口。
“太甜了。”
甜到发苦。
从心底里泛起苦意。
“明年，得换一家。你以前都是在哪里订蛋糕的呢？”
闵玧其望着天空，“我遇到了一个人。她，比迟映苔还要像你的亲妹妹。不过只是长得像，性格和你差远了。”
闵玧其的表情又像在哭又似乎在笑。
蜿蜒的小路另一头。
“夫人，咱们不过去了吗？”
迟夫人被搀扶着，她遥遥看着那个坐在大女儿墓前的单薄剪影。
她那个可怜一生的乖女儿。
从小就冰雪聪明，可爱伶俐。
被迫分离，一别经年，还以为天意垂怜，重获骨肉团圆，却不料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其实是个好孩子。可是…”
迟夫人落下泪来。
怨吗？怨。
恨吗？恨过。
他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啊。也是那孩子珍惜的人啊。
“坏丫头。你回来看看妈妈。看看他呀。你怎么忍心…”
迟夫人语声哽咽，锤着闷闷的胸口。
若早知道是天人永隔，还不如没有找到过她，这样或许就永远有希望再见一面。
闵玧其不知坐了多久，直到山色成鸦，四肢僵冷。
兜里的手机震动他也没有理。
今天是他第一个没有迟惜砚的生日，他不想别人打扰。
其实，他从前也不过生日的。
只是，他回不到从前。
电话不死不休，分外执着。
闵玧其回过头看了看相片，“对不起，我又要走了。”
他伸进口袋，郑号锡三个字不停的闪烁。
想起拜托给他的事，闵玧其立刻接起来。